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八點鐘,太陽照進這套南北通透,采光極好的大房子。
自從大姨住院的那一刻起,屋子一直沒人住,傢俱全部用白色的苫布遮蓋住,灰塵到是沒什麼,因為她每隔兩三周都會過來打掃一次。那個時候,她堅信,早晚有一天,大姨會康復出院,回到這裡。
只是,這一切,彷彿在那次意外之後,發生了改變。
往裡走了幾步,儘管是夏天,一進門,還是讓人感覺到了幾分清冷。
她拿手機照了幾張照片,又依依不捨的留戀一般的在房子裡逗留了一會兒。
這裡有她曾經的幻想,幻想著有一天,大姨發現她的好,摒棄對父親、母親的厭惡,遷怒於自己的怨念消除,冰釋前嫌,把她當成女兒一樣疼愛。
……估計,她有生之年,不可能了吧。
落鎖的那一刻,南薔的心有種撕裂的感覺。
房子賣出去後,她的所有美好幻想,都將因為那一刻破滅,消失殆盡。她與大姨之間那可憐的一根絲線,岌岌可危的關係,也將在那可以斷裂,再也無法癒合。
又一次,她騎上腳踏車,向醫院奔去。
*
如她所料,席宏宇見到她,並沒有好臉色,而是惡語相向。
席宏宇厭惡的盯著她,口氣陰毒,「你怎麼來了?嘖嘖,看看你那鬼樣子,被人揍了?可惜呀,怎麼沒揍死你呢!」
席宏宇低聲的感歎,惋惜,因為她看到南薔頭上纏著厚重的紗布。手臂儘管被她刻意的藏進長袖的襯衫裡,仍能依稀的看到胳膊上醜陋的結疤。
南薔笑了笑,對她的態度早已習以為常。她聲音輕柔的說,「媽,最近感覺好一些了嗎?」
是的,她這一次,還是管大姨叫媽媽,在她心裡,席宏宇雖然厭惡她,卻在她人生之前的八年裡,盡了一個母親應盡的義務。
她如此真誠的輕喚,沒有換來席宏宇的和藹笑容和和顏悅色的臉色,反而使得她暴躁了起來。她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杯牛奶,不加猶豫的潑在了南薔的臉上。
溫熱的牛奶,散發著濃郁的奶香,順著南薔的臉頰、髮絲滴落到地上。
南薔不為所動,沒有懊惱,沒有憤怒,臉上仍然帶著和煦的笑容,從包裡拿出紙巾擦拭。她笑著問,「您這樣做如果心裡會好受一些,我無所謂。」
醫生曾經跟她交流過,大姨每天接受各種治療,吃藥、打針、點滴,堅持了兩年的時間,一個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被磨沒,變得易怒、暴躁。
她身體變的異常虛弱,抵抗力差,每次見到她,都是把續存了很久、很久的體力一下子全部掏出來。衝她發脾氣,罵她,潑她,都無所謂。
更何況,她本來就是大姨眼中的一根肉刺。肉中釘,除之而後快的那種。
「哼,一點都不解恨。」席宏宇怒目而視,蒼白無色的臉上,一雙突兀的大眼,顯得尤其嚇人。
病魔的折磨,使得她瘦弱不堪,如一根黃花菜一般,骨瘦如柴,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