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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往事如煙,飄渺上心頭 文 / 熏豆姑娘

    顏靖軒看了龍座上的人一眼,聖武帝淡淡看著他們倆,面上神情看不出情緒,彷彿方纔那全力一擊對著的不是他。

    回身看向顏筱梓,她像是被他剛才那句話驚到了,長劍仍鬆鬆握在手中,一臉驚愕。他輕歎了口氣,道:「這個秘密,父皇苦守了十九年,之前是不能說,而後來,是沒有機會說。你沒有聽錯,你的生身父親,從來就不是先帝,而是如今的聖武帝,你面前坐在龍座上的人。」

    顏筱梓眼中的驚詫尚來不及收斂,就聽他走近一步,多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像是要逼她相信般,一字一句如同刀子狠狠割在她心上。

    「你難道就不好奇,先帝后宮佳麗三千,為何就只有你一個女兒?」

    顏筱梓臉一白,是,偌大的皇宮,妃嬪無數,而她是唯一的公主。自小承受了太多榮寵,父皇寵著,母妃慣著,即便是其他妃嬪,見了她也是笑臉相迎。小小年紀的她,從不曾體會過宮廷的勾心鬥角,高高的宮牆從不曾困住她追逐自由的翅膀,生在帝王家,她活得夠灑脫。

    「先帝只有你一個女兒,這話本不該這麼說,因為甚至你也不是先帝的骨肉。先帝根本,就沒有生育的能力。」

    顏筱梓瞪大了一雙杏目,眼前突然就有水汽蒸騰上來,讓她有些恍惚,面前這個人,嘴巴一開一合,說著她從未想過的話,那樣匪夷所思,又那樣殘忍。

    「你撒謊……」她低聲喃喃,手中劍終於脫了力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輕吟。

    聖武帝低沉開口:「靖軒……莫要折辱先帝。」聲音裡竟透著幾絲無力。

    顏靖軒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將語氣放得盡量柔和些,朝聖武帝點點頭,繼續道:「父皇與先帝相差二十歲,先帝因多年無子嗣,唯一的弟弟又崛起得太快,他終於將心思放到了尚在腹中的你身上。父皇那時被先帝處處壓制,懷胎十月的母后在最後一個月被接進宮裡安胎,你甫一臨盆,就被宮裡的奶娘帶走,先帝說要將你養在身邊,親自照顧,可其實,不過是因父皇與母后情深,想將你作為制住父皇的籌碼。那時母后尚在宮中,父皇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先帝向天下宣告,你顏筱梓為宋齊國第一位公主。」

    顏靖軒深深看了顏筱梓一眼,道:「小小,幼時你總愛纏著我喊哥哥,可我到長大才知道,原來你竟是我的親妹妹。」

    「若真是你說的那樣,為何先帝不選擇抱養你,而偏要走了身為女兒身的我?」顏筱梓厲聲反駁,身子止不住地輕顫。

    龍座上的人苦笑一聲,道:「因為我與你母后大婚前就有了靖軒,她生下你哥哥才嫁入王府,舉世皆知。先帝他,根本沒有機會。」

    任何言語都變得蒼白。顏筱梓呆呆立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莫大的笑話。

    她還清晰地記得六年前的那一日,她不顧竺青的反對,帶著他溜出宮去玩,然而早上才出的宮門,回來時,已是天翻地覆。

    她停在宮門外,茫然地望著隱隱有火光的宮牆之內,宮門口列著一隊隊士兵,那麼多陌生的面孔,充斥了她眼前的世界。她心中隱隱有個念頭,幾步之遙的宮門,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父皇還在裡面,母妃還在裡面,昨夜父皇還笑著對她說,第二天要考察她的功課。她臉上儘是淚光,腿似灌了鉛,站在原地看著遠處宮牆內冒出的股股濃煙,想向前行,卻不能移動分毫。有面熟的嬤嬤跑了出來,灰頭土臉,經過她身邊,看到她似乎嚇了一跳,語氣也有些驚慌:「公主,快些走吧,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宮中已經被睿王攻陷了,聖上他……殯天了!」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轟然倒塌。有人在一旁拚命扯她的袖子,她茫然回頭,是竺青,一臉擔憂地望著她,想將她帶離。

    她的眼淚,一瞬間奔湧。「竺青,嬤嬤說,父皇他……」她眼前蒙了層水光,看什麼都不分明,話說到這,哽咽著再無法連成完整的字句。

    她聽見竺青尚稚嫩卻明顯比她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現在不能回宮,我們走,走!」明明只長她兩歲,少年的胳膊卻似有無窮的力量,將她強行帶離。她最後回望了一眼身後熟悉至極的皇宮,那炫目的火光,成了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魘。

    直到後來,師父找到了他們兩人,將他們帶去了安寧寨。

    六年來,她苦學武功,因這天賦得了師父的讚賞,將自己畢生成就傾囊相授,而她也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終於有了今日的成就,籌謀了這麼多年,終於得以一朝發難,到頭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自己尊重,愛戴了那麼多年的父皇,到了他人口中,竟是那樣不堪。那個無論她闖了什麼禍,無論她有多不聽話,都無條件包容她的人,竟只是將她抓來養在身旁,作為牽制他人的籌碼?

    顏筱梓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兩人,記憶中被她刻意忽略的畫面一一重現。

    每年生辰,皇叔都會送上禮物,雖不一定名貴,但件件她都愛極。無論外人議論當年的睿王是如何如何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甚至母妃也常明著暗著告誡她,要離皇叔遠一些,可她偏就愛纏著他,每每見他來了宮裡,拎著裙裾撲到她懷裡,甜甜笑著叫皇叔,總惹來他暢快無比的笑容。

    皇叔是寵她的,發自真心的寵,小小年紀的她並不懂什麼人情世故,看人也只憑直覺。誰對她真心的好,她能真切感受到。因此,在宮變那日之前,皇叔從來都是他心裡僅次於父皇和母妃的存在。

    也正因此,在事情發生後,才會那樣失望,整個世界,彷彿瞬間崩塌。

    可若說父皇將自己以女兒的身份養在身邊,只為牽制作為

    她生父的睿王,她卻不能信。

    是啊,如何能信,那個明明高高在上,受萬人景仰的男人,總愛將她高舉過頭頂,在她暢快的笑意中綻出無比爽朗的笑容。即便她三天兩頭闖禍,他也永遠只是佯裝發怒,她撒個嬌,天大的過錯,也在父皇無奈的笑容中化解了。

    那樣無條件寵她的人,怎可能只是將她作為工具?

    聖武帝坐在龍座上,目光沉沉看著顏筱梓,她臉色泛白,似乎因突然的變故而不知所措。在她慢慢長大的那些年頭裡,每次抱著她,感受她一年比一年長大,不是沒有想過告訴她真相。可是一來沒有適宜的時機,而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一次次忍了下來,聽著她軟糯的聲音一聲聲喊他皇叔,只能在心裡苦笑。

    顏筱梓與他對望一眼,有些事在心裡慢慢清晰。

    不是看不到這些年宋齊國的變化,可心裡放著仇恨的人,如何對『仇人』的功績真心欣賞?她不過是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只著眼於計劃,為此甚至不惜付出一切。

    眼前突然閃現出韓無期的臉,那一日他站在帳篷外問她,「你可曾對我用過真心?」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距離,也許只要她應個是,他便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

    可是之後呢?他是韓摯的兒子,而她是韓摯眼中的亂黨,他們之間,該如何相處?

    他滿是失望的臉一瞬劃過她心頭,帶來一陣刺痛。顏筱梓深吸了一口氣,唇角緩緩勾起,問龍座上的那個人:「你說你是我的父親,所以,即便我是被先帝放在身邊牽制你的,你仍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宮變,棄我生死於不顧?」

    聖武帝緊抿著唇,目光中閃過一抹驚痛,卻什麼也沒有說。

    顏靖軒搶道:「那時情勢所迫,若不動手,父皇就會被先帝先一步下手以莫須有的罪名除去,況且那一日,父皇是預先知道你出了宮的。」

    顏筱梓淡漠一笑,心裡的刺痛一陣陣襲來,壓得她幾乎緩不過氣。她無力倒退一步,突然就發了瘋般往殿外衝去。

    原本空無一人的皇宮,不知何時竟站滿了人,一隊隊兵士手持武器站著,充斥著整座皇宮,黑壓壓的一片。她已無暇他顧,施展輕功自人群上方往外掠去,直直飛往皇宮後方。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攔。

    聖武帝一聲斷喝:「快追上去,她此時情緒波動太大,千萬不能讓她出事。」

    話音剛落,顏靖軒已如一道風般追了出去,身後一隊士兵不明所以,緊緊跟上。

    那也是他的妹妹,唯一的親妹妹。顏靖軒抿緊了唇,眼裡只看得到那一抹纖細的身影。

    若顏筱梓此時經過皇宮大門,便會發現不僅僅是皇宮內站滿了人,就連整個皇城的街道上,也已列滿了軍隊,而自己帶來的五萬人,早已被包圍,再無力抵抗。

    皇宮位於皇城的西北方,後方遠離塵囂,是宋齊國皇陵所在。見她身影未做任何停頓,顏靖軒濃眉一皺,發了狠地追趕上去。

    他印象中,皇宮的後方,並不只有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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