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幽閣施念回到將軍府時.臉色仍有些蒼白.那年輕人的名字.以及他說的那番話.如同一個魔咒般壓在她心頭.讓她半刻喘息不得.
她原本以為.這麼多年了.只要她不提.這件事便永遠只是一段過去.不會再有任何人提及.可偏偏是這樣一個陌生人.來自她厭惡的那個國度.那麼自然地說起這個讓她難堪的話題.是她大意.只一心想著戳穿那小小姑娘的真面目.忘了對那醫館內的人詳加調查.可為何竟會這樣巧.同名同姓.還恰巧見過她的畫像.
那些畫面陡然出現在眼前.韓摯微笑的臉.無論她如何冷臉相對.他永遠是笑著的.彷彿有著用不完的耐心.
還有……那個孩子.
回來以後.她再沒打探過他們的消息.那毒是施家世代相傳的秘方.不會有人解得開.那個孩子若是還活著……應該也有那年輕人那麼大了吧.
施念心頭一陣刺痛.當日她恨極韓摯.不惜對自己的親骨肉下毒.可天意弄人.那孩子.竟成了她此生唯一的孩子.
無期.你還活著嗎.
龔成回府時.便見房門緊鎖.而侍女小心翼翼地立在門外.一臉擔憂.
他走到近前.低聲問侍女:「怎麼了.」
侍女小心地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輕聲答:「夫人回來時臉色很不好.連午飯也沒吃.只把自己關在房裡.誰也不肯見.」
龔成皺眉.他與施念向來感情好.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性.她向來是知書達理的.雖有時冷了些.對自己卻一貫溫柔細緻.這樣反常的表現.倒是第一次.
想了想.他示意侍女下去.抬手叩門道:「小念.開門.是我.」
房內沒有一絲聲響.
他有些擔憂.又敲了敲門.這才聽見有腳步聲傳來.隨後門從裡面打開.施念一臉憔悴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龔成心頭一緊.將她摟進懷裡細緻地看了半晌.隨手趕上門.將寒冷隔絕在外.語聲輕柔道:「發生了什麼事.」
施念將臉貼進他懷裡.吸著鼻子不說話.
龔成抱著她坐下.察覺到她手心的涼意.用大麾將她裹起來.伸手一一將她的髮絲理好.用更甚於方纔的溫柔語氣道:「這是怎麼了.」
施念咬了咬唇.眼裡尚有水光.淒淒慘慘地看著他道:「今日遇見了宋齊國的人.說曾經見過我的畫像.問我是不是韓摯的夫人.」
龔成身子一僵.隨即笑看她:「就為了這個.已經過去的事了.何必介懷.」
施念看著他臉上的每一個神情.猶疑著道:「我只是……想起了那個孩子.」
龔成沉默了.
當年的事.施念回來時曾與他說過.這麼多年了.因一直沒有懷上孩子.施念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只覺得是自己的報應.無論他勸多少回也沒用.
那是她的心結.他解不開.即便他早已擺明了態度不介意.自己的家族也不會介意.可那彷彿成了她心裡的一根刺.隨時都有扎傷她的危險.
見施念一臉驚慌.不知是否又因他不說話而猜測了什麼.他緊了緊懷抱.溫聲道:「小念.那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有時候.該放下的就得放下.」
丈夫的懷抱永遠是最溫暖的地方.施念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像小孩子般扎進他懷裡.雖已是老夫老妻了.可他們仍然還總像新婚夫妻那樣相處.龔成啞然失笑.摸了摸她的頭.室內恢復了平和.
可這件事他到底上了心.問了府裡的丫鬟夫人今日去的地方.隨即喊了手下過來.
「去查清楚那醫館內幾個人的身份.尤其是那個叫韓摯的.」
顏筱梓轉醒時神智仍不大清楚.迷茫地看著眼前守在床前的三個人.想不起來發生的事.
韓無期也不急.親手做了羹湯.將勺子放在唇邊吹涼了再送到她唇畔.
顏筱梓一口一口喝著湯.漸漸想起了昏迷前的事.看著他這般認真的模樣.不自覺紅了眼眶.
「燙著了.」
韓無期將碗放到一旁.見她不住搖頭.歎了口氣.輕輕擦拭她眼角的淚.她卻哭得更凶了.
韓無期手足無措地看著她.與她的相處她向來是喜歡笑的.從不曾有過這樣梨花帶雨的時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哄.侷促地站在一旁不住地給她擦眼淚.口中說著些哄小孩的話.終於逗得她笑出聲.狠狠一抹眼淚.哽咽著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顏筱梓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只是想起先前串聯起來的線索.這個男人又一直是這樣無怨無悔的樣子守著她.不自覺就掉了眼淚.可她仍是想不起來.
韓無期鬆了口氣.坐到床畔認真地看著她道:「你是我娘子.不對你好我對誰好.」說這話時語氣平平淡淡.可顏筱梓看著他俊朗的眉眼.無端就覺得甜.唔.比那羹湯更甜.
「雲歌呢.」
韓無期重新端起湯.仔細涼著.面上神情沒什麼變化.也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走了.竺青說完那番話.或許他是真的不知道.一時接受不了吧.」
想起雲歌.顏筱梓心裡又是一陣難過.他是自她醒來第一個給她溫暖的人.可她還是將事情走到了這個地步.她與雲歌.還能做朋友嗎.
韓無期將勺子送到她唇邊.淡道:「張嘴.」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滿.顏筱梓皺眉看向他.還是聽話地張開了嘴.他垂著眸子安安靜靜地看她將湯喝掉.又低頭去重新舀了一勺.唇抿著.臉也繃著.
只那雙眼.雖是彆扭.仍捨不得移開般注視著她.
這個男人.吃起醋來不是一般的可愛啊.
顏筱梓乖乖地喝湯.再不提起別的話題.只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竺青進來時.見到的便是他們這般深情對望的場景.他將手虛握成拳放到嘴邊咳了咳.待裡面的兩個人都回過神來.才開口道:「先別急著甜蜜.外面多了好多監視的人.應該是雲歌派來的.」
韓無期挑眉.雲歌會對付他們.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現在還是監視.過些日子怕就不是這麼簡單了.他長久地凝視著顏筱梓.放下碗開口:「竺幽.你現在對我的話.信了幾分.」
顏筱梓抬眼.有些猶豫.其實她已信了大半了.除了細節之外.事情整體的輪廓她都已知曉.
「我說.這麼磨磨蹭蹭做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搞得這麼複雜.讓她恢復記憶.外面這些人沒一個是她的對手.我們也可以全身而退.」程復咋咋呼呼地進來.簡潔明瞭開口.
韓無期充耳未聞.只盯著顏筱梓看.
顏筱梓眼中突然多了幾分堅定的光芒.她環顧了一圈在場的三人.最終視線與韓無期相接.聲音清亮悅耳.帶著不容拒絕的魄力.道:「我知道你有辦法讓我恢復記憶.我想記起來.」
程復歡呼一聲.咋咋呼呼道:「當事人已經同意了.你還猶豫什麼.韓無期.你是不是不行.不行早說啊.我可以試試的……」
韓無期打斷他.話卻是對著顏筱梓講:「你決定了.」
顏筱梓未做過多的猶豫.點了點頭.
藥材準備齊全.程復心不甘情不願地去熬藥.留下竺青守在門口.而韓無期獨自在房內為顏筱梓針灸.
化解腦內淤血需以內力引導.
事先給顏筱梓服用了安睡的藥.待她睡下.韓無期才將銀針取出.一一紮在她頭頂各大穴道.再施以內力.隔著虛空遠遠引導她全身血氣緩行.
期間程復將熬好的藥送進來.見了韓無期的模樣嚇了一跳.他全身不知何時佈滿了黑色的紋路.乍一眼看到直讓人頭皮發麻.因擔心貿然開口會打擾了他.他激動得將碗一放.手舞足蹈跑去找竺青.氣還未捋順.斷斷續續道:「韓無期.韓無期他……」
竺青心頭一緊.緊接著開了門進去.那副場景他再也忘不了.韓無期原本俊朗的臉彷彿完全變了個樣子.熱氣緩緩在顏筱梓頭頂匯聚.不斷蒸騰出來.白霧瀰漫之間.那場景越發的詭異.
思忖片刻.他還是將程復推了出去.
韓無期的醫術.他信.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做.更何況事關顏筱梓.他絕不會貿然行動.
兩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外守了一個時辰.終於等到韓無期開了門.
他臉色已恢復如常.只是額頭上佈滿了汗.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樣了.」竺青迎上去問.
韓無期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給顏筱梓喝了藥.現在她睡得正沉.關上門.淡道:「沒什麼大礙.只是要睡一段時間.」
竺青放了心.隨即又問:「你怎麼樣.你方才……」
韓無期擺擺手.唇角微勾.扯出一個虛弱的笑道:「耗費了些內力而已.不打緊.我去睡會.你看著些.」
竺青仍有些擔憂地看著他.程覆沒心沒肺地.見他走遠了.對竺青道:「我不放心.我進去看看.」說著便開門進去.把了一會脈.一臉挫敗地走出來.竺青笑道.「程大夫.如何.」
程復一臉鬱鬱.「那韓無期還真有兩下子.我……唉.」
韓無期忍著渾身的虛弱走到房門口.關上門.腳步虛浮著走到床邊.無力倒下.剛才那一番運功.他內力本就不甚雄厚.如此一來更是將全身的毒素都逼到了體表.內力的消耗加上毒素的折磨讓他很快脫了力.所幸.小小無礙了.這麼想著.他再無力硬撐.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