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芳芳唬得不輕,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他打小進宮伺候主子,從未見過福晉在爺跟前發火。八爺沒開府前,人人都說八福晉是醋罐子,但說到底,她也只敢對付八爺的格格侍妾,待八爺,也算溫言軟語。而這十四福晉,在傳聞裡頭,是最最好相與的,連辛者庫的宮人都說十四福晉和善,可眼下,唱的是哪出啊?!
十四還沒搞清狀況,大眼瞪小眼,道:「你瘋了嗎?」
他既然當我發瘋!
我火熱的心遽然冷卻,輕笑道:「是啊,我發瘋了。」說罷蹲下身,將掉在地上的鴨肉丁一塊塊撿回盤子裝盒。玟秋已跪下,道:「主子,別弄髒您的手,讓奴婢收拾」我依舊笑道:「沒事,我自己來。」這碟子鴨肉鹵,可費了我一日的功夫,還有所有的期待。
幾下收拾完,我起身,十四問:「到底怎麼回事?」我卻道:「砸在你身上疼麼?」十四搖頭,皺眉道:「你怎麼了?」我故作爽朗,笑道:「真沒事。」
一轉身,眼淚便落了滿頰。
他連錯在哪裡都不知道,他一絲愧疚也沒有,他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連著三日閉門謝客,他來,就說我睡了。他要吃膳,就說我身子不爽利。連德主子那兒請安,都借了緣由,不與他同行。十四一肚子邪火,思來想去也不知為何,朝八爺、九爺、十三爺訴苦,道:「她嫁進宮也好幾月了,賢良淑德沒學多少,還總發大小姐脾氣。」
八爺一笑,道:「早聽聞完顏羅察愛女如命,你就受著吧。」
十三爺道:「你與她還未同房,卻寵幸偏院格格,她當然容不得。」十四道:「老百姓家況且三妻四妾,更何況你我。她是福晉,怎能如此小心眼。」八爺一手搭在十四肩上,笑道:「你是不知你八嫂子,在我跟前溫溫順順,可我院裡頭的幾個格格,見了她就怕。你媳婦不使手段,生氣也生得坦坦蕩蕩,我瞧著倒好。」又朝十三道:「你昨兒說要問我功課,是哪裡不懂?」十三道:「咱們去書房說。」
待十三與八爺去了,九爺才意味深長道:「你把她當做是愛蓮,再想一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又道:「再過些日子是德娘娘壽誕,你趕緊哄哄,免得叫皇阿瑪知道,徒生事端。」
十四怔怔點了點頭,背手沉吟。
我頭痛咳嗽,是真生病了。清朝沒得藥丸吃,太醫開的方子都是苦湯藥,我不想喝,就每日吃粥喝白開水,等著身體自愈。十四來看我,我卻愛理不理,總想打發他走。玟秋上了茶點,十四抿了兩口,瞧我不說話,便道:「剛才在尚書房撞見你大哥,說阿瑪已經能下地走路了,叫你放心。」我略有霽色,道:「那就好。」
十四又道:「歸寧那日,我說過的話,你可記得?」
怎會不記得?像鈍劍插入胸腔,連皮帶肉的撕扯開。我低聲道:「記得。」十四似哀似歎道:「記得就好,以後也不必為著格格們吃醋。」他垂眸品茶,我端望著他,那日他說「我不喜歡你」——話音猶在耳側,像埋在血肉裡的針眼,時不時要痛上一番。
須不知,連痛的資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