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劉小花感到一陣疾風迎面而來。那些原來濃稠的時霾被吹得向車子的方向撲過來。
就在還差一絲絲,便要衝進車門的時候,像是被什麼力量阻止似的彈了回去。
可那陣風沒有停。
劉小花迎風睜開眼睛,想看清前面是怎麼回事。
可是風實在太大了。她頭髮亂飛,有一些貼在臉上,卡在眼睛附近,臉皮都被吹得發緊,為了防止嘴巴張開就合不上,她不得不死死地抿嘴唇。
好在車輪並沒有被這風吹動一分一毫。仍然穩穩地紮在原地。
可是車廂卻被吹得顫抖得像狂風裡的雞蛋殼,好像隨時都會無法支撐而解體一樣。
車廂裡的東西早就被吹得亂成一團。
可這次,一個人都沒有叫。周青和程正治把幾個女孩抓得緊緊的。生怕車頂被吹翻的話,大家會被軟散,掉到時霾裡去。
程正治幾次想向劉小花爬過來,可是他被其它人抓得太緊了。掙扎不開。一張口嘴巴裡面就灌滿了風,說不出一個字。
劉小花看不到身後的情況,閉著眼睛,頂著風,一手奮力把玉珮舉在前面,一手死死扒住門框。
那些正向車子衝過來的風,和已經越過了玉珮的風,用肉眼看不出任何差別。
好像都只是尋常的氣流而已。可那些風在經過玉珮的時候,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好像在燃燒著。風中還帶著一股異味,有點像燒頭髮時的味道。
有看不見的白色灰燼,從風中灑落,一開始只是細小的粉塵,漸漸,變成一塊塊像鵝毛大雪一樣的東西。可這些東西,也越不過玉珮的範圍,被堵在了車門口,很快就在玉珮附近積累了厚厚的一層。
這些『大片的雪花』好像一點也不受到風的干擾,靜靜地落在地上。
而狂風卻還在吹著。
劉小花迎著狂風,拼盡全力將自已固定在原處。可風力實在太大了,她的體重和力氣都有限。腳下一點力都用不上,被吹得直向後飄。她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唯一的那只抓住門框的手上。
劉小花用盡全力,指甲摳在門框裡,抓出深深的血痕,她整個人卻還是一點一點地向後滑。
終於,她抓不住了,手上一鬆。
就在她以為,自已要被吹飛的時候。突然腳下一重。好像是有什麼人抱住了她的腳,她一下子就穩住了。連忙伸出手,重新夠到車框。
車子裡有人叫了一句什麼。被風吹得聽不清楚。劉小花能感覺到,那聲音是從自已腳下的人發出來的。
周青幾個人,好像明白了。陸續地向車門的方向爬過來,多了幾個人之後,劉小花站得更穩了。
她鬆了口氣。
就這樣一群人在風裡大約挺了一柱香的時間,終於風慢慢地小了,然後歸於平靜。雖然車外的時霾還在,可是時霾裡轟轟的聲音消失了。
大家驚魂不定。癱在地上喘著氣。
劉小花才發現,抱著她腿的是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年。
他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滿手都是血。但是好像不怎麼知道痛,臉上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
程正治看到著那一層白色的灰,心有餘悸地問:「那是什麼?」
劉小花搖頭。手札裡對時霾的記載有限,也只有她念過的那幾句而已。不過,這個東西顯然是風裡帶來的。它消失之後,那轟轟的聲音也不見了。可見得,雖然肉眼看不見它,可它是有形體有重量的。
也許是成年時霾。
時霾幼時,是霧狀的。成年了就會變成看不見的形態。這也說得通。只是她也不能十分肯定。
「行了,不管是什麼它也死了。」程正治長長吐了口氣,嘻皮笑臉地對少年道:「喂,哥們兒,你叫什麼?挺厲害的啊。一刀下去就把自已手釘在地上,眼都不帶眨的。」
劉小花連忙看向少年,果然他正在將一把鈍口的匕首收起來。
當時他可能怕兩個人都被吹走,將自已一隻手釘上,用另一隻手緊緊抱住劉小花的腿。
「你沒事吧?」劉小花想去看他的傷。
少年的手指白而修長,好像從來沒有做過什麼事的富家公子那麼細嫩。見劉小花向自已伸手,他縮了一下,不過在劉小花抓住了他的手腕之後,沒有再抗拒。只是飛快地看了劉小花一眼。
他手心上有一個大血窟窿。不過血並沒有流得太凶。
劉小花問了一圈,車上竟然誰都沒有帶治傷的藥來。
只得安慰他「大師兄那裡肯定有藥的。」想了想,說「我給你吹吹吧?」這個舉動能不能減輕痛楚,當然是沒有科學根據,可至少能起到一個心理安慰的做用。讓受傷的人好過一點。就像外國人給遇難的人披毯子一樣。
「沒事。」少年表情平淡,把手縮回來,撕下一條衣角。
劉小花看他一隻手不方便,連忙說:「我來吧。」想去接過布條,少年沒有理她,拿著布條站起身走到原來坐的地方,用嘴咬著布條一頭,熟悉地給自已包上。
熱臉貼冷p股。
程正治想笑,劉小花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nb
sp;他做出求饒的樣子,不笑了。轉身就屁顛顛地跟著少年過去,坐到他旁邊,咂嘴「這樣都沒事。你是金剛啊!?」
就在這個時候,霧氣中又有聲音傳來!
這次是鈴聲。
劉小花轉身就要抓起玉珮站起來。
程正治一把搶過去,說:「這件事,怎麼讓你一個女孩子來做。也讓我威風威風。」說著對其它還在喘氣的人喊「你們是死人吶,還不快過來摟著小爺!!一會兒小爺被吹沒了,看你們跟哪兒哭去。」
玲瓏臉一下就紅了,沒好氣地啐道:「好沒羞!」但還是跟大家一起過去了。
徐四九也出人意料地手腳敏捷,不輸何兒的。想必也是意識到,這樣的時刻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也顧不上別的小心思了。
「玲——」
霧中又傳來一聲。
車上的人都屏住呼吸,沒有一個再說話的。
只聽著那鈴聲,一下,一下,慢悠悠,直直地,向這邊過來。最後一聲,彷彿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
劉小花緊張地盯著車門外的那一團時霾之海。
等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卻已經是與車子擦身而過了。它要去哪兒?
聽著鈴音繼續向前走,周青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你不是說時霾是吃聲音的嗎,為什麼那個鈴可以傳得出來?」
「世間萬物不論是法器還是精獸妖異,都是相生相剋的。有時霾能叫人迷失,自然就有使人不迷失的路鈴。」劉小花耐心解釋「不過我雖然知道,卻也是沒見過的。你要是再問得詳細一些,我也答不出來了。」
周青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問。
這時候玲瓏突然說:「鈴停了。」
鈴停的距離,正好應該是章鳳年所乘坐的車子所在之處。
車上七個人,頓時都緊張起來。鈴停在那裡是什麼意思?拿鈴的也不知道是善是惡。
鈴聲停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又響了起來。
隨著鈴聲,一直耷拉著像是散架了的趕車傀儡,突然坐直了,甩開鞭子,車子吱吱呀呀地開動起來。
「是大伯師的路鈴嗎?」何兒高興起來「沒事了?!」
周青皺眉說:「如果是大師伯拿著路鈴,方才經過我們車子,怎麼不上來看看我們?哪怕是跟我們說上一句話也是應該的吧。」
原本有些放鬆的氣氛又重新凝重了。
讓車子重新動起來的,也不知道是敵還是友。只怕才出了時霾,又入了虎口。
徐四九立刻看向劉小花,問:「小……小師叔祖,您怎麼說?」眼睛裡的期盼半點也不做假。
其它人也一齊看向劉小花。
他們或許不喜歡她,可是,劉小花已經證明了她自已,也向她們證明,她能正確地應對危機。
這些人,表面上雖然沒有說什麼。可心裡,卻難免沒有一些驚訝與佩服。他們雖然年紀上,未必比劉小花小,可這件事要是放在他們身上,一定不會比劉小花做得更好。
所以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意見是值得依賴的,有價值的於是信任與依賴起她來。
劉小花卻突然感受到了自已肩膀上的重擔,與壓力。竟然還有些莫明地心慌了。
她從小學起,就是個邊緣學生,沒有做過任何小集團的中心點,也沒有做過任何領導工作。在被迫需要與別人抗爭的時候,她還能非常自若地,用最快速的手段,達到自已的目地。
可一旦,許多人都信任她,在緊要的關頭竟然全部都肯聽從她的意見,以她馬首是瞻的時候,她卻突然有些膽怯起來,害怕自已會做出錯誤的判斷,辜負了所有的信任,令得大家失望,並將他們置於危險之中。
劉小花沉默了一會兒,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已的微妙忐忑。努力做出鎮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樣子,
因為大家需要一個能讓他們有安全感的主心骨。她不能讓這些人看出她心裡沒底,到時候又亂起來,情況一定會變得更糟糕。
「現在情況不明,我覺得應該不變應萬變。等出了時霾再說。你們有沒有更好的想法?」
其它幾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看得出是真的在認真思考,最後卻紛紛搖頭。
劉小花即忐忑,又有一種新奇的孤獨感。她自已都還會常常感到害怕,可是卻要負擔起別人的安危來了?!
是不是所有做決策的人,在一開始,都會有這種無依無靠的忐忑?害怕自已的決定是錯的,可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
劉小花盡力讓自已的聲音聽上去鎮定可信:「把車上還能用的都收起來。找一樣能自衛的東西。」
大家在一片狼籍之中翻找著。
劉小花只找到一瓶不知道從哪個人包裹裡摔出來的無根水。還有的,都是些不頂用的東西了。
劉小花把懷裡沒寫幾頁的手札拿出來撕一葉,將那些落在車沿上的白色粉未都包起來。
最後,車裡蓬頭垢面的幾個人,有拿著桌腿,有拿著帶尖角的髮釵,還有拿著個碎茶壺嘴,把鋒利的一面向外,充當武器的。他們手裡緊緊拽著這些東西,面面相覷,頓時倍覺譏諷。明明知道是出來歷煉,可到了現
現在才發現,都淨帶了些沒用的東西。除了何兒那塊師父給的玉珮。其它的東西,遇到危機的時候,不能給他們半點幫助。
於是,個個表情沉重。如果還有下面次,他們一定會帶些有用的東西。
「出來了。」徐四九這時候突然說。她趴在車窗縫裡向外看著,聲音即高興,又忐忑「沒有時霾了。」
這時候,車子也突然停了下來。
有什麼人向這邊走過來。
徐四九嚇得立刻把車窗簾掩上。大家把手裡的『武器』又緊了緊。
隨後,車門『彭』地一下被推開。有一個人影逆光出現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