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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直言不諱 文 / 一箋清秋

    在宮外撞見了這麼些人,霍延泓帶著雲千雪出宮之事也自然是瞞不住的。所幸,宮中之人私下裡頗多非議,可誰也不敢在明面兒上露出來。皇帝微服出宮,歷朝歷代都不是什麼稀罕事。又沒生出什麼岔子,朝堂上的言官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元節之後,年節的熱鬧漸漸消退,啟曌城的日子又變得沉靜而悠緩。

    這一日,沈青黛身子好全了,便特意來了長樂宮向雲千雪請安。雲千雪得了通傳,心知沈青黛所來,必定是為她救了自己的事兒。雲千雪倒是立時讓人請了,待她進門,又是極溫和的免了沈青黛的禮。

    沈青黛婉然含笑,極是客氣的向她謝道:「臣妾臥床這些日子,勞元妃娘娘記掛,各類傷藥、補藥流水一樣的往臣妾那送,真真兒讓臣妾心有不安。」

    雲千雪溫和的笑了笑,緩緩道:「沒有什麼可不安的!若非有你,我現在哪兒還有命坐在長樂宮裡。」雲千雪話中帶著感激,可笑容卻是淡淡的。

    沈青黛垂睫,恭順的說道:「娘娘對臣妾有知遇之恩,臣妾如今能在宮中有一席之地,全賴娘娘您的提拔。」沈青黛說著,自是感懷自身,竟是微微哽咽,「臣妾自天授五年入宮,如今已經七個年頭,實在不成想,還能成為貴嬪。臣妾從前在棠梨宮夾縫中求生存,後來又被貴妃、敦肅夫人所不喜,仍舊能過上平安順遂的日子,臣妾心裡清楚的很,是得益於娘娘的多番庇護。」

    雲千雪見她忽然悲從中來,心知她緣何如此,卻只是不動聲色的一笑,安慰她道:「你既然信我,我也實在沒有不幫扶你的道理。」

    沈青黛大為感懷,苦澀的歎了歎道:「如今宮中諸人大抵唯有娘娘一人樂意真心待臣妾了,」她頓了一頓,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四周。雲千雪會意的將暖閣裡的人都遣了下去,她才幽幽一歎,「臣妾做過的錯事太多,如今想來不論是不是出自本心,都已經不可追回了。有些事,臣妾是死都不能說的。可淪落到這一步,臣妾也實在不想瞞著娘娘您。」

    雲千雪以為沈青黛這番是預備將自己暗害馮嵐小產之事說出來,卻見沈青黛臻首一低,極是悲涼的說道:「別人總以為臣妾出身不俗,母家極有權勢,在宮中順遂,全憑母家的打點與臉面。可臣妾心裡清楚得很,臣妾靠不上旁人,只能靠我自己!」

    雲千雪一怔,故作糊塗的訥訥道:「翊貴嬪這話倒是讓我糊塗了!你的母家總不會置你於不顧吧?」

    沈青黛咬了咬唇,哀哀的搖頭。思忖著了一瞬,終於下定決心道:「臣妾不是沈家的女兒?」

    縱然她的身世雲千雪早就知道,如今親口聽她說出來,自然大是驚訝,「不是沈家的女兒?那你又是誰?翊貴嬪,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她滿臉的不愉與幽怨,竟是委屈的哭了出來,道:「沈家的姑娘與自家表哥私定終身,無法入宮選秀。其中陰差陽錯,實在是一言難盡。臣妾身不由己,被沈家老爺逼著送進了皇宮。原本也未成想能選中,可……」沈青黛痛哭不已,停下言語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能平順的說出話來,「臣妾就這麼被選入宮,成日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你,你與我說這些,可要我該如何是好呢?」雲千雪實在未成想沈青黛竟使出了這般置諸死地而後生的法子。沈青黛實在將她的性子摸得很透徹,她分明是確信的,她這個救命之恩,雲千雪必定會好好的回報,必定會替她守著個秘密。

    沈青黛淚水默然從眼眶中湧出來,已是哽咽難語,斷斷續續的說道:「後來,後來……臣妾……去……害人……也是,為了……保全……自己。」

    仔細去辨別沈青黛的話,實在有許多的漏洞在其中。雲千雪因著綠竹所言,對她早有提防。如今瞧著沈青黛所作所為,心知她是為了讓自己卸下心防才會將自己罪不可告人的秘密說出來。

    雲千雪面容清淡,低聲道:「害了別人卻未必能保全自己,你如今既樂意與我說這些,我自然會幫你保守住秘密。往後有能幫襯上你的地方,本宮也會盡力而為。只是,」雲千雪微微仰臉,清凌凌的凝著她,「你也謹記規規矩矩,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你自不必為魚肉,可也不能做刀俎。行事之前,先多想一想,可否會損了陰鷙,薄了福氣。」

    沈青黛怔了一怔,不成想雲千雪會這樣警告她。她一雙烏黑的瞳仁兒轉了轉,已然知道怕是李香薷從中作梗,在雲千雪的面前未說過自己什麼好話。否則今日自己向雲千雪剖白心機,表明忠心,她怎會一點兒都不為所動,仍舊對自己這般清淡,最後又是話裡有話的提點警告?

    出了長樂宮,沈青黛正碰見去內侍省領香料的李香薷。她攏著斗篷,緩步走到了李香薷的面前。

    李香薷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禮,道了一聲萬福,便欲繞過她進長樂宮。

    沈青黛隨著她退了兩步,冷然哼笑道:「本宮有話要與李姑姑說。」李香薷聞言睨了一眼跟著自己的小宮女,沈青黛亦揮退了身邊的隨侍。等眾人推開了丈許遠,沈青黛才沉聲開了口,「我自認與你無冤無仇,從前你因著元妃來求我幫忙,我到底也出手幫了你一把。」

    李香薷目不斜視,神情寡淡的說道:「當時翊貴嬪樂意來幫奴婢一把,一是為了能藉機親近德妃、元妃兩人,二是因為奴婢手中有您不能與人言的把柄!」

    沈青黛緊緊的咬唇,氣的身子不覺微微顫抖,恨聲道:「那好,你既是瞧不上本宮。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你何至於要處處壞本宮的事兒,處處與本宮作對?恪貴嬪與梁婕妤給了你什麼好處?她們能給的,本宮又豈會給不起。你卻只在肯幫她們在元妃面前做臉!替本宮搬宮,卻將那玉珮送去給了恪貴嬪,讓她……」

    李香薷自不清楚她

    話中的玉珮是何意,可她心裡十分的厭煩,匆匆打斷了沈青黛的話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翊貴嬪只把旁人都當做是傻子,對你的所作所為皆懵懂不知,由著你算計來算計去嗎?」

    「你……」沈青黛被她這話氣的嘴唇發抖,怒極反笑道:「好!你可真好吶!」沈青黛說的咬牙切齒,拂袖怒然登上了儀轎。

    李香薷全未將她的怒意放在心上,進了合歡殿覆命後,便與雲千雪說了沈青黛方才種種言行。雲千雪亦是將沈青黛與自己所言如數都與她複述了一遍。

    待她說完,李香薷才總算明白沈青黛緣何與自己那般疾言厲色。雲千雪頗為慚愧,「只怪我當時太冷淡,到底讓她瞧出來了。」

    李香薷搖頭笑道:「她一個江湖騙子自然最善察言觀色。只怕娘娘如何應對,都要被她瞧出來。且,娘娘如此提點,也是為了她好。若是翊貴嬪願意就此安分守己,往後自然有好日子。可若仍舊不知悔改,奴婢覺著,您也不必再理會她。」

    雲千雪雖不喜李香薷虛偽,可她為人如何,救過自己是真。聽李香薷這樣說,心裡轉瞬釋然許多。便不再想沈青黛之事,瞧見李香薷從內侍省取了香料,倒是想起梁婕妤同自己提起馮嵐之事。她心想著隔閡疑慮應當盡早解除為好,立時命人去請馮嵐來一趟合歡殿,又讓李香薷將之前從馮嵐處要來的百濯香去了來。

    馮嵐得著宣召,頗為不願,不知元妃所謂何事,自然心中存疑。待她慢吞吞的到了合歡殿,進門還不及請安,便被雲千雪招呼著進前。馮嵐頗有些不自在,到底還是福了福才走近雲千雪。

    雲千雪不與她兜轉,指著桌上香盒裡存著的香料問馮嵐道:「恪貴嬪瞧瞧,這裡面是何物?」

    這百濯香的香味濃郁而獨特,馮嵐自然認得出。她想起上元六年小產之事,眉心劇烈的一顫,訥訥答:「這,這裡面是百濯香。」

    雲千雪輕緩的頷首,直言不諱的沉聲問她道:「恪貴嬪可知道你曾經小產是因為這百濯香?」

    馮嵐被她問的有些怔忪著不知該如何作答,思了一思才幽幽道:「臣妾知道。」

    雲千雪略挑高了眉心,不疾不徐的問她,「那恪貴嬪又知不知道,是因著什麼,又是誰要害你的?」

    馮嵐緊緊抿唇,並未作多想。索性放開了膽子,眼睛一轉不轉的凝著雲千雪道:「臣妾原本以為知道,可心裡又是糊塗。想求元妃娘娘給個明白,當初您讓李姑姑向臣妾要這些百濯香是因為什麼……」馮嵐略一停頓,側首,滿面的疑惑,泠泠問道:「那藥是不是李姑姑親手配的,是不是元妃娘娘您授意……」馮嵐聲音漸小,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嘴唇忍不住微微有些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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