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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姬六 文 / 兩手空空的客人

    劉小花略略抬頭,先是垂眸,然後偷偷的挑眉向上看了一眼。

    她這一眼,端端地正與看向這邊的公子四目相對,心中一驚,卻愣住了。

    她面前的那位公子,不就是在山裡遇到的那個,殺了厲兀的嗎。只是現在換了個素色的衣裳,整個人都顯得沉靜了幾分,沒有之前漂亮得那麼咄咄逼人了。不過,他神色異常的疲憊,臉色十分蒼白,嘴唇半點顏色都沒有,臉頰卻是異常潮紅,有一種重病在身的感覺。

    原來他就是姬六啊。

    姬六看著劉小花,眸色異常的沉靜。

    「大膽!」他身邊的美人喝斥劉小花「你如何敢直視公子!」

    劉小花一臉小心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簾。心中卻是一陣陣地亂跳。只期望自已臉上太髒,他沒能認得出來。

    那個美人卻不依不饒地,對姬六嬌嗔道:「公子,這個賤民真是無禮,來見公子竟然也不淨身淨面,那一臉的血污竟然還敢直視衝撞公子!」

    姬六卻是好脾氣,柔聲對自已的愛姬說道:「方纔一場廝殺,要不是有她,我恐怕都已經遇刺身亡了。」扭頭對劉小花問道:「聽說,是托了你的福,我今日才能逃過一劫的。」

    劉小花連忙說:「小女子不敢居功。」

    姬公子淡淡道:「我這個人從來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是於我有恩,害怕什麼?你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這時候,那個美人卻開口說道:「公子!我哥哥所帶掌管的親衛,從來悍勇無敵,足可以一擋百,今天對方不過幾十人,完全不足為懼!這個賤人,不過是想趁亂邀賞。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給她幾個錢,打發了她只當是公子積德行善。可她竟然還因為一已私慾,割斷了禁錮人牲的咒繩,白白地讓公子欠了這些人情,好不容易買來的這些人牲也不得不放,令得公子損失慘重。若不將她千刀萬剮,實在不足以平忿!」

    她說到這裡,還低聲地哭了起來「人牲一放,丹藥還從哪裡來呢?公子的病恐怕是不能好了。只要想到妾以後都不能陪伴公子身邊,腹中小公子亦無福叫公子一聲阿爹,妾身便痛心不已……公子——公子!你若不在了,我與小公子要如何自處啊!」哀切地伏在姬六懷中,悲泣起來。

    姬六公子聽完她這席話,歎著氣,淡淡地笑了一聲,聲音短促。看著劉小花,手輕輕撫在美人的青絲上,說道:「聽你的話,似乎也有些道理。」

    劉小花聽得心驚肉跳。這個女的,這不是在指責自已要害死姬六嗎。急忙說:「公子,冤枉!我是看著公子的護衛不敵,才請請那些人來助公子。並且,他們的繩子也不是我解的。我去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自行解開了繩索,準備逃離此地。如果不是我勸阻,他們早就走得沒影蹤了。」

    美人立刻厲聲說道:「那可是咒繩,他們就算是有些修為在身,但被咒繩壓制與常人無異,憑著一已之力,如何能解得開!定然是有你幫忙!」

    劉小花絲毫不讓,昂首挺胸盯著她質問:「姑娘說得好,那我連修為都沒有,又如何能憑著一已之力,解開什麼咒繩呢?!」

    美人氣結:「你!」扭頭向姬六公子哭道「公子你看她,牙尖嘴利!好會為自已開脫!在公子面前,半點敬畏都沒有,公然藐視公子威儀!」

    劉小花立刻向姬六朗聲道:「我與這位姑娘素不相識,也從來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卻不知道為何這位姑娘要一再陷害於我?我不過是想救公子,難道這樣,就會被姑娘記恨?」

    美人一愣,急急向姬六公子說道:「公子……」眼神無比驚惶。

    「好了。」姬六歎了口氣「你們一個兩個,吵得我腦仁痛。」

    美人瞥了眼劉小花,轉頭關切向姬六公子道:「公子,妾身幫公子揉揉吧。全是妾身的不是,因為心疼公子便多了幾句嘴。實在該死!」

    姬六閉上眼睛,讓美人替自已揉著額角。好一會兒,緊皺的眉頭才略略鬆開一點。再次睜開眼睛,看著站在原地沒動的劉小花,想了想說道「你們一個說我的護衛們可以一敵十,根本不怕這些刺客。一個說,我的護衛們已呈現不敵之態,我有生命之憂。我也不知道你們誰對誰錯。」扭頭向垂首站在自已身側的一個護衛說道:「姬安,你來說說。」

    那個護衛向前一步,躬身說:「公子的親衛,自然都是天下最勇猛的。」

    劉小花大感不妙。瞟了一眼那個護衛。

    那護衛說完『鏘』地一聲,拔出腰間的配劍。

    那劍全是黃如金,又雕有華麗複雜的花紋,看上去好不華貴「我們進入西南之地時,被公子嚴令不得動用修為術法。後又被迫吃下了禁丹,說是為了確保公子的命令不會被違抗。」

    美人聽到這裡,神色略為不安。連忙偷偷看了姬六公子一眼,見他只是垂眸不語,並沒有因為聽到禁丹的事而生氣發怒,才稍微心安了一些。看著護衛的眼神,多了幾分惡毒。

    「我們明白,不能使喚用修為術法,是因為怕有人追蹤至此,暴露公子行蹤。可是,面對此等凶險的危境之時……我們不止修為被禁,手中還只有這樣徒俱外表之物!」說著,把那劍據住,用力一掰,劍身竟然就生生地斷成了兩截!隨後,他又扯開衣衫,抓住身上的黑色冑甲一撕,整個胸面的黑甲竟然就崩壞了。「如何能護得公子周全?」

    那個美人,口中發出驚呼,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人。

    被稱做姬安的護衛,冷冷看著她,將手中的斷劍和冑甲都摔在她面前,對姬六公高聲說道:「公子自寵幸此女以

    來,其在府中親眷皆身負要職,然,此女父兄生性愚蠢貪婪,被公子提拔之後奢侈行事,只懂享樂。光是借禁丹一事,就向護衛們收取不斐的錢財,且萬事只要求華貴為首,只圖外表不重實用,以至於武士護衛胸中修為盡失,手中無利器,身上無厚甲,區區一場混戰,便死傷幾十人,實在可恨之極!請公子賜死這婦人,平息死者英靈,斷了禍主的根源!」

    美人臉色發白,嘴唇抖了抖,大聲說「你,你胡說八道!那禁藥是我阿父為公子著想,怕你們一時忘記了公子的叮囑,敗露了公子的行蹤,害了公子。」

    姬安看也不看她,只是看著姬六公子高聲道:「我們自幼就跟隨在公子身邊,受公子教導,素來紀律嚴明。公子說南,我們便不會去北,公子說坐,我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站著。公子既然令我們不得使用修為術法,只要公子安全,就算是敵人的劍架在我們脖子上,我們也甘願赴死,絕不會用。到底為什麼高價強賣禁丹給護衛們,又以公子之名強令我們服下,你自已心中清楚!」

    姬六公子這時候才將將抬眸,看向那個美人「禁丹之事,是何緣故?」

    「這……這……」美人掩面痛哭「妾萬死,也不敢縱父兄胡做非為呀!妾自從被送給公子之後,一心一意服侍公子,寧可自損性命,也不敢損傷公子分毫。請公子明查。這禁丹之事,縱容是父兄有錯也只是思慮不周,絕不會是因為一已私慾。真正是全為公子著想,怕他們洩露公子行蹤,才會令他們吃下禁丹……別無他意!」

    那嬌滴滴的悲切聲音,真是讓劉小花也心中發軟。她頭一次知道,原來女人哭也能哭得這麼好聽。

    坐在錦毯上的姬六公子臉上表情仍是溫和的,平靜地問:「看來,是姬安誤會你們了。」

    那美人連忙說「正是!」

    「原來你跟你父兄,是如此忠誠之士。」姬六公子感歎。

    美人跪伏下,感念姬六對自已的寬和,又得意地瞥了姬安一眼,帶著哭腔道「正是。」

    「那解藥何在?」

    「在,在我隨身的八寶箱裡面!」美人連忙說。

    姬氏示意,有個護衛快步出去了。不一會兒。就拿了個綴滿寶石的小箱子過來。

    美人急忙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荷包「全在裡面。」

    姬氏叫找來東西的護衛吃一顆下去。護衛看了一眼姬安,一口吞下。

    過了一會兒,他臉色發紅,全身蒸氣騰騰。一揮手,竟然就打斷了數十丈遠的一顆參天大樹。向姬六公子喜道「沒有錯。」

    姬六令他分發下去。

    美人鬆了口氣,知道自已的事是無礙的了。

    姬六公子卻歎了口氣「那職位,說來是你與父兄主動相求。當日我問你們,可能夠盡忠職守擔起重任呀?你與你父兄一同跪在堂下,喜笑顏開滿口應承。賭咒發誓一定能不負我望。如今,我親手訓練出來的護衛們,因為你父兄的主張而死傷慘重。這劍,是你父兄所鑄,那藥,是你父兄令他們服用,這冑甲,也是你父兄所制。這些人追隨我多年,就算是麓山之巔時,也沒像今天這樣死這麼多人。卻因為你與你父兄滿口大話,死於非命。若是我今日不懲處你們,如何能服眾?」

    他說著,一揮手,立刻就有隨侍在身邊的護衛上前,將那個美人拖走。

    那美人大驚,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掙開護衛向姬六撲過去:「公子!公子!可……可那日我與父兄只是說『誓死不負公子所托』,這,這句話只是……只是……」她想說,只是一句謝恩時隨口帶出來的話呀!

    可沒能再吐一個字,就被護衛衝上架起來,摀住了嘴巴。

    她拚命亂蹬腿,掙扎著死死盯著姬六公子。一臉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如此寵愛自已的公子竟然會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無情。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像丟棄一件沒用的東西一樣,拋棄了自已。他,他不是說,不枕著她的玉臂就無法入眠嗎?還有孩子!她肚子裡的孩子!他怎麼能如此犯心!

    不甘心的美人拼盡全力一掙,咬開護衛的手大叫「公子,我可是清明宗的大宗主所贈!!我若是死了,你要如何跟大宗主要交待!如何與清明宗眾仙家交待?」

    姬六公子擺擺手,護衛便沒有再摀住她的嘴。

    美人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姬六公子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目光看著自已面前的美人,歎了口氣,對她說「你擔心我無法同大宗主交待,不如替大宗主擔心,他要怎麼和我交待,怎麼同聖帝陛下交待?。我今日險些因為你死在西南地。身邊親衛共三十九人,這三十九人,無一不是聖帝陛下賜給我的,且跟隨我多年。今日竟然死了二十人。皆因為你與你父兄,使得我身處險境,損失慘重!大宗主將你們贈予我的時候,是讓你們服侍我,不是讓你們害死我的!」

    美人愣了,隨後想到什麼,立刻叫道「可,可我腹中有公子的孩子!!公子!你就是恨我,孩子無辜!」

    這時候姬安到是有些動容。他抬眸飛快地看了美人一眼,表情十分不忿。又急忙向姬六公子看了一眼。神色卻是十分複雜。可能以為自已兄弟的亡魂終將無法得到慰藉,表情略有些悵惘。

    卻沒有想到姬六公子只是擺擺手「帶走吧。」

    護衛愣了一下,立刻將那美人的嘴巴塞上。恐怕平時受這女子與其家人的氣受夠了,再不客氣一把抓著她的頭髮,將她向個面拖去。那女子,在地上又是蹋又是打,一身華衣頓時蹭滿了髒污的雪泥。

    姬六公子注視著拼

    拚命掙扎的女子被拖開,喃喃說道:「孩兒麼?你啊,誰叫你阿爹沒用,就當你替我這個做阿爹的,為這些英靈們陪罪吧。你阿爹對不起他們。」

    姬安愣了一下,鐵打的漢子眼眶也不由得濕潤,高呼「公子……」

    姬六公子閉眸擺擺手,叫他不許再說。

    姬安咬牙猛地跪下。高呼「為公子死而後矣!」其它所有人,都同他一樣。對著姬六公子跪拜了下去。熱淚盈眶高呼「為公子死而後矣。」

    劉小花默默看著這一切,恨不得自已不存在。

    姬六公子十分感傷,讓那些人起身。對他們說「去吧。」

    那些人魚貫離開了樹下。向遠處那些人牲過去。

    等他們都走了,姬六公子轉頭向努力減少自已存在感的劉小花,看過來,問她「你覺得,自已該不該受賞?」

    劉小花不敢看他。

    「你怕我?」姬六公子笑。

    劉小花張嘴想說話,卻發現口中乾澀,嚥了嚥口水才說「公子深明大義,沒有什麼可怕的。」

    姬六公子聽她這麼說,卻笑起來,說「你這個小丫頭,從我見你起,滿嘴就沒有一句實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教出來的。」

    劉小花急忙躬身「見過公子。」當然明白,自已早就被他認出來了。只是他沒有說破。連忙解釋「我記性不太好,公子換了衣裳,就不大認得了。何況只見到公子,沒見到那位小哥,所以不敢確定就是公子。」

    「他啊。」姬六公子拂拂袖子說「初看他挺機靈,後來卻越來越不堪用。我不養沒用的人。」說完,對劉小花笑說:「這還要多虧了你。」

    劉小花心中一凜。那……那個少年不會是,死了吧!

    多虧了自已?

    她可並沒有要害死他的心啊!抱著一絲希望,連忙說「人哪裡有天生聰明的呢。公子就算是覺得他不堪用,只要細心調教,必得合心合意。」

    姬六公子點點頭「你說得到是有些道理。」

    劉小花鬆了口氣。

    姬六公子卻惋惜道:「不過遲了。」

    劉小花只覺得自已肩膀發沉。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因為自已一句話,就這樣沒了?即震驚,又有些茫然無措。

    姬六公子對她招招手。

    她忐忑地向前走了三步。

    姬六公子又招招手。

    她再走了二步。

    姬六公子笑起來「你坐到這邊來。這樣跟你說話,我還得仰頭看。我實在有些疲累了,你不要再折騰我好不好。」竟然是十分溫和。

    劉小花也不由得臉上發紅,偷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坐到錦毯的最邊上。

    姬六公子看了看她坐的地方,笑了笑,卻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問道:「你是怎麼說服那些人牲的?」

    劉小花一下警惕起來,斟酌再三說「曉以大義。」

    姬六公子仰天大笑「你這一生,有沒有一句實話的?」

    劉小花十分窘迫。連忙說:「我跟他們說,公子是大善之人,只要他們助公子脫困,公子必會賞給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以利相誘。」這時候,她又想得人牲對姬六公子的形容。

    他們說,姬六公子是壞人。姬六到底是不是那樣可恨可憎的惡人她是看不出來,可她知道,姬六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到有些替那些人牲擔憂了起來。

    「我本來也沒想買他們。」姬六公子淡淡說「可他們是前太子的人。我便想,發一次善心。畢竟前太子他………是個好孩子。他們就算是沒有救我,我也會放他們走的。主子們之間的爭鬥,與這些下人們有何干係?」

    劉小花愣了。這……

    頓時難以決斷。如果她告訴姬六,這些人不懷好意,以姬六的個性必定讓他們不得好死。可如果她不說,姬六和姬六所帶的這些人,就會死在暴亂之下。

    她躊躇,偷偷又看了姬六公子一眼。心中實在有些懷疑,姬六說的這一段話是真心實意呢,還是……劉小花知道自已嘴裡沒有實在話,可難道他嘴巴裡面講出來的話,就能信嗎?!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劉小花正在掙扎。卻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

    姬安回來稟道:「這些人牲急著要書。越鬧越凶了。可我們馬車上的官紙已經燒盡。」

    劉小花立刻站起來說「不如讓我去與他們商談一二。」

    這些護衛們已經恢復了修為術法。那些人牲也沒有被咒繩禁錮,現在本事可能也恢復了吧?要打起來,還真是勝負不定。可若是姬六公子真有放了他們的心,兩邊根本就沒有打起來的理由。

    更何況,他們是憎恨姬六公子買下他們,以至於在『去面』的時候,害死了自已的親人。可是,就算不是姬六公子,也會是別人買下來,他們的妻兒不還是會死。姬六公子卻是本著想救他們的心才買的。就好比,有人追殺他們,在逃難的路上他們有親人死了。那個帶著他們去逃難的人難道有錯嗎?

    要真論起來,他們恨也只能恨那些將陷害了他們主人,害了他們入罪的人。

    若是在這裡,與不相干的人消耗,實在是不必要。

    姬六公子卻只是看了她一眼,對

    姬安吩咐道:「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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