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童心亞翻了個身,在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腦袋「彭」一聲撞在什麼堅硬無比的東西上,立刻疼得驚呼起來。閉眼趴著緩解了一下,抬起頭,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地上郎。
居然是地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第一反應,是蘇亦推她下來的。光著腳跑到門邊,發現門還從裡邊鎖得好好兒的,環顧一圈發現屋裡也沒有他進來過的痕跡,連手機都還在昨晚丟的地方,撿起來屏幕已黑,大概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窗外,太陽正好。一陣陣清晨的風從窗外吹來,墨綠色的涼爽的夏日之風,將窗簾鼓起,宛如風帆。想想最近煩事太多,真真是多事之夏。如果此刻手邊還有一本書和一杯茶,應該就是久違的平靜生活。不遠處的海灘,稀稀疏疏有些跑步晨練的人。海浪還是一波一波拍打著沙灘,白色的浪花濺出一圈一圈的泡沫,隔著這麼遠還是看得真切。昨晚與蘇亦在海灘纏綿的畫面就真的只是畫面,完全沒有真實感。
怔怔地站了一會,看著陽光一點一點照平窗外的露台,時間緩慢,心也跟著一點一點沉靜。這才意識到,她似乎是過了好久這樣閒散的日子,不工作,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時間多到沒處消遣。這樣的日子一開始她也不習慣,可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覺著其實這麼過日子沒什麼不好,只是人散淡了,就失去了鬥志。想起之前槓著攝影機,拿著話筒滿世界找新聞拍現場,竟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其實,也不過是三個月的光景,卻恍若隔世。
下樓的時候,阿姨剛好上樓,手裡捧著一大把玫瑰花。一秒鐘就心酸了。連阿姨都能收到玫瑰花這麼浪漫,她卻為一個男人浪費了三年多大好的時光,卻落得現在這般光景,身體身體不好,工作工作不順,感情……完全沒有感情生活。
「太太,你的花。」阿姨見他下樓,將花遞給她,一臉羨慕的看著她。
童心亞愣了一下,接過來。大清八早誰會給她送花,別不是快遞送錯了吧。可花裡別著的卡片上清清楚楚寫著她的名字。送花人,蘇亦。
「老婆,我先上班去了。希望這束花能帶給你好心情。」
他昨晚不是走了嗎?難道後來還回來了?
她問:「阿姨,蘇亦什麼時候去上班的?開」
阿姨說,「蘇先生一早起來吃了早餐走的。對了,他還讓我別叫醒你,讓你睡到自然醒。」
童心亞抱在懷裡,還是不敢相信這是送給她的。紅艷艷的玫瑰嬌艷欲滴,甜美的氣息溢出來,香渺渺,韻裊裊,徐徐的輕輕纏在她的心上,眉眼間……
竟有些感動。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收到花的緣故。
這也是蘇亦,第一次送花給她。雖然鮮花易敗,俗氣得很,但是女人收到花還是會動容。
阿姨手麻腳利的,她到餐廳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幾樣家常精緻的小菜,還有清淡可口的米粥。大概是心情不錯,她幾乎全吃光了。
「太太,蘇先生的電話。」阿姨拿著家裡的電話過來,遞給她接。
童心亞卻思忖著,沒伸出手去。
阿姨一手壓著手機,低聲說:「蘇先生說打您的手機沒通,可緊張了,剛才我說你正在餐廳吃早餐,他才放下心,說要跟您通話。」
現在連阿姨都對她親近了很多。果然在這裡住了不短的時間。想當初她剛住進來的時候,阿姨幾乎都不怎麼說話,倒是手腳勤快眼裡有活,把她的日常照顧得井井有條,也不多嘴多舌,最主要是嘴嚴實,說話有分寸,不該說的從不會多一句嘴。這些,都是她喜歡的。
她接過來,就聽見蘇亦在那端輕聲喚她,她沒應聲,心裡還是過不去。他知道她在聽,也不逼她,只說晚上陪她一起吃飯,問她是要在家裡吃,還是出去外面吃,卻決口不提昨晚的事。其實他可能壓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就翻臉,可是她卻沒法當做沒發生過。她也問自己,不就是個名字女性化的人給她打電話嘛,何至於這麼計較,她從來也不是這麼沒肚量的人啊,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阿姨見她臉色有些差,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搖頭,覺得自己必須出去了,再悶在家裡非得憋出病來。一定是最近太閒了,所以她才變得這麼小心眼,連他的醋她都吃。幸好之前這幾年她不是這樣的,不然他那麼多緋聞,她非被酸死不可。
她原本什麼都不想說,可是下樓的時候阿姨問中午想吃什麼,她才如實說,「我要去電視台,可能會有些忙,中午和晚上都不在家吃了。」
離婚協議在前幾天又被退回來了,而且律師也找了一堆理由說不能再做她的離婚代理律師。她想過,可能是蘇亦在中間搞的手腳。本來想找他好好談一談的,結果這麼些天也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昨晚她重申了離婚的決定,他都沒回應,大概是當成她在鬧脾氣了。真是令人沮喪,她那麼鄭重其事想要離婚,在他眼裡卻只是鬧情緒的借口。
就算這事擱淺了,可她現在不能再這麼待下去了。
電視台還是熱火朝天。看到眼前大家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的勁兒,她的幹勁兒又回來了。環境果然能影響一個人。好久都沒找到這麼幹勁十足的感覺了。所以說,工作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工作卻是萬萬不能。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她去找主任張蔚銷假。主任告訴她,她的假是台長親自批的,要銷假得找許浩安。許浩安的辦公室在頂樓,她乘電梯上樓的時候還在想,如果他不同意銷假該怎麼辦?是不是該說點什麼讓他知道她真的很需要工作。可是見他除了說銷假的事,好像還真沒什麼別的事。這麼久沒見,真不知道說點什麼了。助理告訴她,說台長正在開會。她就在他辦公室
室外面的沙發上坐著等。反正她也沒事,就算今天沒法立刻工作,也總得把假銷了。
許浩安開完會出來,助理說新聞部有人找,他一邊看著手機上的日常安排,一邊說:「你問問什麼事,要不是什麼要緊事就說去找新聞部領導,我沒工夫。」
「台長,恐怕得你親自見才行。」助理說得含蓄。如今電視台誰人不知童心亞是她的人,越過下面的領導直接來找他,自然是非得他才能解決的事。
許浩安聽他這話說得不陰不陽,也懶得問了,直接往辦公室走。看見等他的人是童心亞,他有些吃驚,一開口竟是問:「療養回來了?」
童心亞站起來,公事公辦的口吻,「台長,我身體好多了,我是來銷假的。」
「進來說吧。」許浩安抬手,示意她先進去辦公室再說,又吩咐助理,「來杯咖啡……不用,白開水就行。」
他覺得她身體不好喝咖啡不合適,還是白開水比較好。
童心亞並沒有在意這些小細節,跟著他往裡走的時候,腦子裡還在彎彎繞繞想著如果他不同意,她要怎麼說服他。
「去國外待了一段,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心情好多了?」許浩安見她氣色不錯,臉上也紅潤了不少,似乎還胖了一些。放下心來的同時,心裡的妒意在滋生。原本照顧她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可如今偏偏她是有丈夫的人,就算他完全不介意別人怎麼說他怎麼看他,可他不能不顧及她,不能再讓她背上婚內出軌的罵名。她畢竟是女人,名聲比什麼都要緊。經歷了這麼多風波和病痛的折磨,她現在能這麼站在跟前,已經足夠堅強。
「什麼?」童心亞以為聽錯了。
許浩安將手機和件丟在辦公桌上,招呼她坐下,說:「聽說你出院以後直接去了國外療養身體,沒想到這麼快就回國了。在那邊,還適應嗎?」
「你聽誰說的?」
許浩安笑笑,「蘇亦說的,難道你不是和他一起去的?」
童心亞這下總算是明白了。她還以為這段時間許浩安都沒露面,是因為他想通了。可是此刻他看著她的眼神依舊炙熱,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原來是蘇亦在背後搗鬼。可是他在說這些假話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穿幫?
這時候,她自然是順著往下說:「對啊,我是去了瑞士。蘇亦說瑞士是全世界最適宜度假療養的地方,剛好我也沒去過,他就帶我去了。我們去的那個小鎮就坐落在阿爾俾斯山之下,抬頭就能看到阿爾俾斯山頂上的皚皚白雪,那兒常年氣候溫和,有湖光也有山色,環境非常優美,不但適合各種休閒的活動與運動,而且也適合療養度假,小鎮遊客很多,但卻很安靜平和。那裡的每條街道和小巷都很美麗,每一個家庭院子都鮮花盛開,綠草依依……」
她描述得繪聲繪色,眼裡流淌著雀躍的光芒。
許浩安聽著她的描述,想像著她跟蘇亦每天在小鎮朝夕相處的畫面,就覺得受不了。這一段日子他備受煎熬,明明想她想得發狂,可偏偏又聯繫不到他,只知道她出國了,找人查了好多地方,都杳無音訊。現在她突然出現,真是有些喜出望外。
雖然她回來上班固然好,他也可以找各種跟工作有關的理由見到她,可是考慮到她的健康,他還是說:「你應該再休息一段時間,工作的事不急。」
「急!特別急!」童心亞說得很肯定,「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想工作想得發瘋,人是閒著了,可是我的心卻是閒不住啊,我一想到我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休養身體上就特別難受。更何況我現在身體好了,再閒下去我就又該生病了。」
「他對你不好?」許浩安從一進門視線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憋在心裡的話很多,每一句都跟思念有關,卻只能憋在心裡。唯有目光,可以不受控制。
「浩安,他對我很好。可是這是兩碼事,我不想成為一個依附男人而活的寄生蟲,我想要**。我也有我自己的目標和追求,難道嫁了人我就該在家閒著?如果我想把婚姻當做一項投資的話,那麼現在無疑我是很成功的,可是擁有再多的金錢、房子和車子又有什麼用,我還是不想失去自我。」這些話,是她剛才在等他的時候想的。她知道說出來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刺激到他,可是為了能盡快回來工作,她得說。並且,她和他已經回不去了,她得時不時提醒他,她是有家有丈夫的人,好叫他早日死心。
「……」果然,許浩安不說話。
童心亞使出殺手鑭,「求你,讓我回來上班吧,我真的不能沒有工作。求你了。」
許浩安突然站起身,站到窗前,背對著她。過了還一會兒,他才說:「好。你可以銷假,但是你自己得注意身體。」
還是和過去一樣,只要她一開口求,他就沒法硬起心腸拒絕,到最後還是會鬆口。
童心亞壓制住內心的狂喜,看到那台冰箱,走過去打開,裡面依舊裝滿了雪糕,依舊是她最愛的口味。她嘴饞,伸手去拿,可還未打開,手裡一空,雪糕被他抽走,隨即冰箱門也被關上,「你身體不好,以後別再吃這個。」
之前想方設法給她吃,是因為她喜歡。而今,不讓她吃,是為她好。儘管過了這麼長時間,每每想起之前她在醫院受的苦,他還是心如刀割。
「浩安……」
許浩安知道她想要說什麼,毫不留情打斷她,讓她做選擇,「是吃雪糕還是回來上班?」
「當然是回來上班。」童心亞巴巴的望了眼冰箱,決絕地扭頭再不去看。
許浩安這才扯了扯唇角,「中午一起吃飯。」
br/>童心亞情感上想要拒絕,可是理智又讓她點了點頭。他都答應她的要求了,她也該滿足他一下,吃頓飯而已,並不難。這幾個月她沒來上班,可是工資卻是照發,工資卡裡也算是有一小筆錢了,請他吃頓好的絕對沒問題。她都在心裡想好了,中午就請他去電視台附近那家昂貴的西餐廳吃大餐,他從國外回來的肯定特愛西餐。
下樓的時候,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在辦公室轉角處,她被一還算熟的女同事叫住,問她現在是什麼時間。童心亞習慣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還沒說出幾點幾分,就聽見那同事倒吸一口氣的聲音,驚呼聲把她嚇了一跳。
「心亞,你這表得一百萬吧?」
童心亞趕緊一把摀住她的嘴,「你胡說什麼呀?」
「真的真的。」同事緊緊拉著她的手,上下左右前後都研究了一遍不算,乾脆把表從她手腕上退下來,拿在手裡看了一圈,語氣越發堅定,「絕對是一百萬,而且只會多不會少。我跟你說,我之前出去玩的時候在免稅店見過這款,真的是一模一樣,就算是免稅店也要一百萬的。當時一個女的也買了這一款,人家那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買了,我跟你講,我當時那是羨慕嫉妒恨呀……」
童心亞嚇了一大跳,「真的假的?」
這表這麼值錢?!
以前她看時間從來都是靠手機。自從住院之後,手機不常放在身邊,有時候一個星期都不會摸一下手機。有一天,林遠凡回來取東西的時候,順手給了她一個盒子,說是蘇亦吩咐給她買的,裡面是塊表。她平時從來不逛奢侈品店,也不關注品牌,盒子上的標籤牌子什麼的也沒仔細看,在她看來這就是塊很普通的表,款式簡單,設計感也沒那麼強。她知道蘇亦買的東西不可能是便宜貨,可是她想著差不多也就幾千塊的樣子,丟在家裡也是丟,她正好也需要一塊表,從此就戴著了。
此刻見同事煞有介事的樣子,她自己也是不敢相信。
「心亞,你不信的話可以回家找找裝表的盒子,回頭我給你用手機掃掃碼,現在的手機app軟件一掃就能知道東西的價格。」同事拿著表,翻來覆去看個不停,「心亞,沒看出來啊,你居然這麼有錢!」
「你別寒磣我了,你沒見我身上穿的都是很普通很便宜的衣服嗎?我哪買得起這樣貴的表,我這是在淘寶網上淘的,這年頭山寨貨做得跟真的一樣有什麼好稀奇的,a貨遍地都是。我買不起真的,還不允許我買快仿製品滿足一下虛榮心嗎?難道法律有規定說不准用a貨嗎?」童心亞心虛,但是還算鎮定,嘴上功夫不輸人。
同事盯著她身上看,然後說:「得了吧,你少忽悠我啊,你身上這條裙子和腳上的這雙鞋子我昨天剛在時尚雜誌看過,都是限量款的,還有你今天背的包也是大牌,我剛才都仔細看過了,做工精細,質地優良,絕不可能是a貨。我關注時尚這麼多年,不可能看走眼。你這全身上下全都是名牌貨,怎麼,傍大款了?給我也介紹一個唄。」說完,就要來摸她身上的裙子。
童心亞心裡又是一驚,跳開,不讓她觸碰,「那個包是真的,但是衣服和鞋子我是淘寶買的,有一家專門冒充國際大牌的店,你要不要?要的話我回頭髮鏈接給你呀。」
同事一副瞭然的樣子,「包是台長送的吧?」
反正現在大家都以為她是許浩安的女人,她承認和不承認都沒什麼區別,索性說:「是啊,包是他給買的,但是表和裙子是我淘的a貨。」
她從同事手裡拿回手錶,故意小聲說:「買a貨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你可別出去給我亂說啊,不然多丟人。」
說完,推說還有急事,小跑著回了辦公室。
這段時間她深居簡出,幾乎都不出門,也沒心思出去逛街買衣服,她身上穿的都是從衣櫃挑的,包和鞋子也是更衣間拿的。阿姨說,那是為她準備的,她這種對品牌完全沒有概念的人,自然不會多想,她還真不知道自己這身行頭這麼貴。
回到辦公室,她趕緊將包藏到辦公桌下面,然後坐著玩電腦,生怕被人認出她身上的裙子和鞋子的價格,除了上廁所再也不敢亂晃。別人穿了名牌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她倒好,偏偏要把名牌說成a貨,就生怕人知道她身上的行頭多值錢。還好,她今天來電視台的時間晚,沒坐一會兒就到午餐時間。等同事都去食堂,她才鬆了一口氣。見時間差不多,她給許浩安發了條短信,「我去電視台附件那家西餐廳等你,你忙完了過來。」
誰知剛放下手機,他就打了過來,「下來吧,我在停車場。」
沒想到他這麼快。
他其實早就下樓了,沒有到辦公室喊她,是不想造成她的負擔。如今她剛回來上班,不想她再被各種無聊的八卦纏身。童心亞不笨,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所以上車的時候,說了聲,謝謝。
許浩安沒有帶她去吃西餐,而是一路往城外駛去。
「你這是要去哪?不是說好吃西餐的嗎?」童心亞心裡的預感不好,擔心他又要帶她去顧若水的碧桐院。
幸好許浩安說,「城外新開了一家農家樂,雞肉是自己養的土雞,豬肉也都是從鄉下村民家裡買來自己宰殺的,自己還承包了一大片菜園子,賣的蔬菜都是自己種的,而且用的都是農家肥,做出來的菜原汁原味,特別環保。」
「農家肥?」童心亞有點轉不彎來。用肥料的,怎麼還能叫環保?
「是用大糞澆灌的。」
許浩安說的特別自然,可童心亞覺得這樣鄉土氣息的詞從他口中說出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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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那家農家樂是有前後院的一幢鄉村小別墅,叫「鄉野」,不算大,但是鄉土氣息濃郁。前院是花香草茂的小花園,綠樹成蔭,後院是一個停車場。隔著不遠的一段距離,有三個片區,一個是很大的養殖場,裡面養著雞鴨,養殖場後面那一片是魚塘。魚塘在後面就是菜園子,各種新鮮蔬菜應有盡有。
許浩安訂了房間。上樓的時候,童心亞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看來這地方雖然偏遠但是名聲在外,連鮮少露面的政界名人都來這裡吃飯。味道不錯是肯定的。她心不在焉的看著遠處,腳下一絆差點摔倒,走在後面的許浩安及時扶住了她。扶住她的同時,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腕上的手錶,童心亞說謝謝的同時不動聲色推開他,不自覺用另一隻手蓋住了手錶。
房間是設計很簡潔的間,看起來乾乾淨淨的。木質桌椅保留著最原始的功能,溫和平實過日子的感覺。菜單也很有意思,是美術字手寫的,細細看,能發現是很用心的創作。樓下廚房飄來的炊煙,很香,慢慢的勾起人的食慾。窗邊的陽光射進來,有一種慵懶的舒適感。就連提供的茶水,都透著純天然的松枝味兒。
童心亞用心感受著這裡的每一處細節。許浩安的視線卻停留在她身上。
他毫不吝嗇地讚美,「你這麼穿,挺有品位。」
童心亞有些尷尬還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嘴上說著謝謝。她今天穿了一條很修身的及膝裙,貼緊身材的裁剪加上優精緻的做工,即便她以前是從不注重穿衣打扮的人,也無法消弱她的時尚魅力。藍色低調而高貴,褶皺的設計一方面便於修飾腰身,另一方面也是一種細節的裝飾。優又性感。
兩人落座不久,菜陸續上桌。每一道菜看起來都很家常,沒有擺盤,也沒有花彫做裝飾,但是很可口。這麼長時間都吃阿姨的大補食材,今天突然換口味吃這樣的農家菜,胃口大開。她一連吃了兩碗飯,撐得肚皮圓滾滾。許浩安胃口也不錯。兩人大快朵頤,吃完了竟是一身汗。
這一頓飯吃得又香又舒心。唯一不順心的是付賬的時候,許浩安搶在她前頭買了單。童心亞沒搶到,反覆強調說下次一定不能再跟她搶,許浩安應下了。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下樓,沒想到就遇到了個熟人。
林遠凡。
「太太?許先生?」林遠凡見了她們倆。也很吃驚。
童心亞的太陽穴突突一跳,心裡有些不自在,感覺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人撞個正著,可是轉念一想,她跟許浩安就是正常的老朋友間吃頓便飯,她有什麼好心虛的。於是她落落大方打招呼,「小林,你也來這兒吃飯啊?」
許浩安見她一副淡定的模樣,也跟著打招呼。
反倒是林遠凡有些慌亂,「對……對啊。來這陪人吃飯。」
他身後的房間裡,是那張經常在新聞聯播節目中能看到的熟悉的政界明星臉。剛才上樓的時候童心亞也見過,只是沒想到和他吃飯的竟然是林遠凡。
「我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童心亞看了一眼,似乎沒看到蘇亦。
林遠凡忙著解釋,「太太,蘇總在公司忙別的事沒來。我們也算是求人辦事,還好蘇總沒來,這幾個人忒難對付了,這菜還沒上齊,就有人喝大了,滿嘴胡話,看來今天還是解決不了。」
童心亞笑著打招呼告別。心裡卻覺得奇怪,蘇亦一向是鐵腕經商,這年頭人善被人欺,人人怕的往往是狠絕的人。他向來只有被人求的份兒,什麼時候也開始求人辦事了?
林遠凡看著童心亞漸漸走遠的背影,思考要不要給蘇亦打電話。
他今天替蘇亦來請人吃飯求人辦事,就是為了童心亞。她在白雲村那個採訪雖然還沒播出來,但是涉及到很多手握權力的人,已經引起了那波人的重視。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開始蘇亦就一直在周*旋,估計這會兒她已經被人請去「喝茶」去了,哪還能這般悠閒來這環境清幽的城外吃農家菜?而且還是跟老情人一起。林遠凡雖然一向都喜歡童心亞,但是這一刻,突然就替蘇亦打抱不平起來。
童心亞吃飽喝足後回到電視台,也沒出去採訪出境,還記掛著之前未完成的白雲村的採訪,便翻出之前拍攝的一些畫面和當地老鄉提供的口述錄音,開始整理。隔了這麼長時間,都已經忘了,現在重新理清思路,發現事情果然如老鄉說的那樣,絕非泥石流那麼簡單。
有同事經過見她還在整理這一事件,勸她,「這事早過去了,相關部門對災區的重建規劃工作都已緊接尾聲,而且現在災區人民的生活一切恢復正常,沒什麼可報道的了,你就算弄出來上面也不會同意播出的。」
「這事可沒看上去這麼簡單。」礦廠的庫壩塌方淹沒1000多人這麼大的事情居然瞞了這麼久,可見背後這股力量有多麼可怕……
同事見她這麼執著,不明深意地一笑,「不過你弄的嘛,應該能播。」
說這麼明顯,就差直接說她上頭有許浩安撐腰了。
童心亞頓時心裡堵得慌。
這分明是在否定她的努力,貶低她的工作價值和工作能力!難道就因為她認識許浩安,所以從今以後不管她工作再怎麼認真努力,也只能貼上「上頭有人」這一標籤了嗎?許浩安沒來電視台之前,她不是一樣幹得很出色?!
正鬱悶間,有陌生號碼打來電話。對方聲稱是白雲村的人,說此次白雲村的泥石流事件並非純粹的自然災害而是*造成的,還說知道更多的內幕,希望能通過電視台曝光出來,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悲痛事件。對方還說,他人就在南城,想約她面談。
童心亞剛才梳理的時候發現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才能深挖出內幕。加之剛才被同事那麼一說,正氣不順,接到這個電話無疑是正合適的時間,於是在電話裡跟對方約好了見面的地點,拎著包就出了電視台。
與此同時,電視台頂樓的台長辦公室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許浩安正在看件,抬頭見是蘇亦,沒什麼好臉色,先發制人,「蘇總,我很忙,有什麼事找我秘書說。」
難道中午跟童心亞吃飯的事,林遠凡告到他那兒,這是找他理論來了?吃個飯而已,至於嗎?如果說之前對蘇亦是情敵的敵對關係厭惡他,那麼此時此刻,許浩安是從心底裡看不起他。同時也為童心亞不值,這麼小肚雞腸的男人,再有本事再有錢也算不上是條漢子。
蘇亦既然來許浩安的地盤找他,自然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所以也不會因為他的口氣不善就退縮。相反的,他笑臉相迎,進來之後自發坐到許浩安對面的椅子上,打算近距離面談。可是說出的話卻不像他的笑那麼溫和,「許台長,你我作為我老婆的舊情人和老公,我們兩其實不應該是敵對的關係。」
許浩安不客氣,「這些年當你在外面風流快活的時候,你還記得你是心心的老公嗎?」
蘇亦淡淡一笑,「許台長,你別忘了前段時間是誰在媒體面前向我老婆高調示愛。如果外界知道她已經結婚,你現在在世人眼裡就是不光彩的小三。」
許浩安面色一沉,恨不能撕爛他的嘴,「有種你公開!」
他本就不打算在意別人的看法。那個時候童心亞需要他,他就願意站出來,擋在她身前。如果現在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並且永不後悔。而蘇亦呢?在童心亞最需要的時候他又在哪?
蘇亦自然不會這麼輕易被他激怒,他今天來的目的明確,就是為了童心亞的工作。他認為在這一點上,許浩安是會跟他站在一邊的。現在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打算再拐彎抹角,「你應該知道我老婆今天來了電視台,她希望能盡快上班,而我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不希望她這麼快恢復忙碌的工作。我相信你也一樣。」
許浩安壓著滿心的怒氣,真想把他趕出去,省得見他這副嘴臉。明明是來求他的,可是態度這麼糟糕,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在他跟前一口一個老婆,分明是想激怒他,冷冷一笑,他道:「既然是你老婆,你搞定啊,來找我幹什麼!」
「生活上我當然可以搞定,不需要你操心。」蘇亦說得理直氣壯,「工作的部分,還需要你配合。不要跟我說你不想配合,我知道你還在關心她,說明白點是你還在惦記著我老婆,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她身體出什麼問題再進醫院。」
「蘇亦,你給我滾蛋!」許浩安直接就怒了,摁了內線,叫秘書進來趕人。
童心亞出了電視台大門,沿著綠蔭道向前走,打算到前邊一點再打車。沒走出多遠,感覺身後有輛車跟著自己。是輛黑色的奧迪車,掛著政**府部門的牌照。她警惕地往四周打探,見路上車不少人也多,心稍稍放下點兒。可是走了一會,那車還是不緊不慢跟著她。她緊張起來,餘光一直往後看,在她還沒理清楚是不是蘇亦派人跟著她的時候,那輛車突然加速駛到她身邊停下。車上走下個人來,四十上下,戴著墨鏡,但是她從來沒見過這人。難道是蘇亦新請的人?
對方開口就喊她童記者,童心亞心裡一動,要是蘇亦派來的人一般都會叫他太太。
「沈老(因為嚴禁涉政情節,角色不得帶有官銜,所以這裡書*記這一稱呼就以「沈老」替代吧,最近風聲緊,你們懂的)讓我來接你,有些事他想當面跟你談談。」他說得體面,口氣卻不像是商量的。
童心亞很驚訝,開口就問,「沈老?」
難道是剛才打電話那人?可是電話裡的聲音明明就是個年輕的。
司機顯然是按照吩咐來接人,跟她解釋說:「沈老說,他想跟你談談白雲村的問題。」
童心亞有些戒備,盯著那輛車,顯然不太相信。那司機年紀大了,估計平日裡看慣了太多的世家嘴臉,完全沒有再跟她客套的意思,拉開車門就說:「上車。」
「沈老是剛才打電話的人嗎?」童心亞還是覺得不可信。
「是不是,去了就知道了。」司機再次示意她上車。
童心亞的腦子裡閃過些奇怪的念頭。剛才給她打電話那人說,他是白雲村的人,他說想要曝光內幕避免更多的災難發生,聽那口氣完全是村民的口吻,在電話裡都約好了見面的地點,現在又突然冒出來個司機,而且還是沈老派來的,光看這架勢,就知是位高權重的人。村民和沈老……分明一個是地上一個是天上。可是司機剛才說,沈老想要跟她談的也是白雲村的事情。難道剛才跟她打電話預約的是沈老的秘書助理之類的?
反正橫豎都是白雲村的事情,跟誰走也是談。說不定就是同一個人,只是中間沒有銜接好,讓她一時混淆了而已。想通了,她就沒有猶豫跟著對方上了車。
眼下,白雲村的事情是她想要完成的首要工作。看早上這情形,許浩安只是勉強同意了她回來工作,會不會讓她恢復以前的工作內容還得兩說,現在她得抓緊時間完成這事,說不定還得再去一趟白雲村。趁著許浩安還沒有明確她的工作範圍之前搞定,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