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也不急,當著長平王府的面兒,就那麼穩穩地站著。
自己的身份低微,在許妃看來,怕是連跟在她身邊服侍她,都是不夠資格的吧?
淺夏這一站,便是站了一個時辰有餘。
永福宮裡前前後後、裡裡外外,折騰了一遍,竟是查到了一沓帕子上!
那一沓上等的絲綢所繪的繡帕,在太醫的再三推敲之下,才確定,這帕子上有淡淡的麝香味兒。這種味道極淡,再加上了永福宮裡一直用著安神寧心的薰香,所以,極不容易發覺。
麝香原本就是香氣極其濃郁,而幾位太醫卻是再次嗅過之後,方能肯定,可見其味道之淡。
許妃一聽說是麝香,當即色變,「怎麼回事?本宮的帕子上,怎麼會沾了麝香?好在不是在薰香裡加了料,否則本宮腹中的孩子,只怕是?」
「娘娘,這帕子上沾染了麝香,雖然味道極淡,可是效果卻是遠比薰香要更為明顯。對您的鳳體是大為不利的。」
許妃怔了怔,一旁的長平王妃連忙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撫。
「太醫,說清楚些。」
「回王妃,一般認為,麝香可催生下胎。麝香能使產婦的子宮收縮加強,大劑量應用,對妊娠晚期的孕婦來說,其興奮作用更加明顯,能夠引起流產,故孕婦禁用麝香。但如偶然聞到或接觸麝香,也不必緊張,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為麝香其實只使用氣味部分,氣味通過呼吸進入人體,和直接服用差別很大的,也就沒有危害。」
太醫說著,再看了一眼那一沓的帕子,腦門兒上已是有了一層冷汗,「剛剛卑職一一查看過,這些帕子,每一方上頭都是被人加了麝香的粉末,雖然極淡,可若是娘娘用了,這麝香粉一旦從口、鼻等入體,那娘娘腹中的龍胎,怕是就真的要出事了。」
「那依太醫的說法,是說娘娘還未曾吸入這麝香粉?」長平王府也跟著緊張了一些。
「回王妃,卑職也查看過了娘娘昨日和今日用的帕子,這兩日用的有幾方是有問題的。」
長平王妃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頭看向了許妃,這意思已然是很明顯了,怕是對方才剛剛下手,所以許妃這裡還沒有什麼反應,若是再過上四五日?
許妃的臉色也漸漸泛白,入宮多年,她如何能不知道這宮裡頭女人爭寵的手段?當年她的親生女兒都能被人算計,如今,自己再度有孕,如若不是因為大師的那幾句批言,得了皇上和太后的照拂,說不定,這一胎,也早就沒了!
可即便如此,她已經如此小心了,對方仍然是不依不饒,分明就是想著將自己置於死地了!
許妃心裡頭明白,自己已經是到了這個年歲了,若是這一胎保不住,是不可能再生了。而在這深宮之中,自己若是沒有一兒半女,將來皇上歿了,她又該依靠誰?
雖說淮安許氏,也算是傳承了幾百年的名門望族,可到底也不過就是一介臣子門庭,將來一旦朝堂震盪,誰又能保得了誰?
跟在了皇上身邊多年,他對長平王府是什麼心思,自己又豈能不知?
若非是娘家一直表現地低調隱晦,且處事從來不向著長平王府,否則的話,怕是整個淮安許氏,也得被搭了進去。
淺夏時不時地動一下兩條腿,免得再站得麻了!
對於榻上的那位許妃表情的變幻,以及眉眼間光茫的轉變,亦是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便是要找個機會,離許妃再近一步!
事情查明白了,可是最後牽扯出來的,也不過就是一兩個宮女而已,再往下,便什麼也查不到了。若是換成了淺夏,她自然是有法子幫許妃將事情查明白了,可她到底不是宮裡的人,於這位許妃,也是沒有半點交情,怎麼會為了她而冒上風險?
許妃思量再三,心中雖然有氣,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什麼也不能說,畢竟沒有證據證明是有人指使的,除了打掉了牙往肚裡咽,她還能如何?
這染了麝香的帕子之事,依她現在的處境,想要鬧大,自然也不難。可問題是,鬧大之後,對自己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弊呢?若是讓皇上和太后有了她恃寵而驕的印象,可就是太划不來了!
許妃入宮多年,與皇后和梅貴妃,明裡暗裡,也都交過手,無論是誰主導了這一切,都不可能是一點兒準備也沒有的。此事,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也便是不了了之了!
許妃叮囑了幾名太醫和宮裡的宮人們,此事莫要張揚,再命人將那染了麝香的帕子立刻拿到後頭處理了。此事,就算作罷。
淺夏的唇角微揚,她當初還真是小看了這位許妃呢!
如今看著她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應,那麼,很顯然,她根本就是一個將帝王心思拿捏地極準之人!剛才來的那幾名太醫,從官服上便不難看出,有一位,可是太醫院的副院使!
在太醫院裡頭,但凡是醫正以上的太醫,十有*,都是會在皇上跟前請平安脈的,更何況還是一位副院使大人?那可太醫院裡頭,僅次於院使的人物,若說他能將此事保守秘密?淺夏還真不信!
至少,在皇上面前,他是不可能會有膽子隱瞞什麼的。更何況,有那位大師的批言在前,皇上對永福宮的關注,可以說是極高的!
「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本宮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娘娘。」
許妃這才尋了個更舒服的
的姿勢,身子歪歪地倚在了美人靠上,鳳眸一瞥,略有些傲慢的眼神,落到了雲淺夏的身上。
「你過來。」許妃招招手,那動作雖然優,卻是讓淺夏感覺到了一種被人輕視的態度。
終於,淺夏上前幾步,在離那鳳榻不過三步左右的地方,堪堪停住。
這個距離,足夠了!淺夏心裡微微計算著,仍然低著頭。
「你說之前被遣出宮的,有盧家的人?你可都知道是何人?」
淺夏眉心一閃,這是想要從自己這裡下手,然後暗中查出是何人想要謀害她了?
淺夏緩緩抬起頭,她站著,許妃側倚著,如此近的距離,能清楚地看到了許妃身上衣裳的針腳了。
許妃等了半晌,見淺夏不語,不免有些氣惱,抬眸相向,本欲斥責,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整個人宛若是被什麼給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了。
長平王妃察覺到了不對勁,起身正要開口說話,被淺夏的右手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莫要出聲。
而許妃,在一對上了淺夏那一雙宛若星光一般璀璨的眸子的時候,腦子裡瞬間一空,還不待多想,自己便置身於一處陌生的地方,讓她整個人都感覺到了一種驚慌感,可是奇怪的是,與此同時,她又清楚地感覺到了一種輕鬆和愉快的感覺!
「許妃娘娘,告訴我你的名字。」
一旁的長平王妃嚇了一跳,這是什麼話?這個雲淺夏的膽子是不是也太大了?這皇帝妃子的名諱,豈是她一介民女能問的?
「我叫許美倩,出自淮安許氏。」
這下長平王妃也愣住了,想不到許妃竟然是真的就回答了她的問話?
「那麼,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我是許妃,是皇上的妃子。我懷了龍嗣,現在正是得寵的時候。」許妃的聲音有些飄,不過倒不至於太過呆板。
淺夏問完了這兩個問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笑看了長平王妃一眼,示意她安靜地聽下去。
長平王妃對於雲家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一無所知的。幾乎就是馬上,她就想到了關於雲家秘術的傳聞!當然,這種只在極少數的大家族之中,才會有的傳聞。
看到了長平王妃疑惑且有些詫異的眼神,淺夏只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再看向了許妃,放緩了語速,問道,「許妃,告訴我,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想!」幾乎就是沒有任何思考,許妃就十分急切地回答了她。
「很好,那麼你告訴我,如果你腹中的這個孩子,是個男胎,你當如何?」
淺夏的這個問題,可不僅僅只是為了她自己問的。現在許妃的立場不能確定,所以,對她,淺夏沒有一丁點兒的信任!而且,她相信,自從許妃得知自己再度懷孕之後,定然就已經想過了無數遍,她若是誕下皇子,將來的路,她要如何走?
至於關於那位大師的批言,她未必全信,也未必不信。無論怎樣,都得看她的態度。
「皇子?」許妃的表情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才有些輕快愉悅道,「我的皇子,將來自然是要襲承大位的!呵呵,皇上現在龍體康健,就讓那兩位皇子去斗吧!」
此時的許妃,聲音是有些輕狂地,勢利的,讓人有些反感的!
一旁的長平王妃,突然了覺得這位侄女,似乎是連她自己也看不透了!
而接下來淺夏的問話,則是直接就讓長平王妃將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對長平王府,你可知道皇上的打算?」
這一次,許妃沉默了許久,才有些蔫蔫道,「長平王府?滅!」
滅!
一個字,便將長平王妃整個人給驚得幾乎快要暈厥了過去。雖然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可是親耳從皇上的寵妃口中聽到,長平王妃的心裡,還是十分的寒心的!
姑且不論這麼多年,長平王府為了紫夜的繁榮穩固,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單單只說這些年穆家的人為此付出的一切,難道還不足以讓皇上放心嗎?
看到長平王妃愈女白晰的臉色,淺夏知道,該讓她看清楚的,她已經看清楚了。
「那麼做為與長平王妃同出一脈的你呢?許妃,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這一次,淺夏的聲音有些清冽,還有著一種不容人拒絕和置喙的堅定。
這同樣也是長平王府想知道的,她的侄女,會做何選擇?
等到淺夏與長平王妃一同出了永福宮,御書房裡的皇上,也收到了太醫的稟報。
等到皇上到了永福宮時,許妃正一人獨自垂淚,心事重重。這樣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本就有些嬌弱的女人,最是容易讓男人看了心疼,幾乎就是出於男人的本能,便會生出一種極強的保護欲!
許妃這裡如何表現,淺夏一點兒也不擔心,她的幻術,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許妃,綽綽有餘。將她一些不該記著的事情,都從她的腦子裡清除了,亦非什麼難事。
一路上,長平王府都是格外地沉靜,一句話也不說,緊抿的唇,預示著她的心情很不好。
眼看宮門在即,長平王妃吩咐人停了軟轎,托了她的福,淺夏也享受了一把皇宮內軟轎的待遇。
「雲小姐,前面不遠就是宮門了
,一起下來走走吧。本妃這幾日有些悶,一直想著散散心,也沒找著機會。今日瞧著你倒是個性子通靈的,不如陪本妃走走?」
「能陪王妃散步,是民女的榮幸。」
長平王妃淡淡一笑,對於這位雲淺夏,她的心底,沒來由地便多了幾分的喜歡。
「說說你的事吧。」長平王妃的語氣聽起來很隨意,也很親切。
淺夏勾唇一笑,「民女以為,穆世子都與您說了。」
長平王妃的步子猛然一收,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同時,眼底還有一抹極強的保護欲!淺夏看得真切,那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保護。
「王妃不必擔心。我與元初,相交五年,彼此之間,幾乎就是沒有什麼秘密的。」淺夏壓低了聲音,眼角的餘光,在周圍淡淡一掃,身後的奴婢,離兩人十步開外,根本就是不可能會跟到她們剛才的談話。更何況,淺夏在說出這些的時候,還刻意地轉了角度,便是有懂唇語地看到了,也是莫可奈何。
「雲小姐?」
「叫我淺夏吧。剛剛在永福宮,許妃的話,您都聽清楚了。淮安許氏,到底是向著您,還是向著她,您總該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們雖是同出一脈,可是淮安許氏,是不可能同時支持你們兩個的。」
長平王妃慢慢地走著,心裡頭對於這位雲小姐的好奇之重,已是到了極致的邊緣!
「淺夏,你剛剛在永福宮?你就不怕本妃將事情鬧大?不怕本妃將看到的一切都稟明於皇上?」
淺夏淺笑,看了一眼這巍峨的宮殿,端莊威武,奢華大氣!在她眼裡,這不過就是一間華麗的牢籠罷了,可是誰能想到,在外頭無依的柔弱女子,一旦踏足於此,便個個兒變得心機深沉了起來。
許妃,不就是個例子?
「首先,您是元初的母親,對您,我沒有必要有所隱瞞,既然我想與長平王府建立長久,且更加緊密的合作,那麼,誠意,自然是最重要的。今日之事,王妃回去後,大可以向王爺坦承。」
長平王妃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後,還是點了點頭。
「其次,我剛剛說過,我與元初之間,並無秘密可言。若是我出事,那麼,您以為元初的日子會好過?」
長平王妃的眸光一寒,臉色也有了幾分的陰沉,「你在威脅我?」
「不敢!民女只是實話實說。我既然能讓許妃忘了先前的那一幕,自然也有法子能讓您忘了。可我並沒有這麼做,您心裡,應該也能猜得到,大體是為了什麼吧?」
長平王妃微微一怔,當下對這位小姑娘便多了幾分的喜歡。倒不是因為她的聰明,還因為她的膽識!
長平王妃雖然是一介女流,且不會武功,可是她嫁的人,可是半生戎馬,即便這些年漸漸的沉寂了下來,那一身的傲骨和為帥的膽識謀略,亦是沒有多大的改變的。
這麼多年,與長平王朝夕相處,又豈會沒有一絲的薰染?這會兒瞧見這個小姑娘如此的膽大且善謀,怎能不得她的歡心?
「好孩子,你是個懂事的。本妃年紀大了,且膝下無女,若是得空了,便多來王府走動走動,說起來,我與你母親,當初也是一見如故呢。」
「是,王妃。」
兩人緩緩走著,淺夏再度感受著這皇宮的威嚴與莊重,不過心裡,已沒有了來時的那份緊張了。
感受到了長平王妃身上傳來的親切和柔和,淺夏對長平王府,倒是多了幾分的好奇。
出了宮門,長平王妃似乎是顧慮到了什麼,便將自己頭上的一支金釵除下,親手簪到了她的頭上,「雖說今日許妃應了你的條件,會盡量說服皇上不要再召你進宮,可是天威難測,誰又能保得准?再說了,你如今身在梁城,與在宮中相比,怕是也沒有什麼不同。」
淺夏眨眨眼,王妃的意思是說,皇上若是有心試探或者是打壓,她進不進宮,都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多謝王妃提醒了。」
「若是去到了什麼要緊的場合,就將這金釵戴著,旁人問起,便說是我相贈。長平王府雖說已淡出朝堂多年,可是餘威還在。那些有心為難之人,看到了這支金釵,也總得想一想才是。」
淺夏伸手輕扶了一下那支釵,笑問道,「此釵可是大有來歷?」
「此釵名為朝陽五鳳掛珠釵,最中間的那顆東珠,可是極為難得。此釵,亦是當年本妃進宮給先太后請安時,先太后賞下的。如今,本妃便轉贈與你,也好給你添了一道護身符。」
淺夏心裡頭明白,王妃這麼做,雖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護著自己的作用,可是同時,也將等同於告訴眾人,她雲淺夏,與長平王府的關係,非同一般!
否則,先太后所賞下來的金釵,怎麼會到了她一介民女的手上?
淺夏滿面歡喜,似是未曾察覺出王妃的用意,親手扶著王妃上了馬車,這才提裙上車,將自己頭上的那支朝陽五鳳掛珠釵摘下,低喃一聲,「如此貴重的東西,現在戴著,似乎是有些不妥呢。」
淺夏明白,長平王妃的用意,主在拉攏,並無多少威脅的成分在。可饒是如此,淺夏對於她如此明顯的態度,還是有幾分的不適應的。
至少,現在,她一個十五歲的少女,還不適合太過張揚,給人找茬兒的機會!
馬車徐徐前行,朱雀早在淺夏上來之前,便已躲進了馬車裡。
nbsp;將金釵收好後,淺夏才笑吟吟地看向了朱雀,「剛剛見到你家主母,怎麼不說下去打聲招呼?」
朱雀嘴角一抽,打招呼?她是什麼身份,能輕易地在宮門口露面嗎?
「回小姐,屬下的主子是穆世子,並無主母。若非說有,也是小姐您了。」
淺夏臉一紅,本想著打趣這個在她面前向來不愛笑的朱雀的,沒想到反倒是被人家給打趣了。
「找我有事?」
「定國公府都快要鬧翻天了!林世子似乎是受了什麼打擊,一病不起。聽說。」朱雀抬眼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淺夏也不瞧她,反倒是將身子往後靠了靠,十分愜意地窩在了靠背上,「聽說了什麼?」
「聽說林世子傷心過度,還吐了血。而夫人則是被林老夫人以盡孝為名,將她禁在了老夫人的院子裡,不得回去探望。」
淺夏挑眉,盡孝?吐血?看來,林家的水的確是被她給攪渾了。不過,再渾的水,也禁不住時間的沉澱,早晚都會該沉的沉,該浮的浮。
「母親堂堂世子夫人,而且還是上將軍的夫人,焉是她們說禁便能禁的?」
「依小姐的意思,可是要屬下等前去相助?」
「不必!」
「林家的事,我們不好直接插手。而且,發生在了國公府內部的事,我們又是如何知曉的?這不是擺明了在告訴所有人,我們雲家在林家安插了眼線?不僅如此,我們的人,還十分地厲害?連國公府這樣守衛森嚴的地方,我們都能窺探到消息,我們雲家,豈非是成了無孔不入了?」
朱雀沉默了一會兒,「那依小姐之見呢?」
「靜觀其變。林老夫人的膽子再大,也不能將我母親如何。到底也是朝廷命婦!再說了,我不相信,母親就一點兒法子也沒有了。倒是林少康那裡,想法子讓他清醒一些。若是連自己的妻兒也保不住,這上將軍,他不做也罷!」
「是,小姐。」
對於雲淺夏的這個決定,朱雀是相當贊成的。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越覺得跟小姐的脾性相投了!
身為男人,若是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還談什麼大業?
眼下已是到了十月,淺夏一下馬車,便覺得這天色昏暗了不少。本該是正午暖陽灑落之時,現在,竟然是連太陽的一彎弧度都看不到了。
淺夏抬頭,看著道路兩旁那枯黃的樹葉,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像鋪上了一層黃色的地毯,只是那黃色所宣示出來的,不是皇室的那種威嚴,反倒是一種對生命的不捨和感悟。
看著樹上那稀稀拉拉的幾片黃葉,有的幾乎已經是與枝幹離了大半兒,卻是在蕭瑟的秋風中,堅持不肯下來,像是一個捨不得離開母親懷抱的孩子,隨著風聲,在慢慢地嗚咽著。
淺夏的心裡也是陡然生出一分蒼涼之感,秋天總是讓人感觸良多,總是讓人會有一些消極的情緒攀生,就連自己也不意外!
進了院子,看著影壁一側那個小花圃裡,早已是荒涼一片,惟有雞冠花不忍謝去,倒是頗有幾分**寒秋的味道。
昏昏沉沉的天空,讓人覺得有幾分的沉悶。
淺夏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天氣,讓人覺得壓抑。特別是在這京城之中,這樣的天氣,讓人覺得幾乎就是要喘不過氣來!
雲若谷過來時,便見淺夏坐在了一個繡墩兒上,趴在窗台上,下巴抵著自己的雙臂,有幾分消沉的樣子。
「怎麼了?進了趟宮,回來怎麼就成了現在這樣兒?」
淺夏只聽聲音,便知是雲若谷來了,只是動了動眼皮,頭也不曾回,「二哥今日很閒?」
「你可知道定國公府的事了?」雲若谷不答反問道。
「嗯。知道了。」
「你不打算出手?」雲若谷有幾分的好奇,對於這位妹妹,他自認還是瞭解幾分的。如今聽說姑姑和姑父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她竟然像是一個沒事人一般,還在這裡賞著外面的景致?
不對!有些不對勁!
淺夏歎了口氣,「定國公府的事,林少康若是沒有本事擺平,那麼將來即便是他襲了爵,也是坐不安穩的。你沒發現,那日皇上雖然是當眾宣佈了由林少康來承國公爵位,可是到現在,也未曾下達聖旨?」
雲若谷似乎是才想到了這麼一回事兒,臉色也慢慢地凝重了起來。
「你不說,我倒是將此事忘了。」
「皇上金口玉言,當時明明說的是回宮後即擬旨,可是到現在也未曾正式宣旨,據宮裡有人透出來的消息,皇上是擔心林老將軍的身體,想著等他穩定一些的時候,再來宣旨。這話,你信?」
雲若谷乾笑了一聲,搖搖頭,「看來,林家之的以會分成了兩派,十有*,是與那位脫不了干係了。只是,小夏,你現在能確定,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另外有人從中作梗?」
淺夏的頭終於轉了回來,給了雲若谷一個正臉兒,「你腦子倒是轉的快。那有沒有猜到,會是哪一位貴人?」
雲若谷搖搖頭,「我哪裡能猜得到?不過,你對林家的事,當真就一點兒也不好奇?」
淺夏再度看向了窗外,「有什麼可好奇的?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林少康之前一直不肯成親,真正原因,到底
是什麼?」
雲若谷的面色一變,「你懷疑?」
「不錯!二哥,反正你也來了,那你就去跑一趟吧。之前鳳凰山的消息,不也是你負責的?如今正好,給你一個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淺夏說的理所當然,更甚至於還有一種,我對你期望很高的姿態。
雲若谷也只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卻是帶著笑,「那好。我去想辦法。」
淺夏對於他的離開,沒有什麼反應,整個人還在想著之前在宮裡頭許妃的那幾句話。
其實她活了兩世,早該看透這一切的,身為一個女人,一心為了自己的將來盤算,為了自己的兒子打算,自然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可是為何自己還是覺得心裡有幾分的不痛快呢?
是因為自己出計保住了許妃的孩子,可是她卻自私地只想著自己嗎?
淺夏輕輕地搖搖頭,自己果然還是不夠冷情,心緒的浮動,仍然是太過明顯了。就連雲若谷都能看出自己的狀態,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看來還需要再好好地練一練了。否則,哪日自己一激動,再讓有心人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可就真的麻煩了。
沒過多久,雲家一行人,便聲勢浩大地去了定國公府。就連平日不愛搭理這些瑣事的雲蒼璃,也一起去了。
林老夫人一瞧,倒是有些意外,待看到了雲筱月身邊的於嬤嬤竟然是雙眼紅腫地出現在了雲老夫人的身邊時,便明白了。
「親家母這是做什麼?帶了這麼多人來,是想著來我林家鬧事?雲老夫人,我勸你想想清楚,這裡可是定國公府!不是你們那些個小商小販能隨意進的。」
雲老夫人也不惱,只是笑看向她,「定國公夫人言重了。外頭盛傳我的姑爺怒火攻心,還吐了血,可是我的女兒卻被定國公夫人給軟禁了。我這個當母親的,難道不該過來看看?」
「哼!既然是嫁為了我林家婦,自然就是我林家的人了,該守我林家的規矩!雲老夫人,我們國公爺這會兒還病著,就不留你們了。來人,送客。」
「且慢!」一道哄亮,卻明顯有些中氣不足的聲音傳來,雲蒼璃略一蹙眉,使了個眼色,雲長安便過去扶了林少康。
「原來是岳母和大哥來了,快快裡面請。」
「少康,你這是怎麼了?臉色白地跟紙一樣?長安,快給你姑父看看。」雲老夫人吩咐道。
林少康親自出來了,定國公夫人自然是不好再說什麼,才剛剛將心頭的怒火壓下去,就見林正陽哭鬧著出來了,「父親,父親,為何不讓我見母親?我都兩日未曾看到母親了。」
雲老夫人這心一揪,立馬就心疼道,「正陽呀,來,到外祖母這裡來。跟外祖母說說,怎麼回事?你娘呢?」
「外祖母!您總算來了,您快跟我一起去救救母親吧。」
林老夫人頓時大怒,「胡說什麼?你母親為了給國公爺祈福,這會兒正在佛堂唸經誦佛,豈可隨意打擾?」
「哦?這麼說,是我家女兒在給正陽的爺爺祈福,這倒也是無可厚非了。」雲老夫人說著,冷笑一聲,「只是我竟不知道,你們林府什麼時候有了這個規矩,長媳去祈福,這底下的弟媳們倒是可以在這裡享著福,親家母,不是我說話難聽,你這做法,似乎是有些過了吧?」
林老夫人一窒,「雲老夫人怕是誤會了,這是幾個兒媳輪流祈福,老大媳婦是長媳,自然是要先從她這裡開始了。」
「哦,原來如此。那麼,不知道這輪流祈福,要幾天方可呢?」
一句話,倒是將林老夫人問住了,她有心說七日,可是一看到了雲家人的架勢,再看看林少康看自己的眼神,心知若是如此說了,怕是他們會不依不饒了。可若是讓她說三兩日,她又委實不甘心。
「老夫人,求您救救夫人吧。夫人已經兩日滴米未進了,連口水她們都不給喝,這哪裡是祈福,分明就是要將夫人活活餓死呀!老夫人,您要是再不去佛堂,只怕夫人的性命不保呀!」
於嬤嬤跪在地上,哭地可憐至極,林少康的臉色亦一暗,眼睛直直地看著林老夫人,「母親,祈福就是讓月兒不吃不喝?我說怎地我病了一日,卻是未見月兒來看我,甚至是連她身邊兒的丫頭也不曾看到一個。原來母親就是這樣善待您的長媳的?」
這話可是大有誅心之勢了。
雲長安冷哼一聲,原本還持著林少康的手,便猛地一甩,「姑父,晚輩敬您是上將軍,是我姑姑的夫婿,可是您都讓我姑姑在這定國公府裡遭了什麼罪?這祈福,竟然是還不許吃飯喝水了?倒是奇了!」
事已至此,林老夫人自然也是只能趕鴨子上架,「這祈福自然都是如此。這才方能顯出誠心來。」
「那若是我姑姑不成了呢?這後果由誰來承擔?」雲長安這會兒說話倒是利索了。
林少康瞇了瞇眼,略有些乾澀的嘴唇輕佻了一下,倒是笑道,「也好。既然是祈福要輪流的。如今您也聽到了,夫人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再怎麼說,她也是朝廷的誥命夫人,母親,如今這不是二弟妹也在嗎?正好也該輪到她了吧?」
淺夏低頭偷笑,這個林少康,倒是個腹黑的主兒!
只是當雲筱月被於嬤嬤從佛堂裡攙出來的時候,淺夏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雲筱月的臉色臘黃,精神懨懨的,好像是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雲長安哪裡還用人吩咐,直接就過去轉了身,將雲筱月背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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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雲老夫人自然也是氣得不輕,自己在家的寶貝女兒,竟然是被人給折騰成了這副樣子,這還是世子夫人呢!若是一個無品無級的,還指不定被折騰成什麼樣兒呢?
「來人!」林少康冷聲道。
「參見世子。」數道黑影突然現身,將在場之人,個個兒都是嚇得不輕,特別是林老夫人,臉都白了。
「將小佛堂盯嚴了,夫人是怎麼過來的,她們也都一個,一個也不許漏了。」
「是,世子。」
這是林少康第一次公然地動用了手中的暗衛,也是林老夫人成親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見到林家的暗衛。一時,竟是呆立當場,不知作何反應了。
而其它人看到了林少康的突然發威,顯然也是心有餘悸,再加上了雲家的人還在,其它幾位公子,也不能說,只讓雲氏受苦,他們的妻子就免了這一遭吧?
雲長安給雲筱月診了脈,主要也就是累的,再就是一直滴水未進,身體有些虛脫了。
事實上,今日就算是雲家人不去,林少康也一樣能將雲筱月給救出來,只不過如此一來,他怕是就要背上一個忤逆不孝的罪名了。這也是他為何會想法子將於嬤嬤給放出府去,然後去雲家搬了救兵的原因。
雲府,書房內。
雲長安有些不屑道,「我原以為這個林少康也是個有擔當的,平日裡對姑姑那麼寵愛,想不到一出事,他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救出自己的妻子,而是先想到了自己的名聲!真是讓我高看了他了。」
雲若奇挑挑眉,當時的情景他未見,所以,他不發表任何的看法。
「淺夏,你怎麼看?」雲蒼璃看著自回府後,就一直表現得十分安靜的清夏,略有些擔心。原本他是擔心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萬一重瞳的樣子,再被人看到。可是沒想到,淺夏的表現,實在是讓人意外。
「舅舅,林少康不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若是他果真將名聲看地比妻子重要,當初就不會選擇了娶她!畢竟,她是一個和離婦的身份。而且我們雲家的門第,在世人看來,比之林家,可是差了太多。」
「妹妹,你現在竟然是幫他說好話?」雲長安薄怒。
「哥哥,我只是就事論事。今日他會讓我們也出現在了定國公府,除了是為了將母親救出來,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想來,他是想讓我們,更準確地說,是想讓舅舅親眼看到了他在定國公府的難處。他這是有求於我們。」
雲若奇沒怎麼聽明白,手扶了下巴,略微生疑,「有求於我們?難不成,他是想著讓大哥出手,能再給定國公延上幾日的性命?」
淺夏搖搖頭,神色凝重地看著雲蒼璃,「舅舅,之前您不是就占卜過林家的命運?準確地說,是在十六年前,您便給林少康,甚至是整個林家占卜過?那個時候,您得到了什麼樣的結果?」
淺夏的神色嚴肅,而且還隱隱透著幾分冷秋之氣,連雲蒼璃,也被她這樣的氣勢,給震了一下。
「林家三族被誅,其餘族人,被發配邊疆。具體的時間,按我當時的推算,應當是在林少康襲承了爵位之後,只是具體的時間,我無法估算。不過,後來你母親嫁給他之後,似乎是有些不同,我在他們成親那日占卜時,林家的運數,似乎是有所回升。」
「舅舅,這才是當初你不願母親嫁給林少康的真正原因吧?」淺夏的聲音此時宛若屋內的涼風一般,不帶一絲的溫度。
「算是吧。」雲蒼璃也不再隱瞞,「不過,你的出現,的確是個意外。我得知你是個女孩兒的時候,並沒有怎麼在意。直到後來你在盧府出了事,我為你占卜時,卻是根本一點兒痕跡也沒有,所以,才動了心思。將肖娘子派去了允州,讓她教你撫琴,看看你於此道,是否有天賦。」
「舅舅,那後來您為何又答應了母親嫁入林家?」
雲蒼璃的眸光閃了閃,一抹淡笑浮於臉上,「那是因為後來你的介入。你讓月兒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一切都隨著那一幕,發生了改變。自那之後,我便再也占卜不出林家的運數。連林少康這個人的生死,我都占卜不出了。」
「所以,舅舅才大了膽子,想著既全了母親的心思,又能看看,我對於這一切,又能有什麼樣的推動?」
雲長安和雲若奇二人聽得瞠目結舌!
淺夏竟然是還有這等本事?因為她的介入,父親竟然是再也探查不到了林家的運數,那麼長平王府呢?兩人這樣想著,自然而然地,也便這樣問了。
雲蒼璃輕歎一聲,「一樣!關於長平王府,我也一樣占卜不出什麼來。我相信,蒙天也是無法再占卜到了這兩家的運數,否則,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派了桑丘子睿進京。」
「等一下!」淺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您的意思是說,只要是有了我的插手,那麼任何一個家族的未來,您都無法占卜得到嗎?」
雲蒼璃搖搖頭,「也不全是!就像是之前的盧家,我也一樣能佔卜到他的結局,還有經你插手的皇甫家族,似乎是也不受你的影響。或許,我的占卜會失靈,並非是全部都因為你的緣故。」
「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如果我沒有猜錯,今日林少康會這樣做,讓我們親眼看到了他們夫妻在國公府的艱難,就是為了讓我們雲家能用秘術相助。」
雲蒼璃沉默了,那緊到了一處,幾乎就是擰不開的眉峰,任誰瞧了,也知道他的為難。
淺夏沒有再繼續說,書房裡靜的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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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雲長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好像對於這雙救死扶傷的手,怎麼也看不夠一般。而雲若奇倒是難得地轉了臉兒,眼睛盯著桌上的一個燭台,好像那燭台的造型多麼精美,讓他萬分欣賞似的。
「他會再派人來的。」終於,雲蒼璃不再沉默,平靜地說出了一個很快就要發生的事實。
淺夏點頭,「舅舅,定國公府,我是一定要去的。另外,二哥去幫我搜集一些消息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終於,幾日後,林少康再次親自上門,這一次,他將雲筱月和林正陽都留在了雲府,將雲蒼璃和雲長安請去了定國公府。
林少康本想將他們母子送到上將軍府,可是一想到若是林老夫人以自己母親的名義給府上的下人施壓,他們也是無可奈何!倒不如直接住到了雲家來,倒還安生。
淺夏扮作了雲長安的小廝,再由三七給化了裝,莫說是外人了,便是雲蒼璃的第一眼,也沒能認出來,就是他的寶貝外甥女兒!
原本的螓首蛾眉,此時竟是化成了兩道濃濃的劍眉,原本的杏面桃腮,此時竟是被化成了一個面色微黑,看起來結實有力的小跟班兒。
淺夏走的不緊不慢,與她一道過府的,還有長安的護衛雲風。
林少康來雲府後,將事情也大致地說了一遍,只說是在後來他守著時,國公爺竟然是大呼著吳夢嬌的名字,而且還一直說他對不起她。那日皇上在時,林少康的情緒頗為激動,並且是再三強調,定國公這個爵位,只能由嫡長子林少康來襲承。
林少康難免生疑,吳夢嬌是他的姨母,與母親是雙生胎,可是父親為何會說對不起她?
這原本是林家的家務事,林少康也無心將此事外露,免得再被外人笑話。可是經過了雲筱月之事後,他覺得事情似乎是比他想地要複雜一些。所以,這才央了雲蒼璃,能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林少康將雲蒼璃等人請來了府上,林老夫人自然是要過去看一看的,這會兒國公爺已經搬到了他的前院兒,不在書房了,林老夫人自然也就無所畏懼,挺直了胸膛過去了。
淺夏注意到,這個院子裡,亦是種了數棵的海棠,一見院子,便有了幾分的好心情。
待進了屋子,林少宏正守在了那裡,一見他們來了,連忙起身,寒暄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不多時,林老夫人便來了。
要說這林老夫人來地也是巧了,原本他們的意思是要問一問定國公的,可是奈何定國公此時又陷入了昏睡之中,雖然是與性命無礙,可若是將其喚醒,還是有些難度的。
本來他們就在發愁,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國公爺才能醒?
這林老夫人一來,這事情立馬就迎刃而解了。
林老夫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進屋子,沒一會兒,竟然是就昏昏欲睡!
這一次,淺夏只是利用了自己的重瞳,讓她的精神進入到了一種極其放鬆,幾乎就是沒有任何戒備的狀態,再然後,便是這屋子裡的薰香起了一定的作用。
雲長安開始動作優地撫琴,而淺夏就在雲蒼璃的身側站了,看著雲蒼璃這一個沒有修習幻術天賦的人,是如何使用幻術的。
雲蒼璃與林老夫人,一問一答,這在誰看來,也是雲蒼璃使用了幻術,壓根兒就不會懷疑到了他身後的那位小廝身上。
淺夏一直跟在雲蒼璃身後,其目的,也就是為了防止林老夫人在半途中清醒過來,那樣的話,不僅僅是會前功盡棄,還會讓她心生戒備,而且一旦她清醒過來,將事情鬧大,想要再催眠她,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時間流逝,一旁的林少康,從林老夫人的口中聽到了這一連串的事實真相,真是恨不能直接就將她給掐死了!
怎麼可能?自己與她竟然根本就不是母子?
不僅僅不是母子,竟然還是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
林少康的身形一晃,碰到了床柱之上,身子略有些發軟,一手緊緊地扶住了床柱,才勉強沒有滑倒在地。
等到林老夫人再度清醒過來之時,她已經是對於先前的一切,都沒有了任何的記憶!
林少康衝著林老夫人冷聲一笑,眸底的恨意,開始無限地放大,讓坐在那兒的林老夫人,突然就心生不妙,本就有些心虛的她,此時忍不住懷疑,難不成他都知道了?
「母親?呵呵!我真沒有想到,我叫了三十餘年的母親,竟然是一個殺人兇手!我想想,現在,我應該是喚你一聲母親,還是姨母,亦或者,直接就該殺了你,為我母親報仇呢?」
林老夫人身子一抖,隨即一僵,嘴巴張地大大的,幾乎就是能塞進一個雞蛋去。
那老的與枯枝無異的雙手,一隻緊緊地扶著椅臂,一隻用力地攥著手中的枴杖。
「胡說什麼!你就是這樣與母親說話的?以前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規矩?母親?呵呵!你確定你是我的母親?你確定你是我父親的髮妻?」
林老夫人的瞳孔一縮,嘴巴緩緩合上,好一會兒,才輕道,「呵!我倒是小瞧了你。你竟然是能將三十餘年前的事情查清楚,看來,你也並非是如外人所看的那般,對內宅之事,一無所知。」
「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為!你當初謀害了我母親的性命,那麼現在,你想好要如何贖罪了嗎?」
「哈哈哈哈!」林老夫人笑地有幾
分的張狂,還有幾分的姜苦,「贖罪?我沒有做錯!我只是拿回我應得的東西!這定國公夫人的身份本就是我的!是她吳夢嬌搶了我的夫君在先,我將這些奪回來,何錯之有?」
林少康怒容頓現,幾乎就是咬著牙道,「死不悔改!」
林老夫人卻是連連輕笑,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裡,此時竟然是再度有了神采,與方纔的巔狂之態,竟是大相逕庭!
「呵呵,當年我們姐妹一同出嫁,不想半路上竟然出了岔子,原本該嫁往北地的妹妹,竟然是被抬進了林家,而我這個正牌的少夫人,卻一路去了北地!是她!是她毀了我的一切,我只是找她來奪回屬於我的一切,我何錯之有!」
林少康聽罷,緊緊地咬了牙關,費盡了力氣,才將自己數次想要揮出的拳頭,給壓了下來。
「你沒錯?難道當年我母親就有錯了嗎?你別忘了,當年與父親拜了天地的是我母親!而真正被林家族人認可的少夫人,也是我母親。就算當年出了差錯,可木已成舟,你怎麼能出手謀害你的親妹妹?你的良心讓狗吃了?」
面對林少康的聲聲責難,林老夫人,竟然是苦笑一聲,伸手指著床上的老者道,「木已成舟?你可知我與他曾山盟海誓?他說非我不娶,我亦非他不嫁!可是結果呢?你一句木已成舟就算完了?那我呢?」
林老夫人蹭地一下子站起身來,面上有些鬆垮的面皮還極為劇烈地抖動了幾番,「我的一切又有誰來賠償?我才是應該成為林家少夫人的人!可是我卻嫁給了一個病秧子!憑什麼?憑什麼吳夢嬌這個賤人就來霸佔我的夫君,搶走了我的幸福?你知不知道我在北地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如果不是我當初聰明,選擇了假死一途,說不定,我早就真的死了!」
林少康一臉的痛心,這個被他喚了這麼多年的母親,竟然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母!而他這麼多年來認賊作母,若是母親在天之靈看到了,該有多傷心?
「我說過了。這是你們的命數。即便是陰差陽錯,讓你們的姻緣換了,你回來了也就罷了,何苦還要殺了我母親?你們可是嫡親的姐妹!」
林少康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吼!與此同時,眼眶一熱,兩行熱淚,沿著臉頰而下,這個素來剛硬的漢子,也終於是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
淺夏輕輕搖頭,面有唏噓,就因為他是吳夢嬌的兒子,所以,她才容不下他?
「什麼姐妹?如果那個賤人真的有當我是她的親姐姐,就該在得知錯了的情形下,與夫君坦言才對!可是她沒有!她竟然是將錯就錯,騙了他!吳夢嬌她如此卑鄙,難道她不該死?」
情緒激動的林老夫人,沒有注意到,床上的那個年邁的老頭兒,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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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真相有沒有嚇到你們?哈哈。還沒完哦。為了表示我對你們的關心,要安撫一下你們被驚到的小小心臟,講個笑話給你們聽吧:我們公司每天中午的菜譜都是不同的,星期一糖醋排骨,星期二腰花粥,星期三青椒爆肚,星期四乾菜蒸肉,星期五骨湯彈面,星期六紅燒大腸。星期天……星期天我終於把你吃完了,親愛的,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