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殿內無比靜謐,正是年節時,可長樂宮中半點兒喜氣也沒有。姜子君自外面踏進長樂宮的宮門,便覺時間忽的靜止了一般。便是連風吹枝頭的聲音也是輕緩的,細雪偏偏而落,似乎能讓人看見她落下的軌跡。
宮人本來要攔住姜子君的儀駕,若非忖著姜子君德妃的位份,又一向是火爆脾氣,絕不敢放她進去半步。
李香薷守在殿外,見是姜子君,忙恭恭敬敬的進前向她行禮問安,姜子君立時攔了她,問道:「她可好?」
李香薷搖了搖頭,神情頗帶幾分苦澀,抿唇道:「還是之前不大理人的樣子,成日裡與奴婢也說不到兩句話,」李香薷上前扶著姜子君,低聲道:「奴婢瞧著娘娘心事重重,只是總不說出來,奴婢再三詢問,她也只是三緘其口。勞娘娘想法子問一問。」
姜子君面上滿是愁雲慘霧,輕嗯了一聲,踏進合歡殿,揮手讓李香薷退了下去。
雲千雪此時正盤膝坐在暖閣的坐榻上,她未施粉黛,一件半新不舊的天青色繡竹紋的襖裙,裙裾上被壓得出了褶子,可見雲千雪一直這樣坐著也未動彈一二。聽見腳步聲,她仍舊埋首在書冊中,一言未發。
姜子君瞧著她一副清淡模樣,不禁幽幽一歎,失落道:「你如今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你知不知道,定昭儀歿了。」
雲千雪初聽這話,大是怔愣。翻書的手指一抖,明顯的停滯下來。姜子君見她有所反應,立時接口,也不兜轉,直言道:「紫羅連夜來我宮中,說是瓊婕妤得皇上的授意,親手扼死了九皇子,又用花瓶活活兒砸死了定昭儀……」姜子君將當日自己聽見紫羅所言,以及面見霍延泓之時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如數向著雲千雪複述了一遍。
「我心裡是卻是存著疑影兒,皇上說是瓊婕妤從宮外尋進來了一個死嬰,若是死嬰,紫羅又怎麼會說瓊婕妤親手扼死了九皇子。」姜子君越說越氣,話落緊緊的咬唇,怒聲道:「實在是可恨,皇上平日裡一向心思清明,如今竟也被那小妖精迷得偏聽偏信,我說的話他是一點兒也聽不進去。」
雲千雪眉心突突的跳起來,禁不住紅了眼圈兒,她撂下書來,眼眶裡含著的淚珠子便是跟著奪眶而出。
姜子君見狀,心頭是百感交集,忙上前扶住了雲千雪的手,也是垂淚道:「你既肯為定昭儀落淚,便也不是無牽無掛,看破紅塵的。」雲千雪抬手拭了拭淚,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姜子君握緊了她的手又道:「你許是還不知道,柳氏那日觸柱,御醫一看便是有孕了。我心裡總鬧著一重疑影兒,你說她會不會是怕九皇子冊為儲君,為著自己的肚子,先下手為強了?」
雲千雪一愣,腦中亦是浮上千頭萬緒,「可她如今怎知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呢!」
姜子君見見她開了口,心中亦發歡喜起來,忙道:「只是我心裡胡亂的想一想吧了,我也沒個主意。不過你心思一向細膩謹慎,你若是肯想一想,咱們兩人總能有個答案。」
雲千雪眉頭緊蹙,並沒有立時回答姜子君的話,沉吟良久,她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幽幽道:「我若是細膩謹慎,綠竹與顏歡也不會拜拜的沒了。」雲千雪話音未落,便是哽咽起來。
姜子君聽她話中有話,想起進門時李香薷的提醒,急道:「是不是你發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雲千雪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想了半晌,才緩緩的吐言,「姐姐可還記得咱們去觀音廟的時候,你來尋我,遠遠的瞧見我與一個瞎眼的老婆婆說話?」姜子君模模糊糊也記不太清,卻也不肯打斷雲千雪,便是連連點頭。雲千雪便又輕慢的說道:「她說綠竹有血光之災,還說我是天煞孤星。」雲千雪話落,胸中不自覺的舒出一口氣,竟覺自在了許多。
姜子君眉心劇烈的一蹙,心裡霎時清明起來,想來雲千雪這些日月裡的反常,便是因為這「天煞孤星」的緣故了。她只覺又是可氣,又是好笑,怔愣的眨了眨眼睛,蹙眉道:「你就是為了這個!」
雲千雪頷首,卻又很快搖了搖頭,「若天煞孤星一說為假,那麼便是有人蓄意謀害,她藏在暗處害死了綠竹與我的顏歡,這樣大的仇我不能不報,可她在暗處,我在明處,也唯有順著她的意,讓她疏於防範,而我以靜制動。若是有什麼不對,便將計就計把裝神弄鬼的人揪出來。可若天煞孤星一說為真,那我更不能拖累了身邊的人,還有他。」
姜子君一時感懷雲千雪傻氣上來,蒙住了心思,可轉頭一想,綠竹與顏歡之死,實在大大的打擊了她。她心裡不篤定,又怎肯讓霍延泓受險。如此想著,不覺又心疼起雲千雪這些時日以來被霍延泓誤會,眼瞧著兩人隔閡漸深,她也不能解釋。當即重重的拍了拍雲千雪的手臂,斥道:「你也太能沉得住氣了!瞞我瞞的好吶!若今日我不講定昭儀的事兒說出來,不把瓊婕妤蒙蔽皇上的事兒告訴給你,你可還打算繼續瞞著我?」
雲千雪一時愁眉深鎖,也不答姜子君的問話,而是憂心忡忡的說道:「瓊婕妤固然是有問題的,可我總也想不通。若天煞孤星為假,那麼便是有人刻意引著我碰見那瞎眼的老婆婆。那日出宮都是親近的心腹,若說柳氏從中作梗……」
未等雲千雪說完,姜子君雙眼一亮,插言道:「也許真與瓊婕妤脫不開干係,你仔細想一想,當初皇上要出宮來觀音廟,可是她先提出來的。皇上應下之後,這中間便是有數十日的功夫讓她去辦。再者,你向皇上自請修行之後,她屢屢向你獻慇勤,只怕也曉得利用你向皇上邀寵。可她還敢三番四次的勸你,怕是早就料到你退意已決。」
「這番,到底都是咱們倆的猜測,我總想著,表妹她,不至於……」雲千雪雙目儘是抑鬱之色,心裡存著說不出的疑惑和不安。
姜子君搖了搖頭道:「若當日印月殿
種種,真如紫羅所言,那麼柳氏的心機,便是極為深重、惡毒。她對皇上早存思慕之情,又依著宮外傳聞,她是那般極端冷靜之人,怕是行事早有預謀的。」
雲千雪默默地垂首也不言語,姜子君道:「只是瓊婕妤再如何心思深沉,還是太過年輕,太過自負,以為她的那點微末伎倆,旁人如何都看不出來呢!」
「可綠竹與顏歡去了的時候,她還未入宮,她總沒有那通天的手眼。」雲千雪心中存疑,憂慮不定。
姜子君微微瞇目,冷然笑了笑,「宮內宮外,裡應外合。誅人誅心,她們用這樣的法子來害綠竹與顏歡,也是為了讓你真真兒信了天煞孤星的言語。」
雲千雪心中怦怦的跳起來,眼圈兒不禁越來越紅,悲痛欲絕道:「若真如此,我的顏歡,綠竹去的太冤枉了。我若抓住她們,必定五馬分屍,挫骨揚灰!」雲千雪心中恨意上竄,只恨不能將幕後真兇殺之而後快。
德妃琢磨了一回,便道:「為今之計,總得先把與你渾說的瞎眼老太婆尋出來,咱們才能有個線索。未尋出來之前,你便仍舊如此以不變應萬變。」
如此,德妃便是立時派人去宮外查證瞎眼老太婆之事,期間一番波折暫且不提。卻說定昭儀暴斃之事被霍延泓可以封鎖訊息,六宮上下只曉得九皇子因為在母體裡養的不好,因為臍帶繞頸,生下來便是沒氣的,夭折了。定昭儀因此被皇上冊為莊妃,卻到底因為痛失愛子而一病不起-#~妙筆閣?++
霍延泓心疼莊妃,特意下旨任何人不得吵擾莊妃養身子,更是將與莊妃同住的裴芳儀遷去了承乾宮。
剛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啟曌城內銀裝素裹。天色放晴,萬里無雲,極是清透明媚。梅園裡的臘梅開的極好,誠妃、恪貴嬪、梁婕妤、裴芳儀四人結伴賞梅。提起九皇子甫一出生便是夭折,令諸人唏噓不已。
「這莊妃到底無福,前後懷了兩次,頭一胎被沈氏害的跌沒了,這第二胎眼瞧著可以成龍成鳳的,竟是臍帶繞頸,活活把儲君給勒死了。嘖嘖,也不曉得莊妃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喲!」誠妃既是同情,又有幾分幸災樂禍的一味,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
梁婕妤與恪貴嬪、莊妃因著常與雲千雪走動,素來頗為親睦,從前又因著沈氏的事兒,莊妃時長幫著梁婕妤尋沈氏的不自在。如今忽然聽見誠妃這樣說,她笑容一滯,有些不快,可忖著誠妃是自己宮裡的主位,便是壓下了幾分不悅,道:「這孩子總會再有的,誠妃娘娘這樣說,若是傳進莊妃的耳朵裡,怕是不大好。」
裴似棠這好幾日皆是心有猶疑,見她們幾人提出來,也不避諱,向石桌兒前湊了湊,小聲向幾人道:「都說九皇子是臍帶繞頸,死在了娘胎裡,可嬪妾那一日,聽見了孩啼聲,也不曉得是不是嬪妾聽錯了。」
「你說什麼?」
某秋快要被自己蠢哭了,昨天迷迷糊糊的連發了兩章,困的厲害就滾下去睡覺了,結果今天爬上來更新的時候,發現我擦,兩章居然都存的是草稿箱。t_t尼瑪,昨天木有更新,被扣銀子了,好桑心。所以今天是連著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