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黎陽下了車,接著兩人又把穆紫扶了下來。
經過了坐車這段時間的沉澱,穆紫的狀態好了很多,她擺擺手,用哭啞的嗓子跟我說,「謝謝你,闌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半信半疑的放開她,但是雙手還是放在她身體不遠的位置,穆紫往前走了幾步,回頭衝我笑,「你看,說了不用吧。」
她的笑那麼倔強和虛弱,看得我的心口忽然一陣抽絲一般的疼痛。
我走到她的身邊扶住她,不放心的說,「還是我扶著你吧。」
穆紫不肯,說什麼也要放開我的手,「不用不用,扶著得多難看啊,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生病了呢。」
我聽著直想落淚,我知道,穆紫是不想大家擔心,可她越是這樣逞強,我就越是心疼。
遠遠的聽到我們的說話聲,母親走過來打開家門,看到穆紫的時候愣了愣,「這是穆紫吧?」
穆紫點點頭,有點欣喜的說,「對呀,我是穆紫,阿姨您還記得我,好開心啊。」
母親笑了笑,「當然了,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誰不是過目不忘啊,快請進。」
穆紫也不客氣,跟著我就走了進去。
母親已經做好了滿桌的飯菜,我洗了手去幫忙盛飯,穆紫便被母親叫過去話家常去了。
遠遠的,還聽到穆紫調笑的聲音,「闌珊啊,有時候可笨了。」
我盛著飯,忍不住的笑出聲。
黎陽換了一身家居服走過來,問我,「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他的聲音和他到的人一樣毫無預兆的出現,我嚇了一大跳,手上一抖,端著裝飯的碗,忽然滑落在桌上,順著桌面轉了好幾個圈。
黎陽伸出手捏住那只轉動的碗,將它重新擺放好,笑我,「這麼容易就被嚇到。」
我不懷好意的瞪了他一眼,「誰讓你這樣神出鬼沒的。」
說完,繼續盛飯。
我低著頭,看不到黎陽此刻的狀態,但是我知道,他在看著我。他的目光那麼熱烈,就像火苗一樣蒸在我的頭頂,我不敢抬頭,生怕和他四目相遇。
好在黎陽只是這樣看了我一會就走了,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我僵在原地,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這一天的晚飯吃得很愉快,平時都只有我和黎陽在家,很少有這樣熱鬧的時候,所以,這頓飯我吃得特別的多。
穆紫也吃了很多,大概是孕吐,吃完飯後沒有多久,她就吐了起來。
母親和黎陽連忙擔憂的問我,「穆紫怎麼了?」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菜餚,說,「沒事,她胃不好,吃了辣的就想吐。」
母親連忙怪我,「呀,那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就做清淡一點了。」
我笑著說,「沒事,沒事,下次注意就行了。」
母親不再吭聲,轉身去收拾碗筷,我看到她瘦削的背影,連忙走上前去攔住她,「我來我來,你去看電視。」
母親不肯,說我工作累,幫我做點家務分擔一下。
我堅持說不要,來來回回好幾次,剛好穆紫也吐得臉色慘白的從洗手間出來,我像是找到救星一樣的連忙拉住穆紫。
「穆紫,我媽媽特別喜歡你,你幫我陪她看會電視吧,我去洗碗」,說完,也沒有等穆紫完全反應過來,就抱著一疊碗筷走進廚房。
在我洗碗的那十多分鐘裡,黎陽找了我。
「要不要幫忙?」他左看看又看看,最後停在我身邊這樣問我。
我一口否決:「不要!」
黎陽看著我,有點苦惱,「闌珊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別人巴不得男人分擔家務,我主動要求你還不要。」
我被他的話語逗笑,學著他的語氣道:「你不也很奇怪,別人是巴不得不要做家務,你倒是主動幫忙。」
黎陽從抱住我的腰,將頭擱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磨蹭,「我心疼你還不好啊?」
對於黎陽這樣的溫柔,我完全沒有抵抗力,只覺得心口一陣感動,我幾乎都要說不出話來。
這一幕剛好被母親和闌珊看到,也不知道她們在門口偷看了多久,有兩聲女人的笑聲從門口傳來,我和黎陽嚇得連忙鬆開對方的身體。
「嘖嘖嘖,感情真好!」,穆紫斜靠在門上,饒有深意的看著我,她的臉上明明是真切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我卻總覺得她的心裡很憂傷。
母親附和著笑了起來,「走吧走吧,別打擾他們了。」
她們一唱一和,若有所思的笑意讓我懊惱極了,我又是撒嬌又是氣急的說出口,「媽!怎麼你也這樣。」
母親轉過頭,看了穆紫一眼,無辜的問,「我做了什麼嗎?」
穆紫搖搖頭,「沒有呀,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呀,是不是闌珊他們做了什麼?」
「穆紫!」,我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穆紫,企圖用眼神逼退她的言語攻勢。
穆紫朝我吐吐舌頭,挽著母親的手撒嬌,「哎呀,我捅出事來了,阿姨,快跑快跑!」
說完拉著母親就閃人。
穆紫和母親走後,黎陽看著我笑了,「闌珊你生氣起來也這麼好看。」
「你」,我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黎陽扳過我的身子,低頭想吻下來,我連忙別開頭躲開。
我笑了笑,「你還想被逮個正著?」
「管他呢」,黎陽抱住我,吻得不由分說,唇角一陣熟悉的溫濕。
我張開眼看了看黎陽的樣子,他的眼睛是半閉著的,睫毛輕顫的時候,彷彿眼角綁了蝴蝶,翅膀撲扇撲扇,一下就飛到我了的心裡。
到底還是有所顧慮,這個吻我們只是淺嘗輒止,就匆匆忙忙的放開對方,來日方長,不差這一下。
因為穆紫的情況,晚上我特意額打發了黎陽陪她一起暖被窩。
躺在床上,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安靜的看著天花板發呆。
我以為我們有足夠的默契不去提那件事,在我歎息到第三聲的時候,穆紫終於說出口。
她測過頭來,語氣幽幽然,「闌珊,我真羨慕你,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戀愛,而我,這麼多年,我永遠都是見光死的,這個孩子」
穆紫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忽然哭了,「闌珊,我只能對不起他啊。」
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抓住了我的心口,胸腔的位置狠狠的疼了起來,我伸出手抱住穆紫,除了安慰她,我不知道此刻我還能幹嘛。
我拍拍穆紫的肩膀,說,「沒事了,沒事了,還有我呢。」
才說完,我的眼淚也幾乎掉落下來,我想起每次我出事都是穆紫幫我頂著,就算天塌下來,她都能幫我給頂回去,可是現在,她哭得那麼傷心,我卻只能無能為力。
我心疼的說穆紫,「你真傻!他給不了你未來,你真傻」
真是傻,為了愛情什麼都不管不顧,既然見光死,又何必要做他隱藏在黑暗裡的女子,即便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她都只能一個人扛著。
穆紫搖搖頭,哭得很動容,「闌珊,我做不到,我愛了他這麼多年啊!好不容易才跟他在一起,這蛛絲馬跡般的希望,我不想扔掉!」
我的心便疼得不明就裡,我想起黎陽,想起那個曖昧不明的尤思萱,我想我和穆紫都是同一類人,她不願意放棄那點希望,同樣,我也不願意放開黎陽的手。
這樣,我還有什麼資格說她傻?
我抬手擦了擦穆紫臉上的清淚,此刻,我們都是暗地裡的病孩子,在黑暗中,為彼此舔舐傷口。我說,「穆紫,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穆紫抱住我,說,闌珊,你也是。
然後,才擦乾的淚水,又洶湧起來。
我和穆紫是那麼親密的關係,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她,「穆紫,這個人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過?」
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後的幾秒鐘裡,穆紫處於發愣的狀態,她眨眨眼,並不看我,「闌珊,我說了你也不認識的。」
我「哦」了一聲,不再問她任何,穆紫亦沒有說話,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尷尬的沉默著。
孕婦需要休息,在我看到穆紫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的時候,終於熄滅了床頭那盞暖黃的小燈。
陷入黑暗的房間安靜極了,我和穆紫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清淺的呼吸伴隨著不快不慢的頻率響起,我睡意全無。
我知道穆紫肯定也沒有睡過去,她也許在想孩子的事,也許在想那個男人的事,可是,不管她想著誰,想著什麼,她都沒有再開口了。
這個夜晚,我幾乎徹夜未眠,窗外的夜色從沒有拉嚴實的窗簾透進來,我看著這樣孤寂的畫面,忽然想起一個人。
穆紫的前男友,尤海。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有很強烈的直覺,穆紫肚子裡的孩子跟尤海有關,我跟穆紫認識整整八年,她的那些破事我如何不知道,除了尤海,她的身邊沒有出現過讓我有深刻印象的異性。
倒不是因為穆紫不漂亮,只是,她一味的拒絕罷了。
而尤海,我是不太喜歡那個人的,因為他過於花心,第一次見面,他居然趁著穆紫去洗手間的時候問我電話號碼。
可能,穆紫是怕我反對才瞞著我和他交往吧。
可是,她怎麼那麼傻呢,如果她真的非要和他在一起,我這個閨蜜,肯定只能支持,我怎麼好攔住她,又如何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