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黎陽變了,是真的變了,從這個夜晚開始,他變得再也不像我認識的黎陽。
那個我愛的也愛著我的黎陽,就好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人給我做早餐,再也沒有人接送我上下班,再也沒有人陪我做晚飯,再也沒有人,溫暖我那剩下的,半張床。
而留下的黎陽,他每天一大早的,我還沒有醒來就去上班,又或者不是去上班,是去約會的,誰知道呢,反正他每天好晚回來,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大概終究還是覺得不好吧,尤思萱沒有搬進來,從黎陽每天的風塵僕僕看來,他應該是去照顧尤思萱了,只是我想不通,既然這樣,為什麼他不乾脆搬過去,每天來回跑,不累麼?
這樣冷戰的日子過了好幾天,終於有一天,我和黎陽在客廳面對面的遇見了。
我下意識的想往回走,卻被黎陽叫住腳步,「這麼急著走幹嘛?」,他的語氣輕輕的彷彿可以飄起來,我聽著,竟然添了幾分陌生的感覺。
我杵在原地沒有動,轉過了一半的身子,尷尬的在空中僵硬著,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在黎陽看不見的地方,我的眼神忽明忽滅,嘴唇不停的抖動,好多的話語想說,可是,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隔了好久,我才有勇氣將身子轉回去面對黎陽,面對面的看著黎陽,我才發現,他似乎老了些,胡茬都長出來了,青色的一片掛在他的飽滿的下巴,刺得我雙目一陣酸痛。
那樣憔悴的倦容,那樣滿臉的胡茬,曾經,他也為我熬成了這般模樣
我問黎陽,有點尷尬和難以啟齒,「尤思萱還好麼?」
黎陽的神色僵住了幾秒,並不回答,他朝著我走近,臉色的神情我看不明白是什麼意味,很複雜,感覺什麼都有,但是,又似乎是面無表情。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黎陽這個樣子,加上他滿臉的胡茬,我只覺得他好陌生,於是,本能的往後退去。
我退,他進,我再退,他再進,最後,我終於沒有退路。
冰冷的牆壁貼著我的後背,一股涼意爬遍全身,黎陽用手撐起一個空間,將我圈在去當中,他的鼻息溫熱而規律,不斷的噴在我的臉頰,我側開頭躲開。
他用有點怨懟的語氣說出口:「這麼久沒見,你關心的就是別人嗎?」
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彷彿是在埋怨我冷落了他一般,沒有多想,我就說出了那句話。
「難道,我還要關心你嗎?」,我看向黎陽的眼,如是說。
沒有什麼好躲避的,是他做出來的事,我憑什麼不敢看他的眼。
黎陽看著我,他的眼底彷彿有滔天巨浪,不斷的翻滾,我在當中,差點被吞沒。
他動動嘴唇,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難道,不能嗎?」
我沒有說話,心裡一直在想,為什麼我要關心你,你都不關心我呀,我憑什麼要關心你呀。
只覺得身體忽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拉扯了過去,我跌入了一個結實而溫熱的胸膛,黎陽的心跳,彷彿迫不及待一般的傳入我的耳朵裡,多麼熟悉,卻又多麼的陌生。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用手去推黎陽的身子,可任憑我咬緊牙關卯足了所有力氣,黎陽不僅紋絲不動,反而抱得越緊。
「放放開我」,我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擠出來這麼一句。
黎陽看著我,眼神冰冷,可怕極了,他的語氣也是這樣冷得結冰的樣子,「你求我,我就放開你」。
「那是不可能的」,我被氣到,瞪著黎陽狠狠的說道。
硬碰硬,我以為黎陽會很生氣,我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但是,黎陽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的吻起我來。
他的吻依舊還是那麼纏綿,帶著綿綿不決的慾念,在我的唇瓣輾轉不停,最開始他的動作是很輕柔緩慢的,彷彿怕弄疼我一般,黎陽吻得那麼小心翼翼,可是漸漸的,他吻得深入了,動容了,他用舌頭靈活的撬開我的貝齒,極盡纏綿。
可是,在這唇齒糾纏的時刻,我卻忽然清醒,尤思萱,這個想起就讓我心疼無比的名字,偏偏在我腦袋中炸開了。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推開黎陽,只是黎陽他那麼健碩的軀體,我完全沒有辦法應對,推不開,我只好一口咬在他的下唇。
「嗯…」,黎陽吃痛,發出一聲悶哼,連忙放開我。
身體一時間脫離了束縛,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我想黎陽一定很疼才放開我吧,就像,我也是心裡很疼,才想放棄他一樣。
我又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冰冷刺骨的眼神,這樣的眼神,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臉上,上次是什麼時候見過呢,可能是我情人節泡吧回家後,也可能是我在穆紫家留宿不歸的時候。
總之,是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但是,今天,因為尤思萱,我又一次遇見了這個眼神。
黎陽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我,說出的話語也是這樣冰冷的直擊心底,「葉闌珊,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全身彷彿被敷了麻醉劑一般,動彈不得,我的喉嚨乾澀著幾乎哽咽,我看著黎陽,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明明就是他討厭我啊,明明是他和尤思萱瓜葛啊,可是為什麼就成了我的錯了啊。
看到我沒有回答,黎陽的眼神閃了閃,削
薄的嘴唇動了又動,這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知道。
我安靜得看著黎陽,等著他的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只說了一句話。
「你討厭我,就討厭吧」,黎陽看著我,很無謂的說完,然後轉身,挎上包包出門,他走得那麼輕巧,彷彿剛才的吻只是我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他的背影那麼決絕,不留餘溫。
隨著門「彭」的一聲關上,站在原地挪不開腳步的我,覺得我的世界,也像那扇門一樣,「彭」的一聲,被緊緊地關山了,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一天之後,我和黎陽的關係,更加的惡化了,他依舊是每天都回家,可是我和他碰面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我又準備搬出去了,既然尤思萱都要搬進來,我幹嘛還賴在這裡呢,既然黎陽是這個態度,那我何必糾纏。
只是,我還是想知道尤思萱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種,不管是不是黎陽的,我都想知道。
我也覺得我是在作死,趁著黎陽上班的空檔,我約了尤思萱在市中心的一家星巴克見面,午後的陽光很火烈,曬在身上感覺人都快要著火了一般。
可是在我見到尤思萱的時候,我的身體,忽然凍結成冰。
她彷彿早就知道我要找她的樣子,見到我沒有一點慌亂和意外,藏在她手上的,還有一個病歷袋。
我們坐在星巴克的一個角落,窗外是這座城市喧鬧的車水馬龍,很默契的,我們都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誰都沒有先開口那個話語。
溫香的咖啡劃過食道,彷彿給了人莫大的勇氣,我看著尤思萱有備而來的病歷袋,還是開口了。
「這是什麼?」,我看著她擺在桌面上的病歷袋,上面還有著某某醫院的logo,故意這麼問她。
尤思萱笑了笑,看了看那病歷袋一眼,說,「剛才去了醫院拿藥,是病歷呢。」
我也笑,假裝隨意的拿過來隨手翻翻,翻到第二頁時,我的心裡忽然抖了抖。
白色的病歷本上,赫然寫著的是,「宮內孕6+周,長度24cmx19mm」
彷彿有什麼刺到了眼睛,我的眼睛一片酸痛,尤思萱看到我的神色,湊過頭來問我,「闌珊,你怎麼了?」
闌珊,她叫的我闌珊,不再是嫂子了啊。
我的心又是狠狠的沉了下去,但我還是搖搖頭,說,「沒事,陽光太大,晃眼睛。」
然後,繼續翻看那本病歷本,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我的心終於死了,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不是疼,彷彿已經沒有知覺了,我就這樣呆呆的捧著病歷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那病歷本上的親屬簽字,那個字跡我那麼熟悉,那是黎陽寫的啊,親手寫的啊!
我想女孩子是不是真的太過固執,太過自欺欺人,所以後來才會有那麼多掉不完的眼淚。
如果在這個時候我將病歷本還給尤思萱,然後買單回家,說不定我的心情也不會那麼難捱,可我偏偏問出口,我的好奇心,它就這樣憑空的跳出來,完全不由我控制。
我笑了笑,假裝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說,「黎陽真是重情重義,許安如要是知道他這麼照顧你,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尤思萱也笑,卻是那種不屑和諷刺的笑,她一邊笑著,一邊用鄙視的眼神看我,「葉闌珊,你真的以為他只是照顧我嗎?」
我才發現原來尤思萱也有這樣的一面,這樣狠戾的一面,她和江雨凝不同,江雨凝的狠,是那種外在的,表現在神色上的,可是尤思萱的狠,卻是由內而外發出來的。
這樣的氣勢和魄力,我不知道,有生之年,我能不能應對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