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年大急,面色如臨大敵,可是嘴裡吐出來的話,卻是無比輕柔,「淺淺,淺淺,你醒醒。」
淺夏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眼皮似乎是萬般沉重一般,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
「淺淺,你醒了?現在怎麼樣?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淺夏看著眼前的這張熟悉非常的臉,卻是做了一個深呼吸後,低聲道,「元初。帶我去桑丘府。」
穆流年沒有問她為何會如此,亦沒有問她為何一定要去桑丘府,只是輕輕地將她抱了起來,然後一路護送他去了桑丘府。
穆流年的臉色再度覆上了假面,人始終是攬著淺夏的,一路上,三人始終無語,而淺夏也未曾指出穆流年的逾越行為,反倒是任由他這樣抱著,一點兒掙扎的意思也沒有。
眼瞧著快到桑丘府了,雲長安挑了小簾兒看了一眼外頭,「妹妹,你可能走?」
「現在好多了。如果我所料不差,桑丘公子這一次,怕是傷的極重。哥哥,我們只是來給你做幫手的,要救桑丘子睿的人,是你。」
雲長安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等到幾人見到了昏迷不醒的桑丘子睿時,終於明白了淺夏口中所謂的極重,真不是假的!
雲長安的到來,到底還是讓桑丘大夫人等安心不少。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雲長安才挑了簾子出來,「夫人,麻煩你讓人準備這單子上的藥,桑丘公子不僅受了傷,還中了毒。」
桑丘弘一聽,眉心微緊了一下,立刻就吩咐人去準備,對這位年輕的雲家公子,亦是多看了一眼。
「子睿他如何了?可有性命之憂?」
雲長安搖搖頭,「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他體內的毒,倒是稍微麻煩一些。」
淺夏站在了寢室內的床榻前,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那個面色蒼白的男子。
許久,淺夏的腳尖才往前輕挪了一小步,然後面無表情地對穆流年道,「你將他的下巴擒住,讓他的嘴巴張開。」
淺夏說著,手上,已是多了一根銀針。
醫術,她不怎麼懂。
等到穆流年將桑丘子睿的嘴巴張開,淺夏手上的銀針,亦是沒入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處,淺夏的眉心微微一蹙,很快,便有了一個鮮紅的血珠在其指尖上形成,嬌艷欲滴。
淺夏不徐不疾地將自己的手指懸於了桑丘子睿的嘴巴上空,然後右手再用力一擠!
一滴、兩滴、三滴!
不多不少,剛剛好三滴血。
「好了,你可以鬆開他了。」
穆流年看得已是有些目瞪口呆!
淺夏的血有沒有什麼與眾不同,這一點,他不知道。可是剛剛從她的舉動上來看,十有*,是有著引毒的功效了。
不得不說,穆流年的腦子反應地很快,只是,他仍然是沒有猜中了全部。
雲長安再度進來,一眼便看到了她食指上的紅點。
「你給他服了幾滴?」
「三滴。」
「有必要麼?」雲長安蹙眉道。
「他的確是與眾不同!至少,我能感覺得到他與我之間的某種聯繫,是有些詭異的。」
穆流年不語,自始至終只若旁觀。
直到將近一個時辰之後,桑丘子睿才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只不過,不待他完全清醒,淺夏一張平靜無波的小臉兒,已是將他的視線完全遮擋。
桑丘子睿只覺得眼前宛若是盛開了一朵美艷無比的牡丹,花瓣層層疊疊,顏色絢爛多彩,很快,瞳孔便是一縮,整個人的神情,已是有了幾分的呆怔。
此時,在桑丘子睿的眼前,已是出現了一個唯美且飄逸的幻境。
與此同時,屋子裡,已是輕輕地響起了琴音。
穆流年側目,雲長安卻是衝他輕搖了搖頭,手上的動作未停。
「桑丘公子,你為何對那位雲小姐如此上心呢?」聲音輕柔緩慢,卻是極具魅惑力。
「因為她是我等了多年之人。」
「你之前見過她?」
「未曾。」
「那你如何肯定就是她呢?」
「直覺!她一出現,我就覺得一定是她。師父曾經說過,只要是我能找到她,並且是將她留在我的身邊,我這一生,便會順風順水,再無波折。」
「那你確定你師父的話是對的麼?」
「當然,為什麼不對?」有些反問的語氣,不過,不是很明顯。
淺夏的眸色更深了一重,卻是泛出了絲絲的寒意,「以為找到一名女子,你便可榮華富貴。桑丘公子,也不過如此。」
這一次,沒有聽到桑丘子睿的回答,似乎他這會兒是真的睡著了。
淺夏並不著急,仍然是靜靜地站在了那裡,就那樣等著,似乎是他回答與否,都不重要。
「怎麼可能?大業豈是單憑一名女子便可定?只是,她是我命中的劫數。只有將她禁錮在了我的身邊,我才能心無旁
旁騖。」
「原來,她亦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淺夏的聲音中透著幾分的悲涼,似乎是帶著一種巨大的魔力,透過了層層的阻礙,一遍又一遍地衝擊著他的耳膜和心門!
一顆棋子!
一顆棋子?
桑丘子睿的心跳突然加速,整個人的狀態也開始有了變化。他的胸前開始劇烈地起伏著,顯然是情緒有了較大的波動。
一隻露於被子外面的胳膊,出於本能一般地左右晃了晃,泛著青白色的手指,開始緊緊地攥起了他身上的錦被。
淺夏一看如此,便立馬後退一步,極其尋常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臉色平靜恬淡,似乎是她從未靠近過他一樣。
穆流年快速地閃身到了她的身邊,眼尖的他,自然是看到了她的身體在不停地輕顫,大掌輕輕地將她的小手包裹其中,溫熱的觸感,讓淺夏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琴音,亦是在此時終止。
回去的路上,淺夏的身子仍然是不停地在發著抖,即便是穆流年將她摟的緊緊的,似乎是仍然不能讓她感覺到了心安。
穆流年想問,可是看到了淺夏那有些蒼白的臉色,卻是一個字也問不出。
他是真想知道,這五年裡,淺夏在鳳凰山上,到底是如何過的?
還有,她和那個桑丘子睿之間,到底是有著怎樣的糾葛?為何那人受傷,她會感應得到?而且,還表現得如此地不同尋常?
穆流年這會兒是真的有些後悔了!
後悔自己當初就該是軟磨硬泡,讓自己留在了鳳凰山的!
眼下讓他看著懷裡的可人兒,如此地嬌弱,穆流年這五年來,頭一次有了一種心被懸起來的感覺!
原以為,這五年來,自己是除了雲家人,與她最為親近的一個。
原以為,自己對她的心意,雲家人盡知,她自己也明白,那麼,一切應該就是水到渠成才是!
可是現在?
穆流年不確定了!
穆流年一路將淺夏抱回了小院兒,之後便阻止了任何人的靠近,這一次,試圖接近這個小院兒的人,都被他的暗衛給請了出來。
雲長安,亦在此列!
其它人倒還好一些,都知道穆世子對淺夏是一往情深,可是雲長安卻是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自己的妹妹在被人給輕薄了去。
其實,寢室裡,穆流年就只是靜靜地抱著淺夏,一起坐在了軟榻上。
淺夏躺坐在他的懷裡,面容倒是寧靜,而且細看,眉角處,似乎是還有著幾分的愜意的。
「淺淺,你真的不預備對我解釋些什麼嗎?」最終,還是穆流年受不了這種太過詭異的安靜,雖然是佳人在懷,可是他總覺得淺夏的心根本就不在此處,這讓他很是懊惱,卻又無奈。
「元初,這是我欠他的。所以,這一生,我必須要來償還他。」
淺夏說著,便感覺到了他手上的力道募地就加重了幾分,「什麼意思?怎麼償還?」
淺夏淺笑,「幫他度過這一次的劫難。誠如他剛才所說,我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而他與我,又何嘗不是?只要是我能幫他化解了這次的危機,那麼,我便不再欠他什麼。再見他,我亦是能輕鬆自在了。」
「僅僅如此麼?」穆流年仍然有些憂心道。
「目前來看,就是如此。他剛剛說的話,你不是也聽到了?」
穆流年蹙眉,「我能知道你欠了他什麼嗎?」
淺夏搖搖頭,笑地有些像是茉莉花,清秀得很!
「我也不知道。當初舅舅測算出了我與他之間注定要有一場糾葛。而且,我自己用靈擺也占卜出了他在我的生命中,的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只是。」
淺夏在此一頓,笑看向他,那清清盈盈的眸子,此時看上去,就像是剛剛潑在了宣紙上的墨,濃黑、盈亮!
「只是,還沒有重要到是共度一生的人。」
穆流年原本提著的心,頓時鬆了鬆,「雲叔叔不是說不能佔卜你的人生嗎?」
「他是不能!可是,不代表他不能佔卜別人的!再說了,我自己為自己占卜,這麼久了,失手的概率還是很低的。」
最後一句,聽上去隱隱還有幾分的小得意,倒像是在他面前邀功似的!
穆流年總算是面色一緩,有了幾分的笑意,「淺淺,你的意思,是不單純指今日救了他,而是要助他在桑丘家族站穩了腳跟嗎?」
「正是!」
「你一介女子,如何助他?」原本舒緩下來的眉心,再度糾結到了一起。
「這個我自有法子。元初,我知道你的事情多,你自去忙你的就是,不必理會我這裡。橫豎有哥哥護著我呢,別人傷不了我。」
穆流年的眉心緊了緊,這是要趕自己走了?是覺得自己留在這裡會妨礙她?
可是自己能妨礙她什麼?穆流年越想,心中的火氣就越大,語氣也開始有些冷厲了起來。
「淺淺不想我繼續留在安陽城?」
淺夏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不悅,輕搖搖頭,「我是擔心
會誤了你的正事。相比於你要做的,我這裡都不過是些許小事,莫要因小失大。」
穆流年將她再摟緊了幾分,「只要是跟你沾上了邊兒的,都是大事!」
聽著他如此有些孩子氣的話,淺夏不自覺地彎了下唇角,可是身體卻遠離了他幾分,「元初,別忘了,你身上擔負的,可不僅僅只是你自己的安危榮辱。」
穆流年聽罷,眸底的冰寒總算是盡數褪去,整個人已經是有了幾分的暖意,「淺淺放心,這些年,他不肯放過我,我也沒閒著。若是他還想要一個安穩太平的紫夜,就不該總是將眼睛盯在了長平王府上頭。」
淺夏輕輕地闔了眼睛,「你跟我說說桑丘家族吧。我對桑丘家的瞭解不是很多,特別是關於那位桑丘子赫,也就是桑丘家的長孫,突然對他很有興趣呢。」
穆流年挑眉,「你見過他?」
「未曾。只是總覺得這裡頭有他的影子在。」
穆流年看著她有些疲憊的樣子,笑道,「你先睡一覺吧,等明日我們再說也不遲,不急於一時。」
接下來兩天的時間,淺夏都是被穆流年拉著惡補桑丘家百年的興旺史。
雲長安聽得幾乎是要吐了,可是偏淺夏聽得還是津津有味兒。
「桑丘家也是世族大家了,可是誰能想到,外表的光鮮亮麗,早已掩蓋不住裡頭的腐朽潰爛。」
「是呀,所以桑丘弘的父親,才會在當年格外地看重那位所謂的得道高人之言,才會將所有的寶,都押在了桑丘子睿的身上。」
「百年世族又如何?若是由內而外開始潰爛,終究也不過就是如同繁華一夢。」
「淺淺,你為何突然心生了這諸多的感慨?」
淺夏搖搖頭,不知為何,自從當初她開始做那個夢後,便對所謂的世族名門,有著極大的牴觸情緒。她自己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與自己前世身為侯夫人有關?
桑丘府。
桑丘子睿的突然受傷,自然是驚動了整個桑丘家族,不止如此,就連這安陽城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是頻頻前來探望,似乎是想著能透出一絲半句的風聲來。
桑丘子赫身為兄長,此時所表現出來的,除了對弟弟的關心之外,對於打點外頭的一切,自然就是極為重要了。
桑丘弘看著這個侄兒的處事圓潤周到,也只是一笑而過。
兩日後,桑丘府中傳出消息,桑丘公子的傷勢已有好轉,幸得雲神醫及時出手相救,並無大礙。
於時,安陽城中除了那些閨中少女們的一顆芳心總算是不再緊張了,雲長安的大名,也開始迅速地在安陽城裡流傳了開來。
再加上了上次他醫好了桑丘大夫人的身體之事,一下子,這雲長安在安陽城的風頭,怕是僅次於桑丘子睿了。
不知道這些美少女們是不是覺得雲長安救了桑丘公子一命,所以,只要是雲長安一出現在了街頭,自然便會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這讓向來不喜歡熱鬧的雲長安,著著實實地出了一回風頭。
「你不急著離開?」
淺夏看著陪自己一起優哉游哉地曬著太陽的穆流年問道。
「我沒有告訴你,這一次,我來安陽,也是衝著桑丘家來的嗎?」
淺夏的指尖微微一顫,「你要動桑丘家?」
「現任皇后可是桑丘家的嫡女,亦是桑丘子睿的親姑姑。而宮裡頭最受寵的,卻不是皇后,而是梅貴妃。」
淺夏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長平王府的梅側妃,與那位梅貴妃,是親姐妹吧?」
穆流年笑笑,和煦的陽光灑在了他並不算是白晰的臉上,卻是透出了幾分的溫情氣息。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身為秘術師,自然是要有一手獨門的情報才對。而且,雲家的消息來源,很廣泛。」
「嗯,不錯。聽說如今宮裡頭,斗的也是很激烈呢。你說,我該幫著誰好?」
淺夏愣了一下,如此重要的事,他竟然是問地如此隨意!
長平王府手中可是有著五十萬兵馬的掌控權!
「你來此,是為了探探桑丘家族的底,好看看是否能讓你放心來輔助皇后這一派吧?」
「聰明!」穆流年毫不吝惜地誇讚了一句後,笑道,「既然是那位偏著梅側妃,那麼,我就得幫著另一位了。這些年,他不讓我過的痛快,他自己也別想著痛快了。」
淺夏撲哧一笑,「那長平王那裡?」
「放心!長平王府,上下一心。若是不一心的,自然就算不得是長平王府的人了。」
穆流年這話可是有待仔細地推敲。
淺夏所理解地,便是那梅側妃,算不得是長平王府的人了。
「這麼說,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了?」
穆流年點點頭,「淺淺,你跟我說實話,看到了桑丘子睿,你對他?你可有?」
穆流年到底是沒能直接問出口,不過,看他這表情,淺夏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了。
「桑丘公子,其名太盛,若不是因為我占卜到了與他確有一些淵源,也斷不會選擇助他的。他的身側,許有風景無限,許有高暖溫陽,可於我
而言,不過就是一個無情塚罷了。」
無情塚?聽到淺夏竟然是這樣形容,穆流年還是有些意外的。
「元初,你雖然身份比他高,權勢比他大,可是你與他不一樣。這幾年我們的合作一直都是很穩妥地,不是嗎?」
合作?
這個詞彙讓穆流年的眼神暗了暗,「淺淺,我說過,能為你做些什麼,是我心甘情願的,也是讓我覺得安心的。」
「你要保住長平王府,我要保住雲家,還有一個林家。我們的目的終歸是相同的。我知你如此助我,不過也就是因為當初救了你的性命罷了。元初,你不該將心思浪費在我的身上。」
穆流年的眉心緊了緊,「淺淺,你一定要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他的聲線有些低沉暗啞,似是開始醞釀了一起極大的風暴,只要是淺淺的一個細微動作,或者是一句話,便會就此暴發,不可收拾。
淺夏沒有出聲,只是轉頭靜靜地看著他,那燦若星輝的眸子,此刻看起來澄清明淨,不沾一絲的污垢。
穆流年在她的眸底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蹙起的眉心,漸漸地舒展了開來。
「淺淺,我喜歡你。」
安靜了好一會兒,穆流年低沉的聲線,將淺夏的思緒喚了回來,細聽,似乎是還有著一絲的委屈。
淺夏蹙眉,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穆流年,於情感一事,她其實早已看得通透。既然是此生與秘術如此地緊密,那麼,便窮己一生,只做一個神秘強大的秘術師,豈不是最佳?
可是五年來的相處,若說她對穆流年沒有半分的好感,自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她心底的最深處,永遠都會在她想要靠近穆流年的時候,響起了另外一道聲音。
那道聲音熟悉得幾乎就是能將她的心給敲碎了!
徐澤遠!
她怎麼能忘?
前世自己雖然便已是虧欠其良多,雖說是後來將其救了出來,可若不是自己太過輕信於人,他又何苦會有了那樣的一場牢獄之災?
這一世,她只願他們都能好好兒的,自己與他離得越遠越好!
不為別的,只因為自己有了秘術師這樣的一個身份,將來,怕是只會給徐澤遠,帶來更多的麻煩!既如此,倒不如遠離他,方為上策。
只是,為何午夜夢迴,偶爾還能看到了他在獄中時,看向自己那般失望且絕望的眼神?
盡快地收斂了心思,不願被穆流年看出自己的心事。
「桑丘子赫在外頭養了一位姑娘?」
淺夏突兀地一問,倒是讓穆流年先前的哀怨氣息淡了不少。
「對,那位姑娘便是這次牡丹花會的舞魁,牡丹。」
「得了梨花雪的那一位?」淺夏的眼睛輕輕一闔,「找個時間,去會一會這位牡丹姑娘吧。」
「她已被人贖了身,原本就是只賣藝不賣身的。安陽城人人都知道桑丘府上的大公子傾慕於她,所以,自然也就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這次的牡丹花會,聽說是她最後一次拋頭露面,如今,人早就不再那藝閣了。」
「你能找得到吧?」
穆流年笑地有些得意,「這倒是不難。不過,你找她何用?」
「聽聞這位牡丹姑娘色藝雙絕,難道你就不想會會?」淺夏不答反問道。
「聽說這位姑娘已是過了雙十年華了,也的確是該歸隱了,不然的話,也是人老色衰,舞跳地再美,若是人不美人了,那些個公子哥兒們,也是不會買她的帳的。」
「過了雙十年華麼?」淺夏低喃了一句,「那我就更要見一見她了。桑丘子赫此人,心機深沉,對於桑丘家主的位置,他可是覬覦了許久的,聽說他一直都是潔身自好,怎麼可能會突然就對一青樓女子有了興趣?即便是藝妓,那樣的出身,如何能配走進桑丘家的門?」
話落,兩人對視一眼,一抹了然快速閃過。
已過了雙十年華的風塵女子,竟然是還能引得桑丘子赫,對她情有獨鍾,看來,其絕非是泛泛之輩。
「如今桑丘子睿的身體不便,而我也無意直接插手他們的家務事,不過,旁敲側擊,我還是不介意的。」
穆流年淡淡一笑,「淺淺,你說,若是我們兩個聯手相助桑丘家族的事,若是傳回了京都,那位會不會直接就氣得跳腳了?」
「你以為,到了現在,皇上還沒有收到雲長安在安陽城的消息嗎?」
「也罷,你打算何時去會一會那位牡丹姑娘?」穆流年只是一挑眉,淺夏話裡的意思,他自然是懂,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絕對不能離開她一步!
她還不是他的妻,即便是成為了他的妻子,也難保那位不會再打她的主意。所以,一切都只能是小心,再小心,謹慎,更謹慎。
「就明日吧。這會兒那位桑丘大公子,怕是要忙於府中應酬來往,一時無暇顧及與她,倒是一個機會。」
因為有著方青朔的人脈,想要見到這位牡丹姑娘,自不是什麼難事。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牡丹姑娘要掩藏自己的蹤跡,不至於給人拿到短處,竟然是與淺夏約在了牡丹苑相見。
方青朔以友人之妹,想要向牡丹姑娘討教
舞藝為由,將其約了出來。
「久聞牡丹姑娘舞藝高絕,今日蒙方公子美言,能得以與姑娘一會,實在是幸甚。」
牡丹姑娘今日著了一套粉藍色的襖裙,上身為粉色繡了藍花的小襖,下身為湛藍色的百褶裙。頸上戴了一個金螭瓔珞圈,頭上的首飾不多,臉上的妝容亦是十分的簡單,似乎是想要擺脫了之前留給人們的舞姬的印象。
「雲小姐客氣了。小女子出身卑微,能蒙小姐看中,實在是有幸。」
淺夏抬眼,對上了牡丹姑娘一雙星輝明眸,其言詞間雖是自貶了身份,可是這神態上,卻是看不出有分毫的卑微,果真是與普通女子不同。
「既是難得請來了姑娘,那我便先獻醜了,正好撫上一曲,若有什麼不妥,還請姑娘正。」
「雲小姐過謙了。請吧。」
牡丹的語氣仍然是清清淡淡的,不見恭維,不見貶低,不過就是與一個陌生人說話而已!
淺夏的唇角一勾,三七已是將她的七絃琴取來,置於膝上。
不多時,便聞得一陣古樸質感的琴音傳出,寧靜祥和,音色極其圓潤飽滿,讓人不由自主地,便開始隨著那琴音而晃動了自己的思緒。
淺夏今日的頭上戴了一支金步搖,長長的金製細線的下頭,墜了顆顆紅潤的寶石。她每動一下頭,那金步搖便隨之微晃,細聽,還有輕微的丁當聲,雖然音低,卻是清脆好聽,讓人忍不住就會多看它幾眼。
屋內輕輕裊裊的香煙,再配上了屋內那幾盆極為難得的牡丹花,很快就給人以朦朧仙境之感,牡丹姑娘只是隱約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沉,眼皮亦是越來越張不開,可是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的不適。
牡丹姑娘身居青樓數年,如何會不知道那些下九流的門道?
可是現在,很明顯,她並不是中了什麼藥物,絕非是*藥之類,只是她自己,似乎是越來越困,難不成,是這幾日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牡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耳邊的琴音似乎也是越來越遠,像極了一陣煙霧,就要從自己的眼前消散一般。
「牡丹姑娘似乎是與桑丘大公子的感情極好呢。」
似乎是無心之語,伴著那有些攝人心魄的琴聲,絲絲入了牡丹的耳中。
「嗯。我們的感情極好,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誰也不能!」牡丹的聲音有些飄,氣息似乎是有些不穩,也不知是因為提到了這個有些激動,還是淺夏的催眠術,用地有些不太穩當了。
淺夏的唇角微勾,手下的動作不停,「可是,你覺得他會迎你入門嗎?」
牡丹姑娘的眼皮此時早已闔上,眉心處微緊了緊,好一會兒才道,「只要是能陪在他的身邊,哪怕是為奴為婢,我亦心甘情願。」
「為奴為婢?你覺得將來的桑丘少夫人,會允許你的存在嗎?」
牡丹姑娘的那雙紅唇輕顫了顫,淺夏清楚地看到了她的面部表情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
「她會允許的。」
淺夏細細地看著她的臉色,有糾結,有自信。這種本來是有些矛盾的表情,竟然是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臉上,不得不說,她的心裡,果然還是藏了秘密的。
能自信將來的桑丘少夫人會接納她,這說明了什麼?
淺夏的琴聲漸漸地急促了起來,不多時,已是不著痕跡地轉到了另一支曲子的上頭。
而沒有人能知道的是,因為淺夏曲子的轉換,牡丹眼中,更確切地說,是在牡丹的腦海中,已是出現了一幕完全不同的場景。
這便是幻境!
淺夏的重瞳雖然是有著可以使人產生幻覺的效果,可若是對方不看她的眼睛,比如說睡著了,那便要借助琴音、薰香以及其它等等種種的心理暗示,才可以讓對方徹底地淪陷於淺夏為她製造的一場幻境之中。
而這與其它的一些*藥不同。
淺夏的幻術,主要還是依靠了她自己的重瞳,所以,不會在事後給對方留下什麼後遺症,甚至是可以讓對方完全就按照她的思路去記憶某些東西。
另外的一個小院兒裡,雲長安則是隨著琴音的改變,握著茶杯的手,也是不自覺地緊了緊。儘管他盡力地想讓自己放鬆,沒有什麼緊張感,可是不自覺透出來的一些細微動作,還是讓穆流年看出了端倪。
穆流年是什麼人?
他是夜煞的主人,他的手底下,可是有他精心培養的一批專門會察顏觀色之人!可以透過對方的細微舉動、微表情、某個眼神或者是聲音的音質變化等等,來推斷出這個人的心理活動。
雖然人數不多,可是貴在好用!
穆流年既然是能親自培養出這樣一批人來,自然,他本人,就是箇中高手了!
而他這五年的時間裡,對於淺夏在這方面的講解,亦是對她的秘術的提高,有了極大的幫助。就是他口中的心理暗示,幫助淺夏,快速地衝破了層層的阻礙,五年的時間,就有了成為秘術師的資格。
當然,淺夏不會知道,一個秘術師的造就,短則需要十幾年,長則需要數十年!
這也是為什麼,早些年,皇上對於雲家似乎是沒有什麼在意的,可是隨著雲蒼璃的年紀越來越大,卻似乎是越來越忌憚,又越來越想要安撫拉攏了。
「曲子換了,心境也換了。淺
淺此時,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雲長安猛地回神,看著正用一雙鷹隼般地眼睛盯著他看的穆流年,極其艱難地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後,才緩聲道,「不會。只是,這會消耗她很大的體力和精神力。這是她頭一次不當著我們的面兒用,所以,我擔心她會支撐不住,萬一再暈了過去。」
「不會。」
穆流年乾脆地打斷了他的話,「淺淺不會的!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也有能力將自己做的一切都進行地完美徹底。」
雲長安對於穆流年的這種自信,一時有些無語,不過,轉瞬,也覺得這樣的穆流年,才有資格一直守護著淺夏。畢竟若是不能完全地信任她,相信她,那麼,又何談所謂的相知相守?
雲長安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一時有些悵然,自己與淺夏幾乎可以說是五年的朝夕相處,對於她的一切,可謂是瞭如指掌,可是在其第一次做這樣大的一件事的時候,自己仍然是不能完全地放心地,甚至是有些擔憂的。可是穆流年卻沒有!
「來人,去看看血燕燉好了沒?順便再讓他們煲一些雞湯。看來,一會兒要給她好好地補補了。」
聽著穆流年的吩咐,雲長安知道他也在擔心淺夏,可是他擔心的卻與自己完全不同!
他並不擔心淺夏會失手,只是擔心淺夏會不會太累。
雲長安突然就發現自己其實一點兒也不瞭解淺夏,更不瞭解眼前的這個男人!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琴音漸漸地弱了下去。
雲長安的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兒,明知道根本就是看不到那邊兒情形,可仍然是忍不住伸著脖子張望。
比起他來,穆流年可就是淡定地多了。
少頃,淺夏緩步而來,身後的三七手中抱著七絃琴,略有擔憂。
「成了?」穆流年問的隨意,唇角的弧度挑起,笑容開始蔓延。
------題外話------
今天這一章是九千一百多字。這本來是原先的存稿,後來在修稿的過程中刪減掉了將近一千字。先在這裡報備一下,免得被某些妞兒們給責難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