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的是上百隻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甚至還能聽出啃食腐肉的動靜,簡直抓心撓肺讓人瘆的慌。我舉著燒火棍眼睛死死的盯在地上,極力的逼迫自己不去想像那石台上瞥過的駭人畫面。
僅僅只是彈指間的功夫,我卻感覺猶如等白了少年頭。眼瞅著小黑貓的前爪在地上扒拉著,我心中有說不出的矛盾。強烈的好奇心催促著我想要盡快獲得答案,可另一種抗拒的心理又十分懼怕結果的來臨。
我害怕那傢伙會給出一個我無法抗拒的名字,那樣我便沒有理由拒絕爬上那堆滿屍體,現在卻已經成了一群巨鼠餐桌的石台。說句大實話,我寧願掉進茅坑裡洗個澡,也不想去那石台上玩一圈。我此時此刻心中已有悔意,覺得不應該那麼草率的去問,而是堅決的搖頭向它表明我的立場——誰愛上台誰去,老子反正是不幹!
可是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既然它說上台是為了找人,而我又問了是誰。那麼這一來一回的潛台詞便是,只要你能給我一個必須上台的名字,老子我就上。
那種感覺是如此的複雜和莫名,參雜著內心深處兩股矛盾力量的相互對決。可當那傢伙藉著貓爪把字畫完之後,我定睛一瞧,頓時脊樑骨都感覺要斷了。
第一眼看上去,確實一愣沒明白,可當我在心裡把那兩字念了一遍之後,不由得頭皮一麻,只覺得氣血上湧。
我像魔怔了一般起身朝後走去,離那恐怖的石台越行越遠。當行至還在燃燒的篝火堆旁,我彎腰將看上去燒的正旺的幾根柴火全抽了出來。
帶著足足五根柴火,我返回石台,直面著那些反射著幽光的上百顆賊眼珠子,甩起來就先將左手的兩根燒火棍給砸了過去。
火棍落下,一大片巨鼠頓時做鳥獸散,我又接連甩出右手的三根火棍。一時間,整個石台都被散落在不同點上的火棍照了個通亮。上百隻巨鼠像高空落下的黑色瀑布打在巨石上一般,瞬間就往四面八方炸開了去。
石台上再沒了一隻巨鼠,我決然的躍上只有我半個身高的石台,拾起離的最近的那根火棍,照著檯面上慘不忍睹的屍首,慢慢的往石台中央跨去。
貼身掛在胸口的銅貔貅,這時彷彿活了一般,我隱隱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蠢蠢欲動正在胸口激盪,連帶著我的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我不知道現在附身在小黑貓身上的司徒武侍那徒弟,是沒念過書寫不出來那倆字,還是為了圖省事只想讓我明白意思便可。
皮休——這倆字乍一看我當然不明白是啥意思,可心中一默念,便猶如醍醐灌頂。
皮休的發音同貔貅,它是在告訴我,這石台之上,也有一個脖子上佩戴著和我一摸一樣的銅貔貅掛件的屍體。
不管它是什麼意思,我反正只能在心中生出這樣的理解。
貔貅是上古瑞獸,嘴大而無肛,能吞世間萬物而不洩。故而有招財、辟邪、鎮宅、化太歲等功用。自古以來世人佩戴貔貅飾件的傳統由來已久,只不過大多都是以玉器為主罷了。
像我這個銅質的貔貅掛件,不說絕無僅有,也是世所罕見。並不是說銅貔貅罕見,而是將銅貔貅做成掛件貼身佩戴的情況,確實是不多見。
這個貔貅掛件是隨我一起飄蕩在淮河中的,老爹告訴我,這可能是我的親生父母留給我的唯一物件。所以我從小到大都貼身佩戴,從來是形影不離。老爹托看門老頭給我帶話,也再一次提到了讓我保管好這貔貅,說這是探尋我身世之謎的關鍵。而這時候你丫的跟我說,讓我上台去找貔貅,這我能拒絕麼!刀山火海也得去啊!
屍體不是平躺著碼放在石台上的,各種姿勢,各種堆疊,殘肢斷臂一地,一不小心還能踩爆倆眼珠子。我一路尋摸著,直接忽略掉那些無頭屍,只看還有頭有脖子的屍體。強忍著胃裡翻江倒海一般的吐意,我直到跨越至石台正中的位置,才終於發現了那枚閃耀著火光的銅貔貅。
用不著細看,我只一眼便能認出,那是一枚跟我脖子上掛著的一模一樣的銅貔貅。同樣的雄渾造型,同樣的大小,同樣的姿勢,甚至連身上的祥雲卷紋路都是一樣的。
再看那屍體,是個女人,面部太扭曲了,坑坑窪窪的好似被錘子砸過一般。身子也已經腐爛了,實在是看不出長相和年齡,不過倒是能看出體型微微有些發福的痕跡,生前應該是個比較胖的女子。
這時候那小黑貓也跳上了石台躥至我的身邊,上去就一口咬住那女屍脖子上的銅貔貅拽了拽,然後對我一陣狂叫。
我一看,心想這到底是要幹啥呢?那銅貔貅是用一根挺結實的紅繩穿起來的,似乎不能輕易的被咬斷。我把刀子伸過去一挑,將那銅貔貅取了下來。那傢伙看我東西到手了,喵的一叫,咬住我的褲腿拽了拽然後就幾個蹦躂跳下了石台。
我頓時愣住了,因為它跳下去的方向不對,不是往來時的火堆方向,而是朝著地下空間更深入的內裡去的。見我沒跟上,它在地上跳起來又對我喵叫了一聲,然後我也不再多想,還是跟著它跳下了石台,隨它一起繼續往裡深入。
手上的火棍快要頂不住了,已經都快燒到我手了。在這地底肚子裡,要是沒了火我真不敢想像,當下便加快腳步,看那傢伙到底想幹嘛。
這地底什麼也沒有,地下很平坦,應該是刻意花功夫修整過的。我們跑了大約有四五分鐘的光景,就在火勢搖搖欲墜,感覺隨時都要熄滅了的時候。我看見前方到頭了,或者說是沒路了,因為再跑就得撞牆了。
這地下空間應該六面都是土層結構,只不過比較乾燥,土質還算結實。我一看那剖土層,便知這地下空間應該完工有很多年了,上面看不出
一丁點修整鏟動的痕跡,並且還佈滿了綠油油的我都認不出的藻類植物。
我看向小黑貓,不明白它把我帶這來有何用意,難道是為了讓我知道這空間有多大?當下心急如焚,因為手中的火棍已經快要無法握持了,都燒到底了。
這時卻見那傢伙藉著小黑貓的身子,往旁邊稍微挪動了幾步,然後昂著頭喵的叫了一聲。我趕緊爭分奪秒的衝過去將火光遞到土牆上,只見牆上正中的位置,有一個明顯被人挖過然後又重新回填的印跡。我見小黑貓昂著頭對著那塊印跡喵喵喵的直叫喚,便想都沒想抬手一刀就扎進了土裡,手腕一撬將那回填湖到牆上的土又給剝落下來。
土塊掉下後,摔在地上散開了花,火光所及,一個明晃晃的東西頓時刺入了我的眼中。雖然包在一小塊碎土裡,只漏出一半在外,我也還是看出了那是什麼。
貔貅,又是一個銅貔貅,和我身上的以及剛才從石台上那具女屍身上取下的,完全一樣的第三個銅貔貅。
我趕忙蹲下去將東西取出來,剝掉上面的碎土用力的吹了乾淨。而這時候那傢伙顯然是一刻都不想讓我停下,又咬了一口我的褲腿,喵的一聲往另一個方向躥去了。
我剛跟上去,恐怖的事就發生了,手上一燙,火已經燒到手了,我被迫下意識的就扔掉了只剩巴掌長的木柴火。一落地那丫的就滅了,只留紅通通的炭火星子忽明忽暗的。
這不完蛋了麼!我心下一陣駭然,可那傢伙顯然是什麼都不想顧了,在黑暗裡對我一頓狂叫,尖銳刺耳聽的我頭皮發麻。
周圍完全暗了下來,我也來不及細想,心裡捉摸著反正這地下也沒有什麼東西,除了那個石台便是一馬平川,也就硬著頭皮尋聲跟了過去。
這時候只能憑著耳朵去聽,所以那傢伙用小黑貓的尖嗓門,一個勁的在前面叫著給我引路。當停下來的時候,我伸手一摸,發現又到了一處土牆壁跟前。
幾下一摸尋,手上便感覺到了異常,和剛才一樣,這面土牆上也有一塊巴掌大小的地方,是被人挖了又重新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