當唐九安再次來到曾經兩人的家,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樣熟悉的幽山遠景,朦朧的藏在雲霧之中,一樣熟悉的泥土清香,伴隨著陣陣清淡的花香,芬芳醉人,卻還是給了她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她走到門前,附耳聆聽裡面的聲音,極有耐心,卻不敢敲門,聽到裡面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她就知道他在裡面。
這裡就是屬於他們的小小世界,有著他們很多的歡樂與微笑,溫馨與幸福。
只可惜,那些都只能屬於曾經。
面前的這扇門,就如白晉淮心中的門,將她隔絕在外,再也走不進去。
知道他在裡面後,唐九安就覺得心安,繞到房前的綠蔭下,挑了處隱秘的地方坐下,遠遠的關注著房內的一聲一響,第一次覺得即使這麼心酸的看著沒有他身影卻有著他呼吸的地方,也是那麼幸福。
累得不行,疲憊至極的白晉淮倒在床上,摸著感覺還有唐九安餘溫的床,就覺得陣陣心痛襲來,這段日子,她沒出現過,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不屑。
但是似乎不再重要,被她捲走了所有溫度與眷戀的心,現在只剩下麻木。
他閉上眼,卻不去碰屬於唐九安的那一半床位,彷彿是不願意再觸碰任何關於她的痕跡。
昏昏沉沉的睡著,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只知道醒來的時候,面對一室的死寂,那種沉默的窒息感將他包圍了。
不想家裡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起身,往樓下走去,隨後按開了電視,隨著被電視被打開射出的光,他才發現周圍都黑了,而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看來自己還是睡著了的。
原來沒有她,自己也是可以睡著的。
他沒有開燈,走到冰箱,拿了罐咖啡,熟練的為自己沖泡好,接著電視不明亮卻足以讓他看清路的光,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外面的路燈已經昏暗的亮起了,沒有人路過的小徑,幽靜得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一個人又怎麼樣,沒遇到她之前,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不過是回到了以前而已。可是他的心卻不如他想的那樣輕鬆,一直告訴著他,不一樣。
隨意遊走的目光猛然剎在了黑暗下的一處白影上,雖然隔得遠,雖然看不真切,但是只是一眼,他就確定了那團黑影,一定是她!
心頭更可恥的溢出了一絲喜悅,壓迫著自己不去看她,腦海一轉,就不能自控的回到了那個痛不欲生的夜晚,那一丁點的喜悅瞬間就被鋪天蓋地的疼痛嚴嚴實實的蓋住,實質得讓他的胃又開始絞痛。
他離開了那個讓他痛苦不堪的窗口,走到沙發上坐下,目光盯著電視,卻看不到裡面到底在演些什麼。
唐九安看了看一片黑暗的房子,只有客廳內有著若有若無的光,不確定裡面的人在幹什麼,心裡有些擔憂,片刻之後又嘲笑自己有什麼資格去關心。
可是忍不住,她不由自主的朝著門走去。
白晉淮明明已經不想她了,可是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頓在門口時,他又忍不住側頭看了過去,外面的燈亮了起來,燈光從門縫悄悄灑了進來,一道黑色的影子斜著投射進來,他雙手不自覺的捏成了拳。
外面的人十分猶豫,影子一直在動,腳步聲也是游離不定,猛地,又一陣疾步離去。他下意識的衝到了窗戶前,就見到那道白色身影朝著大門處跑去,遠離了他。
他一拳打在玻璃上,所幸玻璃抗壓好沒碎,但是他的心卻碎了,他自嘲剛剛自己還在期待,真是瘋了!
明明認為已經麻木的心竟然在看到她離開的背影,還是痛得那麼明顯,說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他轉身進了房間,躺在他們曾經相擁而眠的床上,任由回憶與黑暗,如洪水猛獸般將他吞噬。
唐九安跑到大門外,才按壓住了那如鼓的心跳,剛剛站在那裡,她的心跳那麼鮮明,那麼清晰,生怕這樣的聲音會驚動裡面的人,依靠本能她就跑開了。
可是跑到這裡,她又不想走,卻又找不到再轉身回去的理由,前進不行,後退不能,她也被自己的糾結的矛盾弄瘋了。
之後還是調轉回頭,來到離他更近的花圃邊坐下,夜晚是那麼涼,夜風是那麼冷,可是她的心卻因離他近些而變得暖。
哪怕就這麼守一夜,也是好的吧,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寧靜,呼吸間都是兩人的共同空氣,裡面還有著他的溫度,如今自己的愛也變得那麼小心翼翼,那麼卑微了。
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
放不下,也得不到,最是痛苦。
一個夜晚有多長,不過幾個小時的光景,可是在唐九安身上,一個夜晚就是自己跑了一百八十次的來回,跳了千次青蛙跳,還有默念了數不清的白晉淮三個字。
一片金光在黑暗的雲層下,躍躍而出,染得雲層跟鑲了金邊的烙餅似的,照得周圍的景物慢慢由暗轉明,由模糊到清晰。
新的一天的復甦在陣陣清脆歡快的鳥啼聲中拉開了序幕,樹尖上的晨露被點上一許金芒,晶瑩剔透如世間的瑰寶,留下一點痕跡,回歸了大地母親的懷抱,滋潤了一方寸土。
唐九安靜靜看著自己從未瞭解過的清晨,美好而安寧,彷彿一片大好河山的美卷被打開了一般,讓人懷著期待,等待著一份希望。
突然門口處傳來一陣響動,她的心驟然緊縮成團,站起身想從最直觀的角度倉惶逃走,卻還是沒能快得過一扇
門的寬度。
一道身影措不及防的出現在了她視野中,而她也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兩人對視都被對方的消瘦與蒼白所驚到。
唐九安看著原本俊美的白晉淮,消瘦後更顯剛毅的臉,心裡又心疼又顫抖。
白晉淮看著原本靈動的唐九安,消瘦後更顯脆弱的臉,心裡既驚訝又隱痛。
兩人保持著對視的姿勢,許久,唐九安才率先在他依然凌厲的目光下,搖了白旗:「我…我…」
結果還是說不出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白晉淮看著昨晚離去,又突然出現的她,髮絲上的露水,與微紅的手指,都在告訴他,她在外面等了一夜。
「你為什麼來我不在意,但是這裡的主人是我,唐小姐不要擅闖民居,這是犯法的。」來了一夜,卻沒有勇氣敲響他的門,那她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同時他又被自己想法驚到,敲了門又怎麼樣,他們之間會有什麼改變嗎?
不,不會的。
乍聽唐小姐三個字,唐九安就已經被刺中了要害。
而後又被他疏離淡漠的語氣傷害,自嘲的笑了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不是嗎?
「我來收拾我的東西。」想了半天,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找了這樣一個借口。
她的借口讓白晉淮徹底冷了神色,等了自己一夜,就為了拿回這個房子裡屬於她的東西!
「唐小姐,你確定裡面真的有屬於你的東西?」
唐九安抬頭訝然的看著他,面對著他冷若冰霜的臉,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痛苦的搖頭:「沒有,沒有。」
即使有,也不是屬於她的,都是白晉淮給她買的,不是她自己的。
「那唐小姐請回吧,這裡不歡迎你。」白晉淮關上了門,往車庫走去。
唐九安攥緊了自己的手,這裡不歡迎自己,這裡不歡迎,真的只是這裡不歡迎她嗎?
「我擔心你。」看著只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給她的白晉淮,唐九安說得視死如歸。|.
前方的背影頓了一下,聲音冷漠得如萬年寒霜:「不需要,我和你之間沒有這樣的情分,也不會再有任何情分,你和我的所有情分都止在了那一晚。」
唐九安咬著唇聽著他與她徹底劃清了界限,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情分,以後也不會有,生生將她推出了他的整個世界,心疼得受不了。
她後悔了,不想去為了任何人隱忍,她不想失去他,不想他的以後與自己無關。
「晉淮,那晚我不是去見顧言的,我真是去見晴兒的,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出現那裡,我想過逃走,可是我爭不過他,後來我昏倒了,醒來的時候,就是你們見到的那樣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白晉淮再次停住了腳步,不是自願,而是被唐九安死死拽住了衣角。
他低下頭,看著哭得傷心的唐九安,那一刻他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因為她在痛著:「不要給我解釋這些表面的,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信,當你說你掙不開顧言的時候,為什麼不弄點大動作,你知不知道新譽就在你隔壁,當你與顧言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的我就在你樓下苦苦等著你。」
唐九安目光癡戀的看著他,含著縷縷濃得化不開的痛苦:「所以,你是真的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