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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薷說著,立時去給雲千雪請脈。雖說這是她日日都做的事兒,可似乎得再看看,瞧準了才能放心。
綠竹有些難以置信,垂眼看過去。青翠如玉的瓷盤裡盛著嫣紅色的梅子,一顆顆被太陽照的晶亮透明。她想不明白,訥訥的問道:「這酸梅,能有什麼問題?」
李香薷也不立時回答綠竹的問話,而是讓人捧來一碗溫水,將梅子都倒在了水中。很快,那酸梅嫣紅的顏色絲絲縷縷的從四面散出來,將整碗透明的水染得通紅,似是混了血一樣。李香薷這才與綠竹道:「你嘗一嘗,便知道這酸梅有什麼問題了。」
綠竹被她說的莫名其妙,伸手沾了那水,含在嘴裡。卻只覺著是一陣倒牙的酸,倒是也沒分出來旁的感覺。
李香薷瞧著她犯糊塗的雙眸,冷然一笑,道:「這酸梅外面裹了一層紅果的汁液,小主的腸胃一向不好,這麼些日子吃下去,胃裡自是受不住的。」
綠竹這才後知後覺,呀的一聲感歎道:「小主,這紅果可是活血化瘀的東西,吃不得。」
雲千雪盤膝坐在榻上,神情是一如往常的冷清淡然。唇角銜著一抹微笑,儘管她面容極為恬淡。卻讓人在心裡莫名的跟著凜冽,森然透著冷意。「也難怪我吃不出來了,舌頭都被這酸味麻痺了,那紅果的汁液又是小心翼翼的裹上去,誰能想到這一層呢。真是好機巧的用心,可難為下套的人了!」
李香薷神情也淡淡的,接著雲千雪的話一笑,「索性,小主胃裡受不了這個,這幾日吃進去,多半也都吐出來了。倒是無礙的,只不過為保無虞,奴婢再給小主調一調安胎的方子吧。」
雲千雪緩緩呼出一口氣,沒言語。綠竹怒極,立時就要起身,憤憤的說道:「小主,奴婢這就回給和敬夫人,讓夫人給小主做主。」
「不能說,」雲千雪若有所思的一笑,清凌凌攔住了綠竹。
綠竹重複著疑惑道:「不能問?小主怕她們做什麼?」
雲千雪十分有耐心的含笑,復又躺回貴妃榻上。闔目,瑩白的臉頰迎著太陽光,被照的暖融融的舒坦。她不疾不徐,輕緩的開口,「怕?我要是怕,還怕的過來嗎?約摸著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咱們不必著急,更無須打草驚蛇。先等我肚子裡的孩子安穩安穩,等的她們迫不及待,狗急跳牆!」
綠竹這才盈然一笑,曉得了雲千雪的用意。
做的這麼隱秘與精細,想來已經把善後的事兒也打點好了。便如之前雲千雪小產是一個道理,這會兒急吼吼的追查下去,未必會抓出真正的幕後兇手。到頭來,也是白忙活一場。若是要動手,就得攻其不備。絕不給下手的人有逃脫和反口的機會,否則如此匆匆忙忙的報上去,怕又是一樁啟曌城的無頭公案。
雲千雪沉吟了半刻,一隻手擋住雙眼前投下來的陽光,提醒綠竹與李香薷道:「這酸梅照舊送過來,哪兒出的問題,咱們自己心裡有個數,細細的盯著便是。香薷,你這兩日的藥看著一些,務必要讓有心的人覺著,我這幾日肚子大不安穩。等她們放鬆防備的時候,再一把抓住。」
綠竹與李香薷兩人仔細的應下,也不再多說酸梅的事。
如此,啟曌城上下都知道,雲千雪有孕六月,仍舊害喜害的昏天黑地。偶爾會漏紅,大不安穩的樣子。這樣的症狀,一直過了八月十五也沒有緩和。惹得不少妃嬪幸災樂禍,私下裡揣測著,雲千雪的這一胎過不去八月,必定是要胎死腹中了。
便是連木蘭行宮的妃嬪,也得了這個消息。
這一日,純昭容頗有興致,邀了木蘭行宮同來的后妃去清音閣看戲。純昭容有孕,很得皇帝的眷顧。平日裡又是溫婉和善的性子,抬手不打笑臉人,自是沒人好意思拂她的面子,悉數去了清音閣。
台上戲子唱的熱鬧,台下的妃嬪看著也是興致勃勃的。
那花旦一身華麗戲服,咿咿呀呀唱道:「滄海桑田一夢,人生如比秋涼。夜來花落滿華庭,把盞各歎神傷。」
這一折戲講的是那婦人中年喪子,與自己多年未見的姐姐敘話。她那姐姐雖然嫁的好,在家中無甚地位,常被被妾氏欺凌。兩人遙想閨中無憂年歲,才生出這樣的感歎。
話入個人心坎兒,難免撥動無法言說的心思,泛起不同的感悟與酸楚。
顧臨怡聽著,感懷身世,一陣失神。卻是被「嘔」的一聲,拉回神。
這聲音是坐在另一邊的誠貴嬪發出來的。她此刻一隻手捂著口鼻,厭惡的揮著手中的絹子與宮女道:「什麼東西都敢往上端,快給我拿下去!好好的糕,那麼大的豬油味,那廚子也該打!」
純昭容離著誠貴嬪最近,聽見她這樣說,一邊好意遞了茶盞過去讓容佳鈺壓一壓,一邊含笑提醒她道:「咱們桌子上都是一樣的,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豬油味。」
被訓斥的宮女也很覺得委屈,撇了撇嘴小聲道:「這都是娘娘往日最愛用的,怎麼今日這樣大反應。」
聽著宮女這樣說,純昭容柔柔一笑,提醒道:「別是有喜了吧?」純昭容這番話落,將在座后妃的注意力都拉了過來。
敦妃最先含笑,歎道:「咱們這些人都是沒生養過的,純昭容如今正懷著,許是真的呢,」她說著,盈盈一笑,對著容佳鈺的貼身宮人道:「還不快去給你們娘娘請御醫來瞧一瞧?」
那宮女且喜且驚,忙不迭的應了,打發人立即去請。
容佳鈺心裡
裡也是一動,只不過沒得著御醫的准話,自己也不敢高興的太早,只道:「不過是被一塊糕噁心的,哪兒能那麼巧。」
舒昭儀似笑非笑,直直問她道:「容妹妹的月信可來了?」
容佳鈺被問得雙頰一紅,有些尷尬的壓低了頭,小聲道:「這個月好像還沒到日子……」此時,倒是她身邊第一得力的宮女采芷「呀」了一聲道:「娘娘,您的月信已經晚了兩天了。」
賢妃不冷不熱,瞧不出是喜是憂,淡然道:「等太醫來瞧一瞧就知道了。」
「在木蘭的這些日子,屬純妹妹與容妹妹侍寢的時候多。雙喜臨門,也是有的。」嘉妃緩緩的開口,那語氣隱隱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酸澀。
眾人各懷心思,卻免不得要說一些好聽的祝福話。唯獨顧臨怡端坐在自己的座上,對一邊的熱鬧是充耳不聞,只專注的看著那齣戲。只不過台上的戲子唱了什麼,如何都進不去她的耳朵,儘管她極為用力專注的去聽,卻仍舊是聾了一樣,一字一句都聽不進去。
很快,便有兩位御醫被請來了清音閣。為保無虞,兩人都細細的診過脈,才敢確定容佳鈺委實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在座諸人,雖說都是滿面堆笑,極為歡喜的樣子。可心裡卻如同聽著這戲的滋味一般,各有憂慮。
誠貴嬪有孕,早早的退了席。純昭容,也不能勞累,看了幾出戲,也作罷。
眾人一時作鳥獸散,各自回宮。顧臨怡走在最後面,瞧著誠貴嬪與純昭容的儀轎被歡歡喜喜的抬走,其它人的背影,再歡喜都只落得個蕭索寂寥。不由揉著笑的有些僵硬的臉頰,訥訥道:「太后賜的坐胎藥,當真是好藥。又一個有孕的!」
卉春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便也不敢多言語。
等顧臨怡回了金蓮映日,晌午該用的坐胎藥就擺在暖閣的炕桌上。那精緻的描畫著山水鳥獸的琺琅瓷碗被投進窗子的日光照的很是灼目。顧臨怡看著雙眼發澀,叫了衛菡萏道:「你把這碗東西喝下去吧。」
衛菡萏不曉得顧臨怡發生了什麼,才剛出去看了一回戲,回來便這般失常,有些不安,囁嚅著道:「這,這是太后賞給娘娘的,奴婢不敢。」
顧臨怡眼波冷冷的看向衛菡萏,硬生生道:「喝,本宮給你了,你就給本宮都喝下去!」
衛菡萏不敢違逆顧臨怡,只得硬著頭皮,將那酸苦的藥喝了下去。顧臨怡便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叮囑衛菡萏,在晌午皇上小憩之後將點心小食送過去。
衛菡萏喏喏應下,目送著顧臨怡回內殿去歇著。
誠貴嬪有孕一事回稟給了皇帝後,霍延泓似乎無喜無不喜,循純昭容的例晉誠貴嬪為誠淑儀,又賞賜了許多奇珍異寶。
原本這一夜,皇帝該去永恬居瞧一瞧誠貴嬪。可顧臨怡用過晚膳,便聽外面高聲通報道:「皇上駕到。」她心下奇怪,卻也是忍不住一喜,立時起身往外去迎駕。
霍延泓一身家常的青色錦緞金銀祥雲纏枝菊金龍紋便袍,提著衣襟闊步進了門。玉冠束髮,清俊更勝平常,朗朗眉目,銜著一抹溫暖的淺淺笑意。顧臨怡未敢多瞧,低眉問了安道:「皇上萬福金安。」
霍延泓未說話,頷首免了她的禮,慢悠悠的進了次間。顧臨怡緩步跟在身後,神情萬般糾結不願。最後就在隨著霍延泓踏入次間的一瞬,轉首睇了卉春一眼,將眼風落在了廊下靜立著的衛菡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