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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 劉阿嬌 文 / 兩手空空的客人

    雖然並不是全認得,可打頭的這個卻是再熟悉不過。

    治官林於治。

    劉有容淡淡對林於治說:「劉氏一族再如何,都是林大人的治民,並不與我相關。他們犯錯,自當由他們自已受著,我想該怎麼懲治他們,治官大人自有決斷。論不到我這個世外之人質疑」

    他這麼一說,林於治身後那些人頓時臉色就不好了,想要跪求,可卻不大敢在劉有容面前造次,個個面有哀色。

    至於林於治神色到是如常,被劉有容噎了一句,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事,只是對劉有容道:「仙上這麼說,在下也就落心了。」又看向劉小花道:「這一位……」

    劉有容似乎嫌他管得多,微微皺眉,卻到也還和氣「是我新收的弟子。年幼尚不懂事,叫林大人見笑了。」卻也沒有要叫劉小花見禮的意思。

    林於治喜道:「不瞞仙上,她正是月前我林家走失的十一娘!」

    劉有容原來和氣的面容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透出從沒有過的怒意。不過他到底是個和氣的人,還是扭頭看向劉小花問:「你認不認得他?」

    劉小花坦然道:「是認得的。他和林家的老夫人說我是林家走丟的小姐。」

    林於治聽她說到這兒,眉頭微微地跳。

    劉小花又繼續道「可我心想著,我有阿爹有阿娘的,怎麼會是林家的人呢?再說,若我真是林家的小姐,我阿娘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家世,那自當帶我回家去,為什麼要讓我在村子裡吃苦呢?所以並不大相信這件事。只以為是林家的人太過思念親人,所以認錯了。可林老夫人思子心切,一看便難以說服。我又急著來找師父,就偷偷地走了,並沒有與林家的人做別。」說著便向林於治道:「還請林大人見諒。」

    劉有容聽了點頭,便向林於治問:「你說她是你們林家的,可有證據?」

    林於治竟然答不出來。

    劉小花在劉有容面前沒有不坦白的,見劉有容這麼說,便道:「我記得他們有一副林四公子的畫像。說有那個為證。」轉而問林於治「林大人帶來了嗎?」

    林於治原是一個十分沉得住氣的人,這個時候竟然有些焦急起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已估錯了劉有小花。

    他以為劉小花這種,有些小心計並且還有些小聰明的丫頭,既然覺得有危險,自然對什麼人都是話只說三分。

    再者在她既然逃跑了,也沒有回去林家的打算,那麼在她看來,那幅畫像可以證實她是林家的人,應該是對她不利的東西,所以一定也不會說出來。

    卻沒有想到劉小花竟然如此坦誠。什麼都說出來了。還找他要那幅畫像看。

    「林大人?」劉小花又叫了他一聲。

    林於治忍下一口氣,惋惜道:「只因是為了劉家的事來小蓬萊,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你,來得匆忙一時也沒顧得上帶畫像什麼的。」

    空同卻是對林家的人十分不喜歡,一聽林於治這麼說,便沉著臉道:「你們林家既然丟人了,肯定得要到處打聽,到處找,我師父收她做弟子的事,難道不曾打聽到嗎?卻說什麼『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聽著到不像實話。我瞧著,你就是借了劉家的事,到我們小蓬萊來要人的。」

    又說「如果她真是你家的人,你便名正言順地來找,我們還能不給你?卻為什麼又要打了其它的名號來?難道你以為,我師父會為了劉家的人求情,為免除他們的死罪,將小師妹將還給你們家,做人情嗎?」

    林於治被問得一時無言以對,便慚愧道:「在下只是想著,十一娘並不相信自已的生世,想必是不肯跟著我回去的。所以才出此下策。卻也並不是想要挾仙上,只是想送仙上一個人情,叫仙上也可憐可憐我們家中老太太思念之苦。到底十一娘是我們林家的骨血也是實情。林家當年發生的事,小蓬萊想必也是知道的。我四哥命苦,喪生在外才讓十一娘蒙塵,家裡老太太心中難受,我做晚輩子怎麼能安心?再者,我四哥逝世多年,我卻一直未能找到他的遺孤,實在是心中焦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因為處事不當,讓十一娘竟然疑心我們,更是難過得很。」

    說完一副難堪的樣子,十分後悔道「當時也是我們不對,只想著要好好補償十一娘這些年吃的苦,卻沒有想過,這天降的富貴到叫她心中不安,竟然就這樣跑了。」

    這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

    連空同也有些相信了,看向劉小花。卻有些奇怪地問:「你們家四公子,是長這樣的嗎?我怎麼記得不是這樣的?他男生女相,早年便以美貌揚名。我這個小師妹也就是長得夠看而已。」

    劉小花瞪向空同。他摸著鬍子嘿嘿笑。

    林於治表情卻是一滯。

    劉小花扭頭對劉有容說:「其實我長得很好看的。並不長這樣。」

    她話一出口,林於治的臉徹底難看了起來。連樣子也裝不下去了。道:「既然十一娘在這裡尚好,我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便請仙上好好照應她,等到我們找到了她阿娘,自有對證。再來接十一娘歸家。」就打算告辭了。

    可劉有容卻並不看他,問劉小花:「那你長什麼樣子?」

    劉小花將胸口的珠子掏出來給他看:「瞧。我要是把這個拿掉了,就變成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說著,就要把那珠子取下來。

    林於治失態叫道:「且慢!」

    但珠子已經拿下來了。

    劉小花仰頭伸著臉給劉有容看:「師父師父,你看。是不是神奇得很?」

    劉有容看著那顆珠子好半天,又看看劉小花的臉。

    空同也好奇得不得了,連忙跑上去,將劉小花的頭扳過來,一看卻笑:「你發夢呢。哪裡有變好看!小鼻子小眼睛。」

    劉小花愣了一下,卻不信「沒變嗎?」扭頭又問劉有容:「師父師父,沒變嗎?沒變好看嗎?林家的人說,我戴這顆珠子是易相的東西。拿掉了方是我的真面貌。」

    說著,把頭伸到黑椅旁邊可做鏡子用的光面。

    可倒影裡的她,竟然真的沒有變。

    她還是她!!

    連林於治也呆住了,失態地大步過來看她,喃喃道:「竟然會這樣呢?」

    竟然不自覺地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震驚不已。不停地重複:「怎麼會這樣呢?」

    所有人中,劉小花一心想搞清楚事實,現在也只是意外。而卻只有他最失態。甚至完全忘記了尊卑禮儀,不可置信地瞪著劉小花,都忘記了掩飾。那表情,彷彿受到了天大的打擊。「怎麼會?」

    緊緊抓住劉小花厲聲:「你做了什麼!!陳思沉做了什麼!!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害死她!你們害死她!」

    彷彿要發狂了一樣。

    劉有容卻愣了一下,瞬間彷彿明白了什麼。胸色異常難看。

    劉小花用力掙扎,都動不了,大聲說:「我什麼也沒做。」

    卻聽到『彭』地一聲,緊緊抓住她的手鬆開了,林於治被一掌推飛摔到階下。

    劉有容收加袖子,沉沉道:「難道林家又有什麼資質大好的娘子死了,又要向人借命?你們可還記得,我當年是怎麼說的?!我們小蓬萊自來不理俗事多年,可你們林家也到底得顧些天理倫常,連國宗也沒有為王室的人生出借命的打算,林家卻一而再,再而三,未必是自以為天下無敵了?你們害了一個劉阿嬌,還不夠!!」

    他的聲音沉重得壓人心弦,一聲聲一步步向倒在地上的林於治走過去,身上的衣衫與長髮無風自動,全身洋溢著熾烈的凶煞之氣。

    劉小花驚呆了。她從想不到,和藹可親再溫柔不過的師父,竟然也有這樣兇惡令人感到害怕的一面。就彷彿是換了一個人。

    林於治被這一摔完全清醒過來,見劉有容這副姿態,頓時三魂丟了七魄,哪裡還有之前的鎮定,躺在地上,慌手慌腳地飛快往外移,嘴裡結結巴巴地解釋:「上仙,上仙誤會了。千年前林家犯下大錯,怎麼敢再犯。我們,我們沒有……我個當年,也沒有害阿阿嬌啊……噹噹噹年,劉,劉阿嬌,劉阿嬌真的沒死。那換命之術,我們一開始也以為成了。可,可真的沒成啊!」

    他這話一出,劉有容的步子猛地止住,怔道:「你胡說!若還是她,她為什麼處處不同了。」

    「真的,是真的!」林於治急道:「當時祖上林尚芝雖然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材,可她卻有個致使的毛病治不好,眼看靈台溢滿,肉身不保,祖上為保住林家的地位,才出下策,謀劃幫她奪舍。與她最為契合的,就是仙上當時的小徒弟劉阿嬌。可那次奪舍,我們自已也不知道成沒成,因為仙上急著召劉阿嬌回山,我們也不能不放人。只得讓拂雪那個丫頭跟著她回山上來,時刻注意她的動向。卻不想,她是騙我們的。她假意被仙上識破,騙過了拂雪,騙得得我們好苦!!後來她借我林氏之力扶植了聖帝陛下登基,讓自已登上聖後之位,我們全被她騙了!」

    林於治一臉憤慨道:「祖上一直以為,是仙上與她同謀,才能保她平安。難道仙上一直都不知道嗎?」說著,他見劉有容突然表情難看,又大笑起來,聲音淒涼「我們都被她騙了。全都被她騙了。她騙了林家為她赴湯蹈火,騙了仙上千年修行助她登仙。為了她,林家如今一厥不振,仙上殘身破體生不如死。」

    劉有容身形搖晃,彷彿站立不穩,怔怔站在那裡,突然一口血噴出來,向地上倒去。

    劉小花撲過去一把抱住他,可他實在太沉了,兩個人到在了血泊之中。劉小花尖叫「五師兄,五師兄。」

    空同這才醒過神,急忙衝過來與她合力將劉有容翻過來一看,卻是面如金紙般。

    空同嚇得到退了一下,才急急向外面跑去,邊跑邊喊:「大師兄!大師兄。來人啊!來人!」

    劉小花用顫抖的手摸摸劉有容脖子,那裡血脈還在跳動著,沒死。她叫道:「師父!師父,師父醒醒,別嚇我。」

    劉有容眼珠兒在眼皮上亂轉,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來,可那一雙眼睛,顏色卻正急速地變幻著,時而黑如噬人深淵,時而紅如殘陽。眼白也完全消失了,瞳仁又窄又細。

    「師父。師父你別死。」劉小花悲從中來嚎啕大哭起來:「師父你別不要我。我以後再不惹事了。如果不是我,林家的人就不會來了。師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給你惹事了。」

    劉有容努力分辨,緩緩看向她,也不知道認沒認出她來,只是喃喃道:「別……別怕,師父……師父沒事。」聲音虛弱如蚊「阿嬌,別怕。師父對……對不起你……師父……師父……錯了。師父害了你。」說完終於無力在支撐,頭猛然向一邊歪過去。

    劉小花連忙去摸摸命脈,竟然真的不跳了,頓時心中一空,呆呆看著血泊裡蒼白的容顏。

    師父。

    死了。

    這時候,空

    同帶著人匆匆過來,見劉小花如此,再看看地上的劉有容,頓時腳下一軟。放聲嚎哭起來。「師父!師父啊!師父!」

    劉小花一時淚如雨下。

    最後進來的中年胖子繞開他們,趕到劉有容身邊,沉著臉試完鼻息,轉身就給了空同一腳,厲聲道:「人還沒死你就急著哭喪!」

    空同愣了一下,連忙抽著袖子抹淚「沒死嗎?」

    劉小花這才覺得自已的心又重新跳了起來,急忙抹了眼淚,問:「師父怎麼樣了?」

    那個中年胖子沉著臉說「這是傷了心脈,只需時日,自然就能好了。師父身子近年一直不大好。但畢竟還有護體之力,又不是凡人。他若是自已不想死,這些傷是不會死的。」

    轉頭又罵空同「小師妹不懂,你也不懂嗎?你一把年紀,還這樣不穩重,有事就一驚一乍!這些年你修道修道,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空同被他罵得直縮頭。卻不聲不響,不敢反駁。悶聲瞪了一眼劉小花。

    劉小花也十分赧然。試著問那中年人「大師兄?」見他默認,連忙道:「那現在怎麼辦?師父都沒心跳了!」

    大師兄沉吟了一會兒,便有條不紊地餵了劉有空好幾顆藥丸,才對劉小花道:「師父一時也不會有大礙。我說藥,你記下。去丹房裡找。有要現制的,自有丹房弟子可用。他們懂得做。」又特別叮囑「不要因急生亂,制好了再拿來。師父不礙事的。這是老毛病了。」

    劉小花點點頭,站起來便向外跑,走得太急,被門檻絆出去摔好遠,抬頭便看到殿外的台階下熙熙攘攘站得滿滿了人。

    跑過來扶她的卻是七皇子。

    劉小花爬起來,也不顧自已還在流血,急匆匆向丹房跑。

    七皇子看著地上磕出來的血跡,眼色晦澀,轉身大步跟在她後面。笑嘻嘻地說:「小師叔祖有什麼儘管吩咐我。今日我過了入門試,也是小蓬萊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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