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眺望著,卻見不遠處一個屋簷。雖被夜色遮掩了不少,卻還是在樹林中冒出稜角。
顧渺貞欣喜若狂,連忙跳下石頭往元煜那邊跑。
她扶起元煜,將他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身上,艱難的拖著他前行。
夜色沉沉,雨聲脆響。樹葉在雨滴的打擊下不得不低下了頭,認命的接受著洗禮。
腳下早已滿是泥濘,所走的每一步皆是艱辛。
她的腳上早已變成泥色,沒有半絲先前鞋子的顏色。元煜更糟,因他身形本就比顧渺貞高出一個頭,因此被顧渺貞拖著,腳尖就在地上生生的劃過去,攏身的紫色衣袍下端也浸在泥濘中,好不狼狽。
雨在下,腳下泥濘,身上還背著一個人。顧渺貞這條路著實走的不易。
左腳邁出,卻踩到了一個泥坑中,瞬間失了平衡。
「啪!」的一聲。顧渺貞和元煜兩個人雙雙栽進泥淖中。
泥水粘稠,沾滿了她整個身體。
為了保護腦袋,手先著了地,擦出了血。然而她卻顧不得這麼多,連忙站起身,將同樣倒在泥濘中的元煜慌忙扶起。
確認他背上的傷口並未觸地,這才鬆了一口氣。
而後淋著雨,將他又重新扶起。其實她早已筋疲力盡,若不是元煜受傷,她只怕會就在大樹下躲過這一夜。可是現在,她不能。
「你給我撐住。」她扶著元煜,看著那個屋簷角,咬牙切齒的說著。
一步一步的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不知走了多久,她到了那個建築物前,這才發現,這是一座荒廢的破廟。
廟宇不大,就一個大堂,地面堆滿了枯草,雜亂無章。廟宇正前方放著一尊四處都有破損的菩薩石像。桌案上什麼也沒有,只是很殘破。
看起來是荒廢了許久。顧渺貞心裡嘀咕著。
輕手輕腳的將元煜放在了枯草上。讓他趴在地面上,以避免傷口的感染。
她癱坐在地上,大口的揣著粗氣。對於她來說,今天的運動顯然超出了負荷。
她現在累的連一根手指也不想動。
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那尊破爛的石像,開口道:「若你真有靈,便保證他莫要死去。」
雖是這樣說著,卻還是起了身。她向來不信鬼神之說,若真有神靈,若老天真有眼,那為何娘親要遭受那些折磨,為何她命運如此不濟。
她只信自己,她知道,只有自己才可以保證一切的運行。
站起身,抽出腰間的火折子。打開蓋子,火苗便在這個幽暗的環境中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她接著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發現了角落裡一張廢棄的朽木椅子。
看著椅子她沉思片刻,隨後便是猛然一手拿起椅子,順著力道將它越過頭頂朝另一邊砸去。
「轟!」的一聲,朽木椅子就在地上碎裂開來,變成了根根木條。
沒想過這椅子竟是朽成了這樣,順利的讓顧渺貞一時愣住了,不過隨後卻是展顏一笑。這才叫天不亡我。
拾起地上的木條放到了元煜身側,以枯草為引,點燃了它們。
破舊潮濕陰暗的破廟內燃起了火光,散發著舒適的溫度。
元煜的面容,在燈光的搖曳下,顯得那般的妖孽,彷彿是一隻化作人形的妖,來蠱惑天下蒼生的心。
顧渺貞走到元煜身邊,看著他蒼白的面容,開口道:「我這是為了救你性命,你莫要胡思亂想。」
說著,伸手到他頸部,為他解開紫衣外袍。顧渺貞雖不懂醫,卻也有常識。明白若是他的傷口一直被雨水浸染,會感染,然後將無法醫治。
為他褪下了外袍,看見的是裡面所著中衣,背上滿是殷紅,竟看不出原來的白色。
一層一層的,直至將他的裡衣褪下。
他精瘦卻孔武有力的上半身便在她的面前暴露無遺。
而那身體上,卻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似是年代十分的久遠,遠到這些傷痕早就變成了印記。有似是刀割的,有似是鐵印烙下的,還有其他的傷口,顧渺貞一時辨認不出。
卻是滿心驚駭,看他平素那般氣派不像是會被欺辱的。可是這密密麻麻佈滿了整個身體的傷痕又當如何解釋?
眼眸閃爍著看著這個男子,竟是如此撲朔迷離。
顧渺貞紅了臉,略微的斂下眉目,這還是她第一次見男子裸露的身軀,難免有些尷尬。雖然只是上半身。
臉發著燙。她的眼神轉向了他的背後。傷勢明顯十分的不樂觀。
從頸部到腰間,皮開肉綻,甚至還隱隱的往外冒著血。
若是再這樣,他必定會失血過多而亡!
顧渺貞清楚這個事實,因此她的表情是那樣的無措。
應該怎麼辦?我從未學過醫術,可是他現在這般,我若不做點什麼,他必死無疑。可是又應該做些什麼呢?
自己心底就像是沸騰了般,不斷地冒出一個又一個的思緒。
美眸幾轉,不斷地在眼眶中徘徊。
&n
bsp;片刻後,終於是停了下來。
她想出了一個辦法,只是這個辦法有點……
還似猶豫,遲遲不肯去做。
再次糾結片刻後,下定了決心。俏臉凝重的對著根本聽不見的元煜說道:「都說了是為了救你了。」
而後一俯身,竟是吻上了他的傷口。
她在這些方面很笨拙,想不出別的辦法能夠止血了。她只記得,自己每每弄出傷口出了血的時候便是放到嘴裡讓它莫要再出血了。雖然不知道是否有記載,但是至少是有用的。
她的發尖還在滴著水,落到元煜的背上。
木條燃燒著,發出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火光搖曳著,打在臉色發白,嘴角卻不自覺往上勾起的元煜臉上。照耀出顧渺貞此刻紅得發燙的臉龐。
一厘一厘的吻上了他的傷口,想要為他止住外溢的鮮血。
這個動作,持續了很久。久到這場大雨落幕。
她雙手撐著地,十分艱難的撐直了腰。看著外面已經丑時末刻的天,疲憊的做不出任何動作,以至於沒有發現那已經睜開雙眸的元煜。
四腳著地,爬行著躺在了火堆旁側,一閉眼便是沉沉的睡去了。
元煜那雙淺褐色的眸子,映出她滿是泥濘的臉,卻明顯的浮現出疼愛與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