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簫梓予談談,不需多想,洛凰也知道她是為了百里熙而來。
看著簫梓予認真的模樣,洛凰亦是點頭。她也想知道,這位簫小姐跟著她兩天,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原本還想洛凰拒絕的簫一笑,見狀卻是苦惱了。
「妹妹。你先跟我談談。」
簫一笑拽了簫梓予便是站在一處僻靜處。他蹙眉盯著簫梓予道:「妹妹。你在打什麼主意?阿熙那混小子不喜歡你,你可千萬別做什麼傻事。你還是跟哥哥回家去,日後別在招惹洛姑娘了。」
聞言,簫梓予卻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道:「哥哥,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與洛凰說幾句話。況且,就算今日你把我帶回去了,卻還能時時刻刻都管在我身邊麼?」
既然是攔不住,又何須糾結在這一時。
吊兒郎當的簫大少爺難得正直一次,簫梓予說完那番話,便是轉身離去,饒他在後面怎麼說,她也只是無視。
武館內,一處安靜的休息室中,洛凰與簫梓予對面而坐。
檀香裊裊,窗外掛滿了白色小花的樹木上蟬鳴此聲起彼伏。
飲一口溫茶,洛凰抬眸看向又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兒的簫梓予,道:「簫小姐有什麼想對洛凰說的不妨直言。」
總被人意味不明的盯著,那感覺也是很奇怪的。
簫梓予並未收回視線,一轉,對上洛凰的眼眸,道:「我只是想弄明白,洛姑娘你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哦。」洛凰淡淡垂眸:「那簫小姐跟了我兩天,可看出了什麼?」
「沒有。」簫梓予搖頭,說話卻是毫不客氣道:「與其他姑娘相比,洛姑娘你或許還算出挑,可與梓予比,卻全然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
聽著簫梓予這番話,洛凰卻也並不生氣,只道:「不止在暘國,就是在鄴國永安城的時候,洛凰對簫小姐的才名也略有耳聞。與簫小姐相比,洛凰自然無過人之處。」
對洛凰這番看上去很是坦然的話,簫梓予卻只是更加不解了,道:「論相貌,論才學,論家世,既然洛姑娘你都比不過我,那為何懷王殿下他卻喜歡你呢?」
聞言,洛凰靜默一下,才是道:「簫小姐,你是誤會了。我與懷王殿下只是朋友而已。並非你所想的那種喜歡。」
見洛凰說的認真,驀地,簫梓予就笑了:「洛姑娘何必遮掩,懷王殿下若是不喜歡你,又怎會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你。他自小就清傲,喜歡他的女子不少,卻都難以接近他。聽哥哥說,洛姑娘你與懷王殿下也是相識多年,莫非就沒發現他對你的態度與其他女子截然不同麼?」
懷王殿下是否清傲,初始時他就是洛溪,於洛凰而言他本就是一直都未曾變過。
所以,對於簫梓予的問題,洛凰並不以為然,道:「簫小姐許是真的想多了。」
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與那個人有關的一切,都不免會讓人多想。
聽著洛凰這麼說,簫梓予微微垂眸,看著杯盞上青松雲海的圖案,淡笑道:「既然洛姑娘你那樣說,那你覺得本小姐可配得上懷王殿下?」
洛凰眸光一頓,側首對上簫梓予正望來的目光。若論相貌、才學、家世,暘國上下的確再無人能比她更適合站在百里熙身邊,只是她心中雖然明白,可話到嘴邊時,卻不知怎的就止住了。
簫梓予似乎也並不在,在洛凰看來她與百里熙之間如何。
她只是眸光幽幽,道:「我喜歡懷王殿下,就算之前的信不是他寫的,也沒關係。這些年來,我只喜歡他,希望又朝一日能夠嫁給她,那麼現在就當做是重新開始也沒關係。」
清脆的聲音婉然悅耳,帶著幾分柔軟,幾分憧憬。
「洛姑娘,既然你與懷王殿下是朋友,那便也知道如今他在暘國之內的處境,知道什麼樣的選擇對他是最好的。我父親不僅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在軍中亦握有重權,若是懷王殿下娶了我,必然是百利而無一害。」
洛凰不得不承認,簫梓予所說的確有理。
如今暘國皇帝百里霈一直病重難愈,若是日後……
那時,只要有簫大將軍在,依舊沒人能輕易動得了百里熙。
洛凰點一點頭道:「沒錯,若是懷王殿下能夠與簫小姐你結為秦晉之好,的確是再適合不過。」
簫梓予得意一笑道:「洛姑娘有此見識,倒也是個聰明人。既然我們都一心想為懷王殿下好,那洛姑娘可願意助我獲得懷王殿下的喜愛?」
洛凰看著她,卻是搖頭:「簫小姐你雖然所言一切都很有道理,只是此事,洛凰卻無能為力。」
被拒絕的簫梓予笑容頓時僵住,道:「為何?難道洛姑娘你不想懷王殿下好麼?」
洛凰看眼說翻臉就翻臉的簫梓予,輕歎道:「簫小姐,你喜歡懷王殿下,卻當真不瞭解他。」
簫梓予不平道:「我與懷王殿下也算從小一起長大,如何不瞭解?!」
洛凰僅靜靜看她,道:「簫小姐若瞭解他,便該知道,那晚懷王殿下意思已很是明確,他對你並無意,簫小姐你如此強求,只怕會恰得其反。何況……」
「何況什麼?」簫梓予問。
洛凰淡然看她,慢聲道:「懷王殿下非庸俗之輩,縱不與簫小姐你締
結婚約亦能運籌帷幄自得周全。總之,懷王殿下不願之事,洛凰定不會瞞他妄行。」
「你——」簫梓予自然不會懷疑百里熙的能力。她只是看不慣懷王殿下那片偏向洛凰。
「洛姑娘,且不論懷王殿下的能力如何,可能若能與我父親有了關聯,於他總是有利無害。」簫梓予看著洛凰一笑道:「你若是真的為懷王殿下著想,不妨就考慮下我的建議。」
說罷,簫梓予也不在意洛凰的反應,只是道:「明日下午我會在城西外的渢湖靜候懷王殿下。」
渢湖。洛凰來祈城後亦有耳聞,那是祈城裡著名的一個去處,許多年輕男女都喜歡到那裡去遊湖泛舟。
看來這位簫小姐對百里熙當真用情頗深。
另一邊,外面的簫一笑已經等得很是焦急了。
他走來走去的身影看的穆春寅都覺得眼花了。
穆春寅道:「簫一笑大哥,你別走來走去,過來喝杯茶吧。洛姐姐不會傷害簫小姐的。」
簫一笑看著小臉純真的穆春寅,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自家妹妹也就是看著柔弱,手段可不軟,他總不能拆台說,自己是擔心妹妹會傷害洛姑娘吧。
也不知道她們究竟在裡面說了什麼,簫一笑正想過去偷聽時,終於見到兩人從休息室中出來了。
看著安好的兩人,簫一笑很是謝天謝地,還好兩人沒打起來。
只是看著自家妹妹的心情卻是頗好,再看向洛凰,面上沉靜,卻讓他看不出她此時的心情如何,放眼看過去,只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頗為詭異。
若有所思的洛凰讓簫一笑心中不由咯登一下,衝過去,簫一笑連忙拽了簫梓予去一邊的小角落。
確認四處無人能聽見後,簫一笑才是慎重問道:「妹妹。你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吧?」
簫梓予瞥他一眼:「哥哥,你妹妹這麼柔弱,能做什麼壞事麼?」
依舊不放心的簫一笑又問:「那你也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我只說我該說的話。」簫梓予知道他是好奇自己與洛凰說了什麼,可她就是不說。
佯作苦惱,簫梓予揮揮袖,嗔一句:「哥哥,你什麼時候也變得跟爹爹一樣嘮叨了。」
「嘮叨?!我——」簫一笑想抗議。
而簫梓予卻不再看他,轉身深深遙望洛凰一眼,便是離開。
簫一笑看著她的背影不由頭疼,轉回去,想要問洛凰,可卻又不知如何問,又是一聲歎氣。
「洛姑娘,舍妹就是個不懂事的性格,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包涵。」
難得能在吊兒郎當慣了的簫大少爺臉上看見認真的模樣,洛凰笑道:「簫公子客氣了。」
她與簫梓予之間何須包涵呢,只看她們兩人之前的對話,只怕若是真起了衝突,只怕她真要包涵簫梓予也是不樂意領情的。
簫一笑不知道那一刻洛凰心中的想法,他自己心中也覺得自己妹妹那樣跑來頗為爭風吃醋的有些不適合。那個笨丫頭就算喜歡百里熙,如此行事不也是惹的人心生不快麼。
「洛姑娘,今日的事情,還望不要讓阿熙知道了。」簫一笑道。
洛凰瞭然,點頭應下。
再看向穆春寅,他更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大聲保證道:「簫一笑大哥,你放心,我絕地不會告訴百里熙的。」
雖說他敬仰的幾件事都是蛇蠍美人做的,不過也這也不妨礙他對簫一笑的好感。
「什麼事情絕對不能告訴本王?」
穆春寅的話音才落,就聽見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來,聞聲看去,就見一身玄衣的百里熙正墨眉為挑著走進來。
看著突然出現的,讓簫一笑不由一囧。
從認識之初,穆春寅就對百里熙不待見,聽見他的問話也權作一陣風,吹過也就罷了。
百里熙也不看這喜歡與自己作對的傢伙,逕自看向視線左右漂移的簫一笑,問道:「莫非是你又做了什麼事情不能讓本王知道?」
簫一笑乾笑兩聲,道:「老子這麼光明磊落的人,哪有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
「是麼。」百里熙似笑非笑看著他,擺明並不信。
「哎呀,我突然想起來,阿芷一會兒還有事情要找我,穆少爺,洛姑娘,我就先告辭了。」簫一笑一邊往外去一邊朝著洛凰使個眼色。
還未待洛凰說什麼,百里熙瞧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嘖嘖搖頭:「本王不過是隨口問問,他何至於如此心虛,真是此地無銀。」
「那你可還好奇?」洛凰在一旁問道。
百里熙卻是搖一搖頭:「本王只是想逗逗他而已,誰知他竟如此激動。」
逗逗……
旁邊的穆春寅只覺得蛇蠍美人的惡趣味著實有些難以理解。
盛夏炎熱,祈城之內的幾條主幹道上卻是遍佈植被,蔚然高聳的樹蔭下,遮去了不少烈日的熱意。
一輛外觀看去一如尋常人家,而內裡卻低奢舒適的馬車裡,百里熙正與洛凰說起過幾日要搬回懷王府一事。
「一段時間不曾住在府裡,母后擔心府中人照顧
得不夠周全,所以便從宮裡撥了些宮人去府裡服侍。」
在說起此事時,百里熙語氣如昔,面色如常。
只是洛凰卻從中聽出了幾分悵然之感。
「想來皇后娘娘也是出於一番對你的關心。不過,看你……似乎是並不想收下那些宮人?」洛凰問道。
百里熙的心思從不外露,就是跟在身邊多年的范昀,剛才也未看出他並不想收下那些人,卻沒想到,自己不過一句話,便被洛凰察覺出來。
他迎上洛凰的視線,不知道他們兩個這樣算不算是心有靈犀呢?
洛凰被他看得莫名,不由摸一摸臉上,「你這麼看著我,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嗯,是有。」百里熙點頭:「眼角處好像沾了什麼東西。」
「是麼?這裡麼?」洛凰抬手至眼角擦拭。
看著洛凰不疑有他,百里熙傾身靠近她道:「這裡還有一點,還是我來幫你弄吧。」
一邊說著,百里熙便是抬手握著帕子輕輕擦拭過洛凰乾淨白皙的眼角處。
百里熙比洛凰高出一頭,這會為她「擦拭」著眼角處,讓洛凰不得不抬頭仰向她,一低頭,百里熙就能看見洛凰眸中倒映著的自己。
這樣近的距離,甚至,他能夠聽得見洛凰輕輕的呼吸聲。
黑色滾了金邊的帕子停在洛凰眼角處,倒讓他有些不想移開。
「擦掉了麼?」
還一會見百里熙沒有動作,洛凰不由出聲問道。
「哦,已經乾淨了。」百里熙驀地回神,手上佯裝再擦一下便是收回帕子。
「是沾了什麼,擦了那麼久?」洛凰不由好奇。
聞言,百里熙連忙說著「看不出是什麼」便是將帕子塞入袖中,話題一轉道:「其實,母后送來的那些宮人裡,還有其他宮中的人,有昔日照顧大皇兄,與五皇弟的……」
聽聞到皇后要送入懷王府中的人如此「駁雜」,洛凰卻是吃驚了一下。
皇后為後庭之主,雖不得干涉朝政,可幾位皇子之間的關係如何卻當是知道的。
「你也覺得吃驚吧。」百里熙默默一笑道:「其實……母后對幾位皇兄皇弟一直都很是不錯,雖然現在大皇兄與五皇弟在朝堂之上暗爭鋒芒,可她卻一直有說,希望我們兄弟幾人能夠相親互愛……」
為人父母者,自是都希望孩子能團結友愛。
所以當皇后要派人去懷王府裡照顧百里熙時,大皇子擔憂懷王府中的人多年不曾服侍過百里熙,唯恐他會住的不舒服,所以特意遣派了自己身邊的人去照顧百里熙。
五皇子百里淵聽聞此事後,也不落後,亦是送了幾名宮人過去,亦說要好好照顧三皇兄。
皇后既然恩准了大皇子的人入懷王府服侍,自然也沒有理由不收下五皇子送來的人。
聽聞了經過,洛凰不由蹙眉。雖說百里熙已經言明那以九龍印與周佑串通的人並非五皇子,可他此舉卻頗為令人費解。還有……能接觸到九龍印之人只有那麼幾個,會不會亦有人就混在那些要派去懷王府的宮人中呢……
明槍易躲,暗箭總是難防。
朝堂之上的形勢詭譎難測,看百里熙如今依舊沒有絲毫爭奪儲君的意思。
卿本無罪,懷璧其罪。被百里霈那樣看重的百里熙,到底不能徹底從朝堂沼澤間脫離。
「那你打算將那些人如何安排?」洛凰問道。
百里熙身子往後倚靠著,眸中幽幽道:「一切,既來之則安之。」
聽著他淡淡清冷的話,洛凰靜默,卻是一句話突然道:「阿熙,明日去城西渢湖畔如何?」
「渢湖?」百里熙微微詫異。
渢湖在祈城人看來是如何的去處,他自然是明瞭。
心中突得一跳,百里熙不由凝視向洛凰——難道她終於對王爺他有了些別樣的心思了?!
唇邊努力克制著只是一抹淺淡的笑,百里熙裝作極淡定道:「阿凰你說去,那本王就去看看。」
而說出了口後,洛凰卻是心中怪怪的,尤其是看著百里熙明朗的笑顏時,卻是搖頭,道:「罷了。阿熙,明日渢湖還是不要——」
想要收回的話,還未說完,洛凰就聽見外面突然一聲嘶鳴,旋即馬車劇烈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