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夜晚,我躺在床上折騰了許久,腦海裡反反覆覆重複著的,是白天所有的畫面。
我做飯,我含著期待的心情等待黎陽回家,我絕望的泡吧,以及,黎陽凶我。
所有的畫面在腦海裡重疊在一起,晃得心疼。
我不知道他那樣生氣是不是因為擔心,我和他在一起三年,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是他媽媽認定的「準兒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這些才有所顧慮。
外人都知道,我與黎陽相戀三年,三年前黎陽公司倉庫著火,將我們一群實習生困頓其中,是黎陽救了我。英雄救美成佳話,所有人認為我和黎陽很恩愛很和睦。
凡事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同身受,也只有身處在這段感情中央的我才知道,黎陽,他的心裡,住著一個墜樓死去的女人,那個女人,叫,許安如。
或許是想得太多,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下半夜,才淺淺睡去。
迷迷糊糊間,我開始做夢,那種分明自己很清醒,卻怎麼也醒不來的夢。
夢裡,一個女子站在天台邊緣的背影,大紅色的冰絲長裙勾勒出瓏瓏有致的身材,風吹起了她的裙擺,很妖嬈。
她彎著腰俯瞰樓下的光景,微微躬起的脊背,看上去那麼單薄和瘦弱,在陰翳的天色裡散發著莫名的哀傷。
聽到我的腳步聲,女子警覺又敏銳的回頭,本是波瀾不驚的眼底,瞬間潮起潮落。
她的眼神好似有著積壓許久的恨意噴薄而出,像一道紅外線一樣的掃過我的身子。
就這麼一眼,我便覺得心口似乎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正在往外汩汩流著鮮血。
我猛然醒來,汗濕前額,頭髮黏在皮膚上黏黏膩膩。
黎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平躺的姿勢,沉重而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耳邊,我微微喘著氣,抬手擦著額頭的冷汗,想尋著他的懷抱安慰一下心理的驚慌,最終,看著他鼻翼翕動的睡容,終究只是饒有深意的望了一眼。
窗外,天空微微泛白,晨光熹微,有絲絲的光線透過昨晚忘記關了的窗簾,映得房間幽暗無比。
黎陽的側臉在這樣的光線裡被勾出好看的輪廓,即便昏暗也依舊可以看到他鼻翼如崖,嘴唇削薄的樣子。
大概是喝多了酒,小腹隱隱傳來一陣不適,我翻身起床去洗手間,耳畔卻傳來黎陽含糊不清的聲音,好像是「不要走」
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欣然化開,血液裡彷彿被加入了蜜糖,甜蜜瞬間流遍全身,我忍不住幫黎陽掖了掖被子,隔得更近,他的夢囈,聽得更加的清晰。
黎陽說:不要,不要這樣,安如,不要這樣
我捏著被子的手頹然的鬆開,心口彷彿漏了一個大洞,風穿膛而過,涼涼的發疼,那些血液裡的甜蜜,一下子凝固起來。
呵,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原來夢見的是許安如,不是我,原來叫的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