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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劉阿嬌(三十) 文 / 兩手空空的客人

    劉小花想起程正治來,心不在焉道:「我腦子不好,許多事都不記得了。」

    區意猶豫了一下,似乎不便於言,過了一會兒,才說「當初國宗八十一位仙尊,外加一任宗主,是死在他手裡。那時候還我不過是跟在我師父身邊的侍劍。只是聽我師父見他時,叫過他一聲大公子。至於為什麼,我也不大清楚。」

    「所以他從那時候受了傷,一直沒好?」

    「不是。」區意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神色來「我宗八十二人死狀慘烈,可大公子他,未傷分毫。」

    劉小花震驚之餘,面上只做平淡,問:「那他是怎麼受的傷?」

    「這,這我也不知情。」區意沉默下來。

    不知道有沒有說實話。

    劉小花見區意有意無意地一直向她額頭上看,一摸之下才察覺,那第三隻眼睛不知道什麼原因,沒能消下去。不過現在是閉著的,她把脖子上程正治塞的一個不知道起什麼作用的銅牌拿出來照了照,發現那隻眼睛閉著時候看上去像一條深深刻在她額頭中間的鮮紅的線。說不出的妖異。

    「我聽說,你們說他是大妖?」劉小花突然嘿嘿一笑,駐步看他。那笑容說不出的邪性。

    區意歎了口氣,才說道:「娘子又何必用這種話來噎我呢。當年的事我雖然知道得不多,但有些道理我還是懂的。只問世間萬千年來,大妖大仙,到底以何為界線?精魅異獸修得人形,得成大道,便是違背天道的妖?那人呢?人理應只有幾十年壽數,卻硬要修得千萬年不死,這就不是違背天道?獸妖是妖,人妖就不是妖了?不過是人人喊打被群起而攻之的,就是大妖。身居上位一呼百應得人心者,便為大仙罷了。」

    劉小花到明白他的意思。這就好比,歷史向來是以成敗定對錯。你贏了,你佔了大多數,掌握話語權,那你做的事就都是對的,你就是正義的。你說輸家是邪是惡,那他就是了。

    不過,在這件事上,區意能立場這麼公正,卻也難說不是因為懷疑她是妖物,不敢在她面前說刺激她的話。

    隨後區意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我在宗內的藏書中有看過族譜記載,很多年前,宗內掌權的並不是先聖帝所屬的西洲那一支人。而是嫡脈東平。後來東平出了事故,一支盡滅。才有西洲的萬年昌盛。」他頓了頓若有所指,說「嫡系長子是將來要執掌宗門的人,一向是被稱為大公子的。」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東平嫡系長子?」

    「這我可不知道。」區意說「這些事,我也只知道些零星,全憑娘子自己推算。」飛快地瞥了劉小花一眼。

    劉小花突然認真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妖?」

    她問得突然,區意一時竟然拿不準要怎麼答。這……說不是,也未免太違心,劉小花看上去又不像傻子,絕不能相信他的話,說不定以為他敷衍還要突然發怒。可要說是呢……誰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麼心思。

    劉小花頓步望著遠山,又道:「你覺得我是妖,又告訴我,他是人,並且還是你們宗派的人。可是想要離間我們?」

    區意一凜,連忙說:「絕沒有的事。」被她那麼淡淡地看著,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你關於他的事說的都是實話了?」

    「確有其事!」區意想到她三目怒睜殺氣騰騰要吃人的樣子,就有些膽寒。說「我也不傻,不會誤以為只這麼一點小事,就能離間到娘子與大公子。」

    「這到也是。」劉小花對他笑了笑。

    區意莫明鬆了口氣。

    「那東平一支是怎麼是出了什麼事故?」

    「這個,這個到不清楚。」區意不敢亂說。

    兩個人走到半山,遠遠就看到幻籐的所在之地雷聲陣陣,彩光飛揚,各種法器與靈獸在空中飛舞。再走近一點,劉小花就不再前行。

    因為前面太危險了。

    那些國宗的弟子正將從洞裡出來的人團團圍住。跟割菜似的將對方砍得屍體首不全。

    細看之下,那些弟子分功明確。一些人負責圍攻,一些人負責進去引被幻籐奴役得人出來,還有一些人,則負責從屍塊中把有用的東西清理出來。天空到處飛的是靈獸與法器,霞光閃閃。

    劉小花時不時,能看到幾個弟子突然打著打著就跑出來,在路邊上嘔吐。

    區意大聲驅趕著那些吐完了之後還在一邊躲懶的弟子。

    劉小花問:「聽你昨天的言語,似乎你們宗派之中,對你們這支並不好。你們既然分不到好東西,就該自立自強,怎麼這些弟子看上去,卻好像從來沒有歷煉過?」

    區意因為心中不平,語氣中到不由得有幾分譏諷,道:「在宗裡,當權的支派要出來歷煉,自然是有數不清的機會。若是像我們這些被壓得死死的支派要出來,別人可就有話要說了『國宗身為王室,自當坐享天下,是不屑於如賤民般行事的。』而宗裡的規矩,也是不許做出有辱身份的事情來。」所以連這樣的機會也沒了。他們這些被排擠的就只能成天在山裡空長著?

    劉小花默然,支派之間的爭鬥,不論是在氏族還是在宗派裡頭都是一樣的激烈。只要是掌權的,便能得到好資源,過相對較好的日子。失勢的就住在山裡頭給人當牛做馬,還要被壓得沒有出頭之日。

    「你們到也真夠苦的。」

    區意覺得這句話貼心。一時到拿不準劉

    小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她凶悍起來,似乎能生吃活人,可現在不動怒時,又好像只是個尋常的姑娘家。

    他沉默了一下,指指前面,對劉小花說:「我們替娘子找東西,無意到了這裡。發現這裡面有那麼一株大籐,以籐枝奴役人畜。原本想救幾個出來,可發現救下來的人很快就肉腐骨枯。腦袋裡面也是化成一癱爛水。不知道娘子可知道這是什麼?」

    劉小花倒品出他的狡詐來。

    他明明是見這裡有奇怪的東西,想得些異寶,已經先行動手了。現在卻硬說是為了她找東西。這樣一來,劉小花更覺得姬六簡直是看人心看透了。以找東西為借口,讓他們發現這裡,卻還以為是自己好運氣。

    有些事,有些話,不需要說,人家自當就上趕著去做了。恐怕她現在要攔,區意還會覺得她沒安好心。

    她看著那些紛飛的血雨,說:「這是幻籐。」她原本覺得自己那本手札上似乎很多東西都沒有,太不堪用。現在才知道,原來並不是人人都像姬六一樣知道這個知道那個。心理到是平衡了一些。

    區意從劉小花這裡聽了幻籐的習性,皺眉微皺,道:「本地人有傳說,尊這棵幻籐為山神。據說,山神是為了守住去九重天上的門,才會生長在此處的?」

    劉小花不以為然的樣子「普通人罷了,能懂些什麼?大概都聽風便是雨,胡說罷了。」

    區意卻下意識道:「凡事並不會空穴來風,就算不是天門,也必定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聲音裡有難掩的激動。

    他這一支在宗派裡的待遇並不好。現在又因為姬六的話,對國宗更是很有怨言。加上看清楚了自己這些弟子是多麼不堪用,哪能沒有別的想法呢。現在機會就在眼前,眼看著遇到了一處能得到這麼多法器的所在,自然就不會輕易放過。

    劉小花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說「這裡想必十分凶險。」

    區意只道:「若是半點凶險也不敢冒,我們這一支也就真的是完了。」

    劉小花也就默然了。

    兩個人正說著,便見一個弟子跑過來。他一臉驚恐道「師父,十七師弟重傷不治。」

    原來是那些被奴役的修士中,有些很有本事的。想是一個不小心,就被對方所傷。

    區意神色中雖然略帶憐憫,卻也只是說道:「就地焚化,將他的靈核帶回去交給他家裡人罷。」

    那弟子眼睛紅的,點頭稱是。轉身拉著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又往來時的路去了。雖然國宗弟子之中,有很惹人厭惡的。卻也並不是全部。

    「這些弟子都是王室血脈?」

    區意點點頭「所以才稱為國宗。」他到覺得劉小花跟姬六又不同,姬六縝密,為人狠辣,而劉小花相比則『單純』好相處得多。只要不惹怒她,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劉小花問:「那靈核帶回去後會怎麼樣?」

    區意飛快地看了劉小花一眼,驚訝她竟然對人世間的事如此無知「做長輩的,大多會把此靈核交給比較有潛力的下輩。」

    劉小花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

    不過聽了區意這麼說,到也不難理解為什麼世家經久不衰。一個家族越是源遠流長,那積累的靈也就代代相傳,越來越雄厚。如非意外,只要不被人殺人奪核,家族裡總是會有一個能撐起門庭的人。

    她在想,如果說姬六真的是國宗嫡系東平的長子。那麼他有超乎尋常的力量也就不奇怪了。堂堂國宗綿延了多少輩,多少代,傳承下來的靈核想也知道擁有多大的力量,而他身為嫡長子,正宗的繼承人,自然理所應當地獲得這種傳承。只是不知道,常常嫡系為什麼會落成這樣下場。

    洞外的血雨腥風持續了好久。

    這幻籐,人不防備它的時候自然是無比凶險的,可知道它是怎麼回事,有人手又有心想剷除它的話竟然也並不是太難。畢竟國宗這些弟子,懂得利用洞口狹窄的好處,來群起而攻之逐個地消滅對方是再簡單不過。

    從那些被奴役的修士們身上得到的法器一堆一堆的。

    靈核也集了好大一荷包。

    劉小花站在旁邊,區意不好獨享,再不情願也只得裝模做樣道:「娘子要將這些東西如何處置?」到底受制於人,不敢私藏。

    「靈核我收下,其它的就不要了。你們自己去分一分罷。」

    區意只做出更加感激的樣子:「就多謝娘子了。」

    劉小花卻早看到他跟弟子們打眼色,自然知道他私底下的小舉動。肯定是早把好東西都瞞了下來。不過覺得沒有必要跟他計較罷了。

    畢竟不知道路前凶險,他們這些人得力一分,她也省些事。

    多一點靈核,對劉小花來說到是多一重保障。至於這些靈器麼,都是有主的東西,她沒本事用,也沒地方放。

    不過說話的功夫,就聽到前面有弟子大叫「師父!師父!!」

    區意連忙跑過去,劉小花跟著他,穿過了被血染紅的泥地,到處都是殘骸的山洞之後,就發現原本遮天蔽日的籐枝全部被砍掉了大半,到處都是在滴血的斷枝,這些斷肢之下,露出一個天坑來。遠遠地看著在坑底下,貼著山壁之處,竟然有一扇門。

    區意震驚道:「這裡竟然真的別有洞天,說不定那些村民所說的話並非遙傳。」聲音是又驚又喜,失聲道:「我們這一支就算是有出頭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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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說完才又想到劉小花來,連忙收斂的神色,對劉小花道:「我這就派人去通稟大公子吧?!」

    劉小花不以為然道:「不用。我們下去看看。」

    這句話正合區意的意思。他只是不免得有點擔心,自己貿然行事會不會讓姬六動怒。立刻順勢手:「那我派人去把娘子的意思知會大公子一聲。」借她的名頭為自己找機會。上趕著要替人去開道。

    不一會兒,傳話的弟子就回來,道「大公子說隨娘子高興就好。」

    區意不免得有些暗自猜測,這劉小花和姬六是什麼關係?可就憑他的腦袋,是怎麼也想不到其中曲折的。頂多以為劉小花是什麼成人已久的妖怪與姬六有不得了的交情,但因為活太久失去神智萬事皆忘了所以看上去有些單純。

    可看到劉小花脖子上又掛著驅邪避祟的護身法器,又不免得糊塗起來。不曉得她到底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來頭。

    劉小花發現這些修士看自己的目光不與常人相同,也懶得理會。隨便這些人去想。

    既然如此,她便有意動,索性讓黑皮大大方方地用第三隻眼睛出來瞧瞧。

    黑皮知道能不用避人隨便看外邊,高興得不得了,可睜開眼睛,突然看到外面那麼多人,難免嚇了一跳。連忙躲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見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才偷偷摸摸地,把眼睛睜開來一瞇瞇,從縫裡往外瞧。

    走在劉小花身邊的一個弟子,眼看著劉小花額上的眼睛一會兒睜一會閉,一會兒咕嚕亂轉,當劉小花其它眼睛看著別的方向的時候,獨這一隻眼睛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地,瞇成一條縫向自己斜視過來盯著不放,頓時嚇了一大跳。急忙扭頭不敢再與其對視。

    而劉小花卻對這些混然不覺。神色如常地隨一眾人向門走去。

    她頂著這麼大一隻眼睛,區意自然是不能看不見的。

    可他到底是有些定力與見識,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來。心裡卻是對劉小花又恢復了幾分忌憚。暗暗覺得,她雖然看上去好像不知世事,可到底是跟堂堂大公子平起平坐的人物,自己不能鬆懈。

    劉小花走到了那扇門前,才發現這門其實是很大的。足有四米多高。七八米寬。門上浮雕刻畫的是一個大太陽。門下面還畫了很多細小的刻痕。

    區意看到這個圖案,表情瞬間非常奇怪。

    「你見過這個?」劉小花問。

    區意立刻就想說沒有,可是想來自己剛才的表現得太過明顯,就算說沒有,劉小花也不會相信,到底還是害讓她發怒,想想便只能說道:「不知道娘子有沒有聽說大星?」

    劉小花心裡突地一跳,卻說:「噢?這我到沒有聽說。」

    區意既然開了這個頭,也就沒有再隱瞞,半真半假道「這上面畫的,是大星墜落之時。」

    劉小花這才發現,門上畫的並不是在發光的太陽,而是一顆殞落著火的大球。

    「如果這裡是大星的話。我們還是要先知會大公子的。」區意這時候卻突然有了退縮的意思。顯然他並不是無知的人。一發現可能是大星,就明白其中的危險。

    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弟子大叫「師父!師父!!」

    聲音有些發顫。

    劉小花順聲看去,立刻就知道這些弟子怎麼會這麼驚恐了。

    來時的路,已經沒有了。

    區意雖然也感到意外,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立刻喝斥道「成何體統!!」

    那弟子連忙閉上嘴。可驚恐的情緒卻還是在這些下階修士中蔓延。

    他們雖然修習多年,聽說過許多奇談,知道很多法陣,可從來沒有真的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事到臨頭哪有不驚的。

    可好好的,路怎麼會不見呢?為什麼只剩下三面陡峭的山壁,沒有去路了?是不是中了什麼邪術?!

    區意喝斥了弟子幾句之後,立刻就回身去查看。

    他在石壁上摸了一圈,然後掏出一面鏡子來,一寸一寸地去照山壁。可鏡子發出的光所投射到的地方,並不有任何異樣。也令得他一臉結郁。

    劉小花正關注著前面的事,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口被扯了扯。可回頭看看,所有弟子都在關注著那三面絕壁。

    到是站得離她最近的,是個一臉血的年輕弟子。

    與別人一色的道袍穿在他身上有點肥大。見她看過來,立刻對她擠眉弄眼的。雖然污血遮蔽了他的五官,可是他做出這副表情,便是化成灰劉小花覺得自己都能把他認出來。

    這不就是應該回了小蓬萊的程正治嗎!!

    劉小花心裡頓時邪火直冒。她相信程正治能聽自己安排,實在是太天真了。

    憋著聲音小聲惱道:「你來幹什麼?」

    程正治理直氣壯說:「你這個人,我來當然是關心你啊。我不來怎麼知道你被姬六治住了。早知道我就不走了。」他遠遠地,瞧見她跟著姬六去趕宴了。一看就知道劉小花肯定不是自願的。不過這一會兒,抬頭看到劉小花的臉,有點震驚:「誒?我說,你額頭上怎麼長了這麼大個瘡?!!」

    劉小花知道說他也是白說,忍下一口惡火不說話。

    程正治訕訕地,小聲說:「我跟你說一件頂重要的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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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突然又有弟子大叫起來「師……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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