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柔明白，這是玄子凌害怕和逃避的表現。
平時的他，看上去，冷酷，無情，木訥，不苟言笑。
這樣的人，是不輕易將心扉打開的。
可是，也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向你敞開心門，只要他允許你走進他的內心，那麼他會視你如命，哪怕是拼盡所有，也會互你周全。
直到今天的那道聖旨，才讓自己明白了一切，也才讓自己明白了，玄子凌，是有多看重玄子希這個弟弟。
「子希，子希，不要，……。」玄子凌蹙眉，額頭一直在冒冷汗，雙手，緊緊地抓著初柔，一刻也不願意鬆開，「子希，不要……。」
撕心裂肺的夢魘，一直伴著玄子凌。
「子希，……。」
「子——希——。」
「子……，」
……
「在呢，我在這裡呢。」初柔試著讓自己的聲線變得渾厚磁性一點，學著玄子希說話，「大哥，你先睡，安心的睡會兒，等你睡醒我就回來了。」
「我們說好的，你好好睡覺好不好？」
「對，這才是我的好大哥。」
初柔輕輕的拍著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緩緩的，有節奏的拍著，讓他安心入眠，中間，宮玥和夕兒都來報告過一次，說，還是沒有找到玄子希。
看著日頭一點點的西移，初柔長歎一聲，也許，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日落黃昏，玄子凌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
「醒了？」初柔微笑看著玄子凌，「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麼？子希找到了？」玄子凌的眸裡，閃過明亮，臉上，開心的笑著。
「不是。」初柔微笑著，不緊不慢的說，「暗衛找遍了崖底，都沒有發現怡薰和子希的身影。」
「不過，你先不要急著喪氣，」看見玄子凌眼裡的陰暗，初柔雙手捧過玄子凌的臉，對上他的眸，「你知道嗎，這至少可以說明，子希和怡薰沒死。」
「這比找到他們的屍骨強。」
「嗯，我知道。」玄子凌將自己的身軀的重量，全部都貼靠在初柔身上，雙臂，緊緊地摟著初柔，「我可以不去崖底嗎？我不想親自去找」。
「可以。」初柔安撫著他，「相信夕兒的辦事能力。也相信夕兒的暗衛，他們不會有錯的。」
「子凌。」初柔輕輕的吻了吻玄子凌的臉頰，「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而且，我和夕兒，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嗯。」玄子凌輕聲應答，但是，初柔能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著、晃動著。
——
「小柔，我不是太子了。」馬車裡，沉默良久，玄子凌打破了寧靜，道。
「我知道了。」初柔低聲附在他耳邊，「把你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吧，不要一個人憋著。」
「我知道，你的心裡，有很多委屈和不滿。說出來，我們一起承擔。」
「一起承擔。」初柔重複著。
「其實，」玄子凌扭頭，「我現在的父皇，是我的叔父。我真正的父皇，是上一任皇帝。」
初柔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玄子凌會意。
「那一年，我六歲。」
「那個時候，國家積貧積弱，入不敷出。南邊有強國仙弄，東邊有大月氏，對我們國家虎視眈眈。」
「我的父皇，雖然廉潔持政，可是，國家弱小，需要長久才可以改變，一時根本無法撼動這國家的弊病。」玄子凌一絲苦笑掛在臉上。
「我記得那一天，下著鵝毛大雪，仙弄和大月氏同時來犯。」
「大將軍掛帥出征，去了大月氏。」
「可是，仙弄軍隊先瑞，無人能敵。」
「父皇為了鼓舞氣勢，只得親自掛帥出征。」玄子凌的表情裡夾雜著痛苦卻只能無可奈何，「那一天，也是我最後一次見父皇。」
「父皇成功的擊退了仙弄，可是，在狙擊大月氏的時候，被強力圍攻，聽說，後來，父皇為了不落入敵手，自刎而死。」
玄子凌沒有停頓，而是加快了語速。
「我大月氏士兵，見皇上已亡，就遵從父皇的遺願，放火燒了父親的屍體。」玄子凌開始顫抖，但是，話語卻沒有停下來。
「就這樣，我叔父繼位，並且冊封了我母后，成為他的皇后。」
「我一直覺得，我母后是為了保全我，所以才委身現在的皇帝，所以我恨，恨自己的存在，恨自己的多餘。」
「我想要報復，瘋狂的報復。」玄子凌握拳，母親是那麼高潔之人，卻為了我，為了我。
「可是，後來，有了我兩個弟弟，子希和子堯。」
「子希的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讓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子堯卻像影子一樣，一直纏著我，無論我怎麼惡語相向，他總是纏著我，怎麼甩都甩不開。」
「我想靠近他們，但
是我不敢，我害怕靠的太近會讓自己報仇和奪回王位的意志消沉。所以，我一直盡自己最大的可能，避開他們。」
「可是，避開他們，我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這樣，我在矛盾裡，苟且了這麼多年。」
玄子凌長歎了一口氣，「叔父對我很好，彬彬有禮，禮貌有加。可是，這其中，卻沒有疼愛和憐惜。」
「子希要娶怡薰的事情，是我阻止的。」
「當時，我發現，右相和大月氏有勾結，因為我恨大月氏，同樣恨和大月氏有牽連的任何人，所以，我把這一切，告訴了叔父。」
「叔父為了穩固自己的江山，也為了完成我母后當年答應嫁給他時候，提出的條件——滅了大月氏。所以，叔父最終答應了右相提出的條件——讓怡薰成為太子妃。」
「就這樣，為了報仇，也為了拉攏右相將計就計，我背叛了子希，答應娶怡薰。」
「我本來想告訴子希，這一切，都是假的，不作數的。」
「可是，我沒想到，後面的發展，不由我控制。叔父和右相私自囚了怡薰，直接送她出軒轅，當上了大月氏公主。」
玄子凌頓了頓，「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因為我這樣一個魯莽的決定，害了子希，害了怡薰，還讓你遭受毒手，也，害了夕兒。」
「別回憶了，別想了。」看著玄子凌痛苦的模樣，初柔搖了搖頭，示意著，心裡，一絲沉重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