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烏雲將日光隱去,沒過多久,天上飄灑起細碎的雪花。原本沒到天黑的時候,可四面忽然陰沉,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冷宮門庭蕭索,屋子裡沒有熱碳,又陰又潮冷的裴似棠直打哆嗦。含露捧了湯婆子為她放進被窩裡道:「小主,快暖一暖,腳上熱起來,身子也不覺得那麼涼了。」
裴似棠的嘴唇微微發抖,顫顫巍巍的說道:「熱這一會兒有什麼用,入冬了,又下了雪……」她說話間,窗外簌簌的落雪聲越來越大,裴似棠聽見一聲細細的樹枝斷落的聲音,想是雪下的大了,一時將樹枝給壓斷了。
「你們別過來!你們別來找本宮,不是本宮對不住你,你們別過來!」
此刻,隔著窗子,傳來淒厲的尖叫聲。裴似棠見怪不怪的翻了個身,怒道:「又瘋起來了,都到了這個份兒上,她偏偏不死!」
含露替她將被子掖嚴了,小聲道:「日日給純妃娘娘餵那個東西,約摸身子總會受不了的。」她話音未落,聽見窗外踏雪的聲音,純妃的叫喊聲越來越大。
裴似棠眉心一動,爬到窗邊,將窗子微微支起一角,含露亦是跟著湊過去看。
但見王茜縈穿著一襲薄薄的春衫,那櫻紫色被簌簌落下的白雪襯得尤為妖艷。她胡亂在院子裡跑著,是不是的俯身抓起腳下厚厚的積雪往空氣中打過去。邊打,邊面容猙獰的大喊道:「你們活著的時候本宮不怕你,你們死了的時候,本宮更不怕!滾,都給本宮滾!否則,否則本宮打的你們魂飛魄散!」
含露站在窗子裡面,都覺著那冰涼的寒氣,絲絲縷縷的往身上鑽。瞧著王茜縈穿的這樣少,不禁說道:「純妃這樣在外面,怕是要凍著的。她,彷彿瘋的更厲害了!」
裴似棠眼中微微閃過幾分痛快之色,咬牙道:「活該她裝瘋賣傻,如今是真瘋了!」
「別來找本宮,要找,要找就找雲千雪去。你們去長樂宮,你們去合歡殿。都是她害的你們,你們去找她賠命,讓她去給你們來償命!」純妃走來走去,忽然被地上的什麼東西扳倒,她整個人便都撲在了雪地裡。她也不覺得涼,就在雪地裡打著滾兒的來回揮手。彷彿眼前有什麼人在與她廝打一般。
主僕二人隔窗冷眼旁觀,但見此時,王茜縈竟是匪夷所思的抬手,生生將兩隻眼珠子從眼中摳了出來。登時,她雙眼便是涔涔的流出鮮血來。黑白分明的雙眸被她拋在雪地裡,殷紅的鮮血灑在純白之中,那副情景,尤為可怖駭人。此舉嚇得主僕二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驚駭的互相看起來。
原本王茜縈進冷宮之時,不過是裝瘋賣傻,為的也是以退為進,以圖後謀。裴似棠與韋婧容兩人暗中得了舒妃的囑咐,在王茜縈的飲食中偷偷下寒食散。寒食散這樣的東西,最能迷惑人的心性,一連服了大半個月之後,純妃的心智便是徹底的亂了。如今竟瘋到自挖雙眼的地步,倒是讓裴似棠心裡無比驚懼啞然。想起往昔純妃私底下那般心高氣傲,頤指氣使,如今淪落到這個份兒上,可真真兒是天意弄人。
純妃剜了自己的眼睛,卻也似沒覺出痛一般,躺在地上,仰天大笑道:「哈哈,本宮看不見你們了,本宮終於看不見你們了!你們誰也別想得逞,誰也別想來害本宮!誰也打不敗本宮,本宮會一步一步爬上去,把你們都踩在腳底下,哈哈哈哈……」純妃猙獰尖銳的笑聲在冷宮空蕩的院子裡四散開去。
裴似棠啪的一下,將窗子放了下來,心裡仍不能解恨似的,咬牙道:「該,活該!」
這時,又聽對面房的門吱呀響了一聲,韋婧容那一處偏房的門被打開,裴似棠隔著門的縫隙,瞧見韋婧容一臉厭煩的倚在門口,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王茜縈,旋即轉身出門,走到王茜縈住著的正房前,將王茜縈的房門給鎖上了。這才頂著雪又回去,拍了拍肩膀與頭上的落雪,這才滿面厭惡的將自己的房門關上了。
裴似棠與韋婧容早就不睦,如今不得不與她在冷宮同住屋簷下,往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候,兩人也只當對方是空氣一般。眼下裴似棠見韋婧容做了這樣一樁事兒,自是明白她的用意。純妃穿的這樣單薄,如今瘋鬧起來。鎖上門,必定就進不去了。在外面一夜,怕是要被活活凍死了。可她也不欲多管多問,索性又重新爬上了床榻,閉目睡起來。
這一睡,不曉得睡了多久,便聽外面想起敲門的聲音。裴似棠不耐煩的翻了個身,無比煩悶的怨道:「做什麼要把那門拴上。」
「開門,快給本宮開門!」隔著門,聽見外面響起虛弱的叫喊。裴似棠細聽之下,才聽出是瘋鬧的王茜縈的聲音。她卻敲得不是門,似是那一處的柱子。她費力的敲出極大的聲音,這刻聽著才好像是敲門一樣。
含露聽見叫喚,忍不住問裴似棠道:「小主,要不要給純妃開開門?讓她進裡面暖一暖。」
裴似棠心裡琢磨著,王茜縈此番,不是自己瞎了眼睛,找不到自己的屋子,便是因為韋婧容將她正房的門給鎖上,讓她進不去了才叫門。她心裡原本恨極了王茜縈害她,將她一步一步引到了這個境地。根本不許含露應門,只閉著眼睛,惡狠狠道:「不許開!凍死她才好呢!」
裴似棠吩咐了不許開門,含露自然也不敢動彈,只靠在窗邊炕邊兒,聽王茜縈敲門的聲音聽了許久。等她打起了瞌睡,便再聽不見王茜縈的動靜了。
第二日晨起,下了一夜的大學,碧空如洗。空氣似也被這一場雪洗刷乾淨了一般。雲千雪陪著君煜、君燁兩個孩子用過早膳便要去書房進學,她披了狐裘斗篷,親自送他們二人出了長樂宮。她站在長樂宮的儀門,瞧著兩個兒子,一路踩著雪走的歡快。又見啟曌城的各處被白茫茫的雪所覆蓋,乾淨的塵埃不染,心緒大好。
瞧了一會兒學,正
預備轉身進門的時候,見姜子君披著櫻紅色的緞面斗篷,踏雪而來。她鼻尖兒和臉蛋被凍得微微發紅,風采容色不減當年。雲千雪朝著她吃吃一笑,道:「若是我眼神兒不好一點兒,還以為是雲珠過來了呢!」
姜子君走近了,不覺啐了一口,笑罵道:「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說這樣沒輕重的話!」
雲千雪笑吟吟的伸出手來去拉她,姜子君含笑進前攜著她一齊往合歡殿的暖閣裡走。
一近了冬,霍延泓因著怕雲千雪冷,便是早早讓人生了地龍。每日叮囑,不許斷了火盆。合歡殿裡又是暖玉鋪地,屋子裡自是溫暖如春。她又養了三、兩種類不同的鸚哥,暖閣裡四處擺著雲千雪平日最喜的鮮花,一進屋子,便是鳥語花香。
姜子君受不住,解了緞面兒的披風,牽起帕子拭了拭額角上升起的一絲浮汗道:「我才去了冷宮。」
雲千雪一聽這話,心裡閃過幾絲奇異,想起之前舒妃與自己說的話,一笑問她道:「怎麼,冷宮出事兒了?」
姜子君抿唇笑了笑,清淡道:「純妃死了。」
雲千雪心裡微跳,這才明白舒妃言語中兩三日的事兒指的便是這一樁。自然也沒有半分驚訝,只是微微頷首,清淡到:「怎麼死的?」
姜子君見她似是早就知道了一般,也不多問,只道:「被活活凍死的,清早上去的時候,人都硬了。還有……」姜子君想起王茜縈的死狀,不禁咋舌的搖頭,「裴氏身邊的人說,昨兒個晚上瘋起來,自己把自己的眼睛給剜出來了。這可真是報應!你沒瞧見那死狀,再沒這樣慘的了。」百度嫂索|-—後宮胭脂殺
雲千雪心內半點波瀾也沒有,恍如不認得的人死了一般,只澹然冷笑,道:「比起被她無辜害死的人,她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冤枉。」
姜子君一笑,亦發覺著極痛快,「被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人害死,這才叫死得其所。青出於藍呢!」雲千雪微微偏頭,含笑未語,姜子君道:「有人故意鎖了她的們,也是她眼睛瞎了,尋不著屋子進去,也沒人樂意再管她,這才被活活凍死了。她從前的位份沒被廢,如今死了,自然要有喪儀。我也不想管那個,全丟給貴妃了。」
雲千雪心裡倒是想起一事,提醒她道:「與柔然一戰如今也算了結了,莊妃的喪儀也該操辦起來了。」
姜子君眉心一塌,心裡有些難過起來,勉強笑著嗯了一聲,道:「也不能總這樣耽著了,是該發喪了。等王氏這一樁事兒過去,也該著手辦起來了。」
雲千雪想起烏蘭圖婭往昔明朗活潑的樣子,心內免不得唏噓,卻再不提她,與姜子君又閒話了幾句,想著雲珠如今已有十四歲,正到了好好擇選駙馬,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兩人說起這個話來,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學的時間。
君燁才進的學堂不到兩個月,剛開始還算新奇,可呆了兩個月早覺無聊,下了雪,便趕忙連跑帶跳的回了合歡殿。這會兒脫了袍子,飛快的跑進了大殿。見著自己的母妃與德妃說話,一時倒忘了行禮,聲音清脆的向著德妃道:「德母妃,我看見雲珠姊姊躲在後院哭了!」
德妃與雲千雪一聽這話,心下頓覺好奇,不禁互望一眼,想不出雲珠能為了什麼事兒啼哭。某秋要向大家道歉。因為昨天坐的是晚車,到家的時候比較晚。手機在車上又沒電了。藍後,家裡的網到期了,某秋之前把這事兒全忘了。今天才續上的。抱歉抱歉。話說,某秋週六收拾收拾,又要出門了。這回去的事梁山,沒錯,就是水滸傳裡的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