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力道告訴我,蘇熙站著的地方旁邊緊挨著的這口棺材,和其它棺材不同,是被人打開過並且沒有重新楔入鉚釘的。我僅憑一把匕首就能輕易的楔入蓋板縫隙之中,稍加力道便可撬開,這在其他任何一口棺材上都不可能發生。
蘇熙還是站在原地不肯挪步,但她微微顫抖的雙腿表明,不是不想走,而是她根本走不了。我沒有繼續去撬動棺材蓋板,而是把刀子抽了回來。蘇熙見我如此,頓時鬆了一口氣,知道我雖然發現了她的秘密,卻並不想為難她。
棺材裡有什麼已經昭然若揭,我沒必要費力的去打開它。因為最終的結局還是一樣,我在沒有弄清楚蘇熙和司徒武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也不想置蘇熙於險境。
「你不覺得應該對我說些什麼嗎?」我盯著蘇熙,靠在那口棺材上,背後從棺材林裡傳來的陰寒,依舊不時的飄然而至。
「說到底,你還是不肯信我!」蘇熙流露出一絲委屈,我看見她甚至濕潤了眼角。
我用食指搓了搓人中,有些哭笑不得,肚子裡一直憋著一團火,這時候到了嗓子眼,有種不吐不快的兆頭。無論出於什麼樣的關係,也不管我對你懷有什麼樣的感情,信任的基礎都得建立在相互坦誠上面吧。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瞞著我一些事,然後一味的要求我去盲目的信任你。這不叫信任,這叫傻蛋,可惜我不是傻蛋。
「有些事我現在不能說,這個早就打過你招呼了。」蘇熙看我面無表情,自知這回我不得到點實質性的答案是斷然不會罷休的。但她依舊在做針扎,既不想對我攤牌,又希望重新我獲得我的信任,並且是一種盲目的信任,不以任何條件為基礎的信任。
自從在小娘們埋屍的地方與司徒武侍三方分開之後,蘇熙的一系列舉動都令我非常的詫異。我甚至可以說,這個時候已經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了,搞不好就要演變成敵對的關係。如果蘇熙隱瞞我關於她和小娘們之間的事,那我多少還能理解。現在她有意敵對司徒武侍,那我可就要慎重考慮一下了。
「你是跟我打過招呼,但那是指你與小娘們之間的事,而你應該知道我現在並不是在跟你說這個。」我直言不諱,一語道破她偷換概念,我倒要看看這丫頭究竟在打什麼心思。
「我將司徒武侍拒之在外,這也是小娘們的安排……」
「夠了!」我打斷她,眉頭蹙緊,目光中帶著怒意。她不提此事還好,一提只能說明她走投無路,只得把所有的不尋常和無法解釋的行為都推給小娘們。正所謂死無對證,她只有拿這個說事,才能讓我無從反駁。但是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我對小娘們的瞭解,甚至多過於對自己的瞭解,什麼事是不是他能做出來的,我一眼便能看出。
「你帶我來這裡,不就是想把小娘們托付給你轉交給我的話帶到麼。」我冷峻的面無表情,「那好,脫吧,不麻煩你說了,我自己看便是。」
「你……」蘇熙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抬了起來,將目光射向我,咬著嘴唇。
「還在這跟我裝!」我突然吼道,嚇得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去,腳下雖然動搖了一下,卻很快就穩住腳跟,並未實質性的離開她緊挨著的棺材。「你料定我根本不會去看你的身子,所以故意說小娘們把要留的話寫在了你身上,好瞞過司徒武侍。對,我承認,這招確實天衣無縫,若不是司徒武侍及時趕來在遠處興風作浪,提醒我你還有其他問題,我還真就險些被你騙了過去。」
蘇熙被我說的無話可回,低著頭,目光閃躲不敢看我。我沒有生出一絲一毫的得意,反而看著她楚楚動人的低垂眼眸,內心好一陣憐惜。
此時迷霧褪去,早在發現了蘇熙站定一個地方,便始終不肯挪動一步的秘密之後,我就已然想通了所有事。只不過我想給她一個機會,道出她的苦衷,好擊退我對她生出的猜疑。可是她還想狡辯的態度,令我大為光火,覺得不來點硬的肯定是不行了。
身後靠著的那口棺材,蓋板已經被我撬開了一條縫隙,裡面藏著的東西不用看我也知道。就是因為這東西,才造成了司徒武侍不敢靠近我們,而她蘇熙也不敢遠離棺材半步。
棺材裡一定是堆滿了靈通獸的籐條,司徒武侍一旦靠近,就會被靈通獸天生的強大吸靈能力強行吸附。這口棺材裡藏有靈通獸,不是近期人為造成的,否則附近地面不會不留痕跡的沒有任何腳印。
雖然不知道蘇熙是如何得知這口棺材裡另有乾坤的,總之她帶我來此的目的非常明確,只有這個地方司徒武侍不敢靠近。地谷盡頭那邊雖然也有靈通獸,但當時為了放出被小娘們囚禁的司徒武侍,我把八個小假人都燒了,這會光景那邊已經不足以令司徒武侍忌憚。所以蘇熙帶我來此,自己站在離著那口棺材最近的地方,以此將司徒武侍拒之在外,好給自己製造機會單獨蠱惑我。
其實現在回頭想想,蘇熙的破綻從一開始就顯現出來了,只是我對她毫無戒心,才使得差點上當。小娘們不是沒可能在蘇熙身子上給我留下親筆字句,因為就像蘇熙自己說的,小娘們信不過司徒武侍,那麼只有蘇熙的身子,才是司徒武侍看不見的地方。但是小娘們又不是缺心眼,胳膊、大腿、後背,什麼地方不能寫,偏偏要寫在人家女孩子的前胸上,這不是成心不想讓我看見嗎?
這招可謂玩的是心計,你可以設局強行造成我和司徒武侍失聯,也可以編出無數謊話來騙我,但你模仿不出小娘們的筆跡。我不知道蘇熙究竟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我一個什麼樣的話,她不僅要借小娘們之口,還必須讓我十分確定就是小娘們交代給我的後話。在無法模仿小娘們筆跡的情況下,又自知我不可能恬不知恥的去看她的身子,所以才整出這麼一場好戲來。
話就是小娘們留的,你不信也得信,我又不是沒給
你看,是你自己選擇不看的,那麼我說啥你就得信啥——我暗忖這如意算盤打的真叫一個絕,坑就挖在那,你不跳也得跳,並且還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往裡跳。
「你願意一直待在這就待在這吧,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你。」我挺身離開背靠的棺材。「司徒武侍在那邊一直往這邊鼓風,你雖然嘴上不承認,但肯定感知的比我還真切。我現在就過去會它,相信它一定知道些內幕,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回來接你。」
蘇熙沒有吱聲,我歎了口氣轉身往棺材林中行去。以她目前的所作所為,我相信司徒武侍一定會把她當成敵人對待,在我沒瞭解清楚究竟是什麼事情致使蘇熙如此這般之前,我覺得還是讓她留在這裡,不給司徒武侍靠近她的機會好。
司徒武侍眼裡只有所謂的大局,一切企圖顛覆大局的人,它都不會手軟。雖然小娘們的死不能怪它,但我絕對有理由相信,這樣的結果是它想要看見的。在我沒摸清它對蘇熙現在的所作所為持何種態度之前,我覺得還是不要讓它靠近蘇熙的好。在我心裡,就算蘇熙有天大的錯,仰或是敵人派過來的臥底,那又怎樣,總之我不希望她出事。更何況蘇熙一直是受害人的角色,是我們立志要保護的人,怎麼可能不是我們這邊的呢!
就像之前對付活死人一樣,一切有關蘇熙安危的事,我都不敢去賭。哪怕這種可能性再小,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能給其發生的機會。小娘們說過,那鬼主不敢傷害蘇熙,因為它想要活口。這一情況對我來說,可謂是把雙刃劍,兩面都是銳利的刀鋒。蘇熙活著對敵人才有價值,這無疑是件對我們有利的事,但反過來想,如果一旦發生不可抗拒的情況,司徒武侍這邊為了大局,會不會搶先一步剝奪蘇熙對敵人的價值。
我不敢多想,暗忖還是等與司徒武侍合會了再說,現在想再多都沒什麼意義。可就在我若有所思之際,還沒進入棺材林幾步,身後一陣風壓近。說時遲那時快,我根本毫無準備,後背一受力踉蹌著就往前栽去。與此同時,右手劃過一絲灼燒般的刺痛,頓時一股空虛感湧上心頭。等我勉強站穩腳跟穩住身形之後,右手一抬遞到眼前,原本提在手裡的刀子竟然不見了。
來不及愕然,我猛的一轉身,發現蘇熙的身影快速的跑開了,便連忙追了上去。幾步又跨出了棺材林,蘇熙在背後偷襲抄走了我的刀子之後,回到原地,我赫然看見她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鋒利的刀鋒已然貼上了她如雪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