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到了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時刻,感謝大家願意前嫌冰釋,共同助力,此次得到的收穫,合理均分,絕不會讓大家失望,」君慕炎笑了笑,「而之前因此喪身的道友,也只能說聲抱歉和遺憾,不過修仙界向來如此,為達目的,的確會有犧牲,剩下的,活著的,才是強者。」
在場的修士和妖人,本就即將得到收穫,聽著這話,也都是稱心,笑意滿滿。
「接下來我會親自佈陣,已經告訴了各位道友啟陣方法,希望諸位都能戮力齊心、陳力就列,中途千萬不能出現任何失誤,否則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到時候這陣法難以再啟動第二次,我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恐怕都會付諸東流,所以,還請諸位道友能夠慎終承始,只要熬過這一關,便能得見月明。」
「少主放心!」齊漠第一個大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也都知道利害,絕不會疏忽的!」
廖賓鴻也是一笑,「這是自然。」
四周人紛紛附和,包括妖族人,此刻也是滿心歡喜,唯有梅花妖凝煙,一雙妙目只是盯著君慕炎,微微一笑。
君慕炎未看她,視線轉投向一處紅色身影,眼中示意,暗暗傳音道:「按照之前的約定,你聽話,我就放了你,否則稍有差池,縱然你有天大本事,我也可以輕而易舉將你粉碎。」
這一點,她從來都知道。
彷彿旁若無人,那人只微微一笑,慢慢上前。站在前端,與他並肩,朝眾人一笑。
「既是如此,一會兒,我便與凝煙道友共同在陣心為諸位護法。我修為低淺,當此重任難免疏漏,希望凝煙道友多多相助。」
說話的人,正是池桑落,她的「身份」如此,必須作為表率。而凝煙身為這些妖族的統領,也自然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只是池桑落在說這話時,目光投向她,卻分明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敵意和挑釁。
看來對方是對君慕炎有所傾心了。不過左右與她無關,桑落也未在意,淡淡移開眼眸,與眾人一同避讓,等待君慕炎佈陣。
龐大的靈光閃爍之下,君慕炎暈在一片白芒之中,手持法鏡,打出一道道法訣。身週四位黑衣人護法,龐然的靈氣四射,光芒萬丈。粗獷的靈紋轟轟轟地砸入地面,迸出無數深坑,地面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龍飛鳳舞地勾勒靈紋,轟隆隆聲響不絕於耳,只片刻。地面便密密麻麻匯聚了繁複紋路,宛若山川河流。凜冽而恢弘的氣息彭然四散,僅是遠遠看著。便能夠感受到一股洶湧澎湃之力,眾人駭然。
桑落只看了片刻,便移開目光,視線投向遠處的君兮顏,可對方的情形卻似乎不好,身側莫名站著兩個人,彷彿將她壓制、禁錮一般,而當中的她一動不動,除了一雙眼眸充滿了焦急之色,看起來……頗為怪異。
難道,她被君慕炎控制了?
桑落蹙了蹙眉,卻也同時不能肯定,凡事必有動機,可君慕炎的動機是什麼?
禁錮自己的親妹妹?
她不能理解。
「看!」
人群中一人驚叫道,桑落回過頭去,赫然便看到一即將成型的龐大陣法。
幾十個台座,彷彿白玉雕成,巍然聳立,四週五色流水縈繞,將台座無縫粘合,形成一條條小型河川,密佈的靈紋,彷彿暴漲般擴散,光芒四溢,輝光充斥……
四面,黑衣人手持陶罐,不斷將顏色各異的藥水倒入其中,君慕炎一人掐訣,拍出幾十道符菉,一一打入台座之下,靈光絢爛間,符菉一閃而沒,台座上,慢慢升起一道道靈紋,彷彿被無形之手雕刻一般……
而薈星閣的五位長老,包括君嘯寒本人,也俱都浸身於其中,一動不動,一副已然開始施法的模樣。
見此,甘閒等散修都鬆了口氣,而其餘人,更是越發興奮。
半時,所有的藥水傾倒完畢,黑衣人立刻退身避開,君慕炎大聲喊道:「入陣!」
話音一落,按照之前的分工,眾人各就各位,紛紛飛身入陣,池桑落猶豫片刻,見凝煙也入了陣後,才跟著入陣,坐在陣法之中的台座之上,彷彿貼合著地面一般,能明顯感受到地下傳來的冰冷之氣。
所有人,都紛紛閉上了雙眼,平心靜氣。
桑落留神一半,另一半心神,跟著靜默施法。
秦遇衡進入到自己的台座之上,有意無意和君慕炎對望了一眼,他心中放鬆,慢慢閉上了雙眼。
君慕炎冷笑,法訣一收,眼見著所有人都進了陣中,示意了一旁的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陣法外圍,黑色藥水慢慢灌入,將整個大陣完全封閉。
他慢慢走開,而此刻,光芒絢爛間,所有人都在專注施法。
外圍,是一眾入靈中期的修士,中間,是靈氣純粹的一干猴妖,內層,是入靈後期修士,而中心處,則是池桑落和凝煙二人鎮法。
計劃了這麼久,終於到了此刻,君慕炎有些緊張,也有些擔憂,眼見著所有人都一絲不苟地施法,四周的藥力慢慢浸入台座之中,他才漸漸放下心來。
冷笑了笑。
貪心總要付出代價的,不怪他,只怪這些人愚蠢罷了。
四周,熱氣騰騰而起,天然水淰當真跟著融化,眾人心中大定,越發賣力起來,桑落也毫不懈怠,但慢慢觀察,卻總覺得不對……
君兮顏焦急地觀望著,片刻,眼見著四個黑衣
人將關著山狼的鐵籠抬來,她頓時心中一涼,可被迫服用了啞音丸,根本說不出話來!
就連身體,也被牢牢禁錮著。無法動彈!
目光鎖定著那鐵籠移動的方向,自身卻彷彿懸空般無能為力,只能眼見著山狼被抬走,卻什麼也做不了!
君兮顏心中急躁而怨憤,目光和山狼交錯的一瞬間。卻分明能看到山狼眼中的安撫和溫柔,過往母親的憐愛和關心彷彿近在眼前,又彷彿要永遠消逝,心口一剎那,如同撕裂一般疼,疼得她簡直不能呼吸!
心中吶喊著「娘親」。口中卻不能一言,君兮顏急得發瘋,眼見著山狼被抬入了陣法中心,靈紋頃刻如鐵鏈一般將她捆縛住,蒼老而虛弱的身體。消沉地躺在藥水之中,慢慢被白色浸沒,她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時間每過去一分,便如一分煎熬,君兮顏睜著眼睛,求助地看著君慕炎,希望他還能有一點良心。希望他能放過母親,可對方從始至終都未看她一眼,只是施法。操控著一切。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感應著陣法中傳播的氣息,半時,君慕炎終於放鬆地笑了笑。
可以了。
這同時,所有人都開始感覺到不對勁,身體彷彿被陣法凝固了一般。原本是自主操控著靈氣,此刻卻越來越不能自控。並且令人駭然的是,靈氣竟然在不斷流失……
「這是怎麼回事?」
「君少主。有些不對啊!」
……
眾人開始大慌。
而其中情形最為糟糕的,便是池桑落。
再一次,身體的異狀又來了,可這一次的週期明顯錯亂!她昨日才經歷過一次絞痛,就算再怎麼提前,也不可能這麼快又來一次,且一開始的強度之大,就幾乎要撕裂她的整個身體,彷彿下一刻身體就要崩潰!
四周,藥水急速地流淌著,紛紛湧聚朝陣法中心,君慕炎等待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中心處的山狼……
君兮顏睜大眼睛,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可見那山狼的生命力也跟著急速流失,只覺心口一陣絞痛!不能自抑!
桑落皺著眉頭,心臟一陣收縮,劇烈的疼痛遍及全身,她想要運轉靈氣將這種失控強壓下去,可靈氣剛剛施展,便又被極速抽取,體內,明顯有經脈崩斷的聲音,彷彿崩裂的琴弦,一根一根,連綿不絕……
靈力流散,生命,也跟著,一點一點消散……
不行,這樣下去,就算君慕炎信守承諾,她也活不了,拳頭狠狠地抵著台座,靈氣瘋狂地衝擊著神識,以圖讓自己保持清醒,沒有時間了,必須孤注一擲!
從靈囊中,取出控靈丹和散靈丹,任藥力,沿著身體蔓延……
來不及了,必須要快!
君慕炎眼見著當中氣息虛弱的山狼,猛地迸發出強大入靈期大圓滿修為,抬手湧聚著靈氣,掐訣操控著整個陣法,強大而穩固的力量,掌握著整個陣法,君兮顏驚駭地看著他,不知他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修為!
而下一瞬,她瞳孔一縮,不敢置信!
在君慕炎的操控下,山狼的身體彷彿被千刀萬剮,血液噴射一般流入四周的藥液之中,最後一絲希望湮沒,眼見著母親望著她,虛弱地,慢慢閉上了雙眼,頭腦彷彿要爆炸一般,讓她無法承受!
絕望的淚水,奪眶而出,面前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眼見著山狼的身體完全沉沒,轟鳴般的痛苦充斥著她的大腦,她承受不住,失聲尖叫起來,「不!娘——!娘——!」
那是娘啊,是十月懷胎生下她的娘!
是這世上最愛他們的人!
是唯一的娘親啊!
上天入地,再沒有一個人如娘一般對她關懷備至,再沒有一個人,寧願自己痛苦,自己忍耐,也要護著她愛著她,再沒有一個人,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會堅定地守在她身側!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疼痛撕扯著靈魂,君兮顏哈哈地大笑起來,淚水,卻模糊了整個面容……
眼見著山狼的生命力終結,君慕炎心神有些失控,卻仍然強自控制住,不讓自己顫抖半分!
不破不立,他的方法是對的!花了這麼多年的功夫,佈置了這麼多的障眼法,就是為的這一刻!
娘。您再忍忍,我一定會讓您復生,讓您不用再苟延殘喘地活著,而是能重新踏上仙途!
那些害過您的人,修為再高。也終究要為你做嫁衣!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這麼多年,他已經受夠了自責的苦楚,當年的一時貪心,讓他的心痛苦了二十多年,每天。都彷彿熬煎般度過,他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他是瘋了,才會去傷害世上最愛他的人!
娘,再等一等就好。馬上就好……
君慕炎忐忑著,一瞬不瞬地看著陣法中央慢慢升起的女子身體,龐大的靈力轟然一抬,猛地朝下籠罩,彷彿一隻擎天巨手,引動著龐大的力量,壓制著一切……陣中,由內到外。一個個生命悄然消逝,化作一個個趵突的泉水,滾滾而凝……
君兮顏怔住了。目瞪口呆,看著陣中央,那漂浮著的熟悉身影,分明是……
&n
bsp;她雙目顫抖,心中一瞬間湧起瘋狂的喜悅!
靈氣流失了九層,桑落面色慘白。越來越難以為繼,可就在這剎那間。熟悉的感覺卻轟然襲來,在水幽門之時。也是這樣!
靈氣流失到極點之後,便是洶湧地吸納!體內,一片綠意盎然,經脈被奇特的力量所包裹,一點一點縫合,在桑落看不到的地方,變成綠色的脈絡,將她的身體慢慢修復,陣法之中,一切的靈氣和生命力流入到中央,卻在未觸碰到中心處的曾氏時,先一步流入了池桑落的體內,瑩白的強光,在一處彭然擴散……
整個陣法的流向完全傾斜!
君慕炎大驚失色,愕然地看著池桑落抽取著苦心經營的精髓,心中一冷,立刻運轉著龐大的靈氣去逆轉,可是一個在陣外,一個在陣中,且池桑落不知利用了什麼東西的力量,吸食力極為駭人,他只能控制住一小部分,大部分還是流入了她的體內!
再這樣下去,他不但前功盡棄,還徹底害了曾氏!
「怎麼回事?」君兮顏驚訝地看著陣中情形,焦急道,「哥……哥,娘要沉下去了……要沉下去了!」
怎麼辦!
君慕炎心中第一次慌亂起來,狠狠拽緊拳頭,眼見著池桑落切斷了大部分的能量,曾氏的身體慢慢沉落,他心中生涼,一咬牙,大步走向黑衣人,搶過陶罐,一一喝下最後的一點藥液。
黑衣人心中一驚,上前阻攔,「這不行,您……」
「滾——!」
君慕炎一腳將他們踢開,沉凝地看著陣中央,竟是割斷自身血脈,祭出一張靈符,將自身的靈氣和生命力灌注入內,任符菉狂漲之下,化為一道光束,朝曾氏激射而去,光束一閃而沒,流入曾氏體內,這一舉,堪堪避免了她的沉落,可又因終究是源於陣法之外的力量,仍然不足。
而只片刻,君慕炎便氣息虛弱,身體猛地一漲下,立刻一縮,修為瘋狂跌落至入靈後期修為……君兮顏沉痛地看著他,口中喃喃著,「哥……」
「還是不行!」
君慕炎眼見著曾氏的身體剛剛穩住,又一次沉沒,四周的趵突藥液,一下子升騰至一尺之高,彷彿立刻就會爆裂,一瞬間,如墜深淵,心中絕望而憎恨,等不及,剛要再祭出靈符,不惜毀掉所有修為,君兮顏卻忐忑地大喊道:「來不及了!哥!」
已經,來不及了。
「算了吧……」
末地話,似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她閉上雙眼,絕望地笑了笑。
君慕炎狠狠握緊拳頭,跪在陣前。
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二十五年前,親手害死母親,二十五年,還是他,親手害死了母親!
痛苦彷彿不能停止,直到最後,才發現身體一片麻木,可就在此刻,君兮顏的聲音卻突然傳來。
「哥——!」
陣法中央,一雙手,狠狠地按住了即將崩裂的趵突藥水,整個失控的陣法,陡然安謐下來,桑落吃力著,狠狠朝下按壓,跳躍的藥液,隨之,一點一點沉沒,四周即將迸發的藥水,也慢慢浸沒……(未完待續)
ps:聖誕快樂!明日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