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德微微點了下頭,卻也不急著見他,只說:「婉娘替我轉達吧,就說多謝他的美意,改天我在醉仙居設宴請他。」
婉娘是何等精明的人,聽他如此說便知事情已經妥了,只是因為這位大少爺礙於面,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受了恩惠,這才說出改天還席相謝這樣一番話,當下便起身笑道:「那林公寬坐,我去告訴他一聲,另外臨月居那邊,還請公晚上早些過來,莫讓我們月笙久等了。」
「那是自然。」林長德微微一笑,面上雖淡淡的,心內卻已經激動萬分,巴不得現在就跑到臨月居去,好好欣賞一番那個有著絕世容顏的美男。以往他只能遠遠的看著他,偶爾面對面也只是靜靜的聽他撫琴,不敢有絲毫的越軌之舉,今晚終於可以得償夙願,他的確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
天後,京城最大的酒樓醉仙居內,間偌大的酒桌上堆滿了山珍海味,美酒飄香,桌前卻只坐著兩個人,談興正濃。
任志通再舉酒杯,「任某再敬公一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林長德舉杯很痛快的一飲而盡,望著面前這個十多歲,態謙恭有禮,沉穩精幹的任老闆,心中戒備大減,也因他的懂事而滋生了幾分好感,比如這桌酒宴,他進來之前就把飯錢給結了,還親自帶了好酒來,這就省去了林長德付不起帳的尷尬和麻煩。
林長德自然知道官商交好對生意人意味著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問:「任兄做的是清白買賣,茶葉絲綢在京城都是好出手的,生意並不難做,如此厚愛林某,不知需要林某為任兄做什麼?」
任志通眸色幽深,那雙精明的眸裡,是洞徹世情的老辣和對一切瞭然於心的淡定,他語氣溫和有禮,謙恭卻不卑下,「任某初來寶地,若是能結交像公這樣的人做朋友,自然是求之不得。」說中從懷中掏出兩千兩銀票,恭敬的遞上,「這點小意思,還請公笑納,全當是任某請林兄喝茶了。」
林長德剛要推辭,又聽任志通笑道:「五天後,任某的茶葉行和綢緞莊就要同時開業了,若是林公能來捧捧場,小弟日後在京城也少些磕碰,自然不敢忘了公的好。以後每月任某會給公兩成的利潤,只為借一借公的名聲。」
「這樣你不是虧大了?」林長德笑吟吟的望著任志通手中的銀票,遲疑著要不要接,他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顧忌的,一來不知此人底細,心下不安,二來此事若是讓林守正知道了,怕是會惹來一頓責罵。
任志通知道他心存疑慮,便將銀票放在林長德手邊的酒杯下,盡量打消他的顧忌笑道:「公請放心,任某是個正當的生意人,也是誠心想結交林公你這個朋友,絕對不會做任何帶累公名聲的事情,這京城的規矩我還是知道一些的,任某只求財而已。」
林長德嘴邊掛著淡淡的笑意,微微點了點頭,「任兄是個聰明人,京城雖遍地是寶,可也只有聰明人才能站得住腳。」
任志通看他有鬆動的意思,又及時的補上了一句,「五天之後的開業大典,任某還邀請了秋月苑的慕容公,屆時若林公肯大駕光臨,任某定有重謝。」
林長德微一愣,月笙清傲,平日裡最看不慣的便是商人,說他們渾身都是銅臭味,再美妙的樂音在他們耳中,也抵不過銀的聲音,哪裡懂他琴音裡的所寄所托,伺候那種人,根本就是對古琴的褻瀆,遂銀錢再多也從不接待生意人。這任志通究竟有何本事,能一而再的請得動秋月苑的慕容月笙?心裡雖有疑惑,當下卻也不好多問,便笑著答應道:「任兄盛情,林某到時一定前去道賀。」
兩人相談甚歡,越談越投機,直吃到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任志通才將林長德送上馬車,遣人跟著送回了林府。
五天之後,任志通的店舖舉行了盛大的開業典禮,林長德帶著幾個志趣相投的好友前來道賀,月笙果然也來了,且時刻跟在林長德身後伺候著,讓他長足了面,更是欣喜萬分。當天任志通設置酒宴款待完畢,又將林長德送去了月笙的臨月居,將林長德伺候的心滿意足,飄飄欲仙。
林長德手中有了銀,往秋月苑跑的更勤了。這日,他在秋月苑與任志通飲酒聽琴,沒喝了幾杯便有了幾分醉意。林長德歪在桌旁,溫柔的望著在一旁埋撫琴的月笙,嘴角帶著輕柔的笑,一臉的滿足。
任志通的小廝來通知他,說鋪裡有事,急需他回去處理,他便起身告辭,留下林長德和月笙獨處。
任志通剛走沒一會,婉娘便堆著滿臉的笑款款進了攬月閣,親自為林長德斟了酒,坐在一旁討好的直誇讚他什麼通情達理,風無雙,氣豁達之類的,全都是吹捧的話,一時將林長德誇的飄飄然,有些得意忘形了,這才又遲疑的開口道:「那行商吳爺又來了,想來瞧瞧月笙,林公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婉娘這話說的十分的溫軟,且還帶著幾分乞求的口氣,可林長德還是瞬間便陰了臉色,這行商吳爺之前他也在此遇見過幾次,是個大老粗,舉止言談十分的粗獷不羈,林長德對此人沒什麼好印象,如今聽說他要見月笙,更是心生厭惡,冷冷的瞅了一眼婉娘,「婉娘不知道月笙最討厭生意人嗎?那個人如何配見月笙,打發走便是了。」
婉娘聽他如此說,知道他不肯遷就,只好苦著臉央求道:「林公,那吳爺是這裡的常客了,之前幾次想見見月笙,婉娘我知道月笙的脾氣,能推就推了,人家也沒有為難我。只是這次我實在是難以開口了,拿人手軟,我們吃的就是這碗飯,老這樣推辭,也不是個事不是?」說著竟然就滴下淚來,拿帕遮著臉嗚咽著對月笙道:「月笙,婉娘我疼你護你,從來都不會強求你,可你有時候也要替我想想,我也有我的難處,這秋月苑一大幫的人,不都得靠婉娘我一個人支撐著的嗎?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若是都不肯體諒,那我還怎麼活?」越說便哭的越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