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殘者?什麼東東?
小小少年一步回頭的走出神殿,頓時,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盯著他,盯得他連腳底都一陣陣發毛。
「天殘吶,誰家的孩,怎麼這麼倒霉!」
「玄真大陸還真有天生的廢人吶,我還從沒見過呢!」
「這孩長的倒挺機靈,天命怎麼就這麼差呢?真是可憐,一輩就這麼毀了!」
……
小小少年瑟瑟的站在一旁的空地上,聽著人群的竊竊私語,心思恍惚飄回了兩年前。
那一年,是她風華正茂的一年,她所在的特種兵部隊成功搗毀了一個國際販毒組織,她赤手空拳抓獲了一名全球通緝的黑幫老大,她潛伏冰島個月毀滅了敵軍幾公斤重的巨型炸彈。當無上的榮譽即將向她走來時,厚達兩米多的冰層突然碎裂一角,生生淹沒了她如花似錦的年華。
醒來的時候,她不在冰島,卻在雪山腳下一塊已經冰凍尺的湖面上。一樣刺骨的寒冷,一樣荒涼的絕地,一樣冰天雪地的世界,不一樣的是,腦海裡熟悉又陌生的記憶,和一具兒童的身骨。
她穿越了,穿到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的身上,奇怪的是,她還擁有小女孩的一些記憶。她看一眼被陽光反射的冰層,再看一眼自己只著一件單衣的小身板,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這副身體的主人已經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了六年。
這是怎樣的母親,居然狠心讓稚日復一日在至冷至寒的湖水中浸泡,直到湖水結成厚實的冰塊。慶幸的是,這孩竟然還能一天一天的活下來。
她本該冷得發抖,卻意外的發現,這副小身板似乎對這樣的冰凍沒什麼感覺,這是怎麼回事?
「笑笑,娘做了你愛吃的蘆筍,今天早點回去吃飯吧!」一個輕柔的女音從不遠處的雪地裡傳來。
她,肖樂,現代的肖樂,古代的肖笑,還是一樣喜慶的名字。
肖樂,不,肖笑一回頭,看到一個仿若空谷幽蘭的女,在一片茫茫白雪裡溫婉慈愛的望著她,一身的粗麻布衣卻絲毫不淺她絕世傾城的容貌,那是她的娘,一個其美麗、其柔弱又其固執的女,韓英。肖笑原本是想怨她的,卻嘴不由心的喊了一聲「娘」,她的心裡,仍然有著這個小女孩的意念,彷彿是一個身,兩個人。
「笑笑,怎麼啦?是不是怪娘這幾天都沒來看你?娘不是到山頂去給你挖蘆筍了嗎?別生娘的氣,我們回去吧!」
肖笑望著眼前絕美的女,任由她牽著手走到了兩里以外的茅草屋。以她二十年的生活閱歷,她很懷疑這間茅草屋能為她們母女倆遮風蔽雨。可是,心裡有個聲音卻在告訴她,這裡是她最溫暖的回憶,跟娘在一起的日,那些天寒地凍的苦難其實不算什麼。
低矮的小方桌上放著兩碗發黃的米飯,一碗類似春筍的素菜,一碗黑乎乎叫不出名的野菜。肖笑抓起桌上的筷,卻遲遲不肯夾菜。她們的晚飯,就是這些?
「笑笑,快吃呀,今天是你的生日,娘特地跑到山上給你挖了蘆筍,可惜沒有找到鳥蛋。快吃吧!」
看著娘甜美的笑臉,肖笑嚅了嚅嘴唇,慢吞吞的扒了一口飯。
「冷的?」肖笑一口吐出嘴裡的飯,心情立刻沉到了谷底。
「笑笑,你沒事吧?」韓英的手伸了過來,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無數記憶再一次像潮水般淹沒了肖笑的思緒。是的,在她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吃過一口熱飯,沒有喝過一口熱水,她的飯菜裡都拌著冰渣,她的五臟六腑似乎都是冷的,那些冰冷的食物在她的胃裡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甚至,她覺得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肖笑突然打翻飯碗,尖著細細的嗓喊道:「為什麼要我吃這些難以下嚥的冷飯?為什麼娘要把我放在冰天雪地裡受凍?娘,我是您的孩兒,您就不心疼我嗎?冰冷的湖水會凍壞我的身體,您就不擔心我被活活凍死嗎?您還是不是我的娘!」
韓英震驚不已的看著肖笑,像看著一個陌生的人。良久,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伸手握住肖笑輕顫的手,柔聲說道:「笑笑,娘不是說過嗎,娘是為了你好,這裡是雪山,常年積雪覆蓋,如果你不能適應這樣的環境,將來你就無法在這裡生存。笑笑,娘其實……。」
「娘,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這裡沒有人,又沒有溫暖的春天,我不要呆在這裡,娘,我們去找一個有花有草有人煙的地方好不好?」肖笑急了,伸手抓住娘冰涼的手臂,哀求的望著娘。
韓英神色微變,眸光閃了閃,轉而溫柔的望著肖笑,輕聲說道:「笑笑,等你長大一點,等你的體質再變的強一點,娘就教你……教你如何在外面生存,好不好?」
肖笑一喜,抓著娘的手急急的說道:「娘,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的,等我變的足夠強大,我們就離開雪山,我會保護好娘的!」
韓英笑了,望著女兒一雙異常明亮生輝的眸,一絲難以掩飾的疑雲在心裡悄然滋生。才幾天不見,女兒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哪裡變了,她說不清,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她也說不清。但是,她的計劃卻必須要抓緊時間,她撐不了久了。
這一夜,肖笑睡的並不安穩。不是因為冰冷的木板床,也不是因為沒有棉被,而是因為她的心裡正承受著多的干擾。
娘要鍛煉她的抗寒能力,要鍛煉她的體質,要她適應這種寒的生活環境,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們不離開這裡?外面的世界比這裡要更容易生存,她們完全沒必要在這裡受苦,沒必要讓她小小的身骨從小就遭受非人的待遇。
可是,她的娘是個非常固執的女人,她決定了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既然如此,那她就在最短的時間裡改善自己的體質,達到娘的要求,這樣她們就能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肖笑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一跑到湖泊的冰面上,在厚厚的冰層上摸爬打滾,開始鍛煉。這副小小的身骨柔韌性很好,是塊練武的好料,現在肖笑的身上還有在現代二十多年到的武術,所以她的一招一式非常嫻熟,只是力道與協調性還不夠,假以時日,她很快就會恢復現代特攻的身手。
肖笑不再甘於站在冰雪裡忍受奇寒侵骨,而是開始在雪地、冰層以及雪山的岩層上練武,任何能夠抓在手裡的雪、冰、樹枝、石塊都是她的工具和武器。
肖笑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雙溫柔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她的身側,那雙眼睛從最初的震驚、疑惑、不敢置信到後來的坦然、歡喜、欣慰,每一個眼神的變化都與她心裡最深切的渴望緊密相聯。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
八歲的肖笑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具纖弱的小身板,也對重新拾回來的武術感到萬分驕傲。兩年了,她終於能夠在娘的面前展露一手絕活了!
當肖笑被娘孱弱的呼喚聲召回茅草屋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件令她無法相信的事。娘的黑髮一夜霜白,原本絕美的臉上佈滿了皺紋,骨瘦如柴的雙手艱難的朝她伸了過來。
「笑笑,娘的笑笑,過來,讓娘再看看你!」韓英吃力的扶著床坐了起來,呼吸脆弱得似乎隨時都能終止生命。
「娘,娘您怎麼啦?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肖笑又驚又痛的握住那雙顫抖的手,驚駭的問道。
韓英抖著手從枕頭下面拿出一隻荷包,無力的靠在床頭,一雙眼睛卻瀲瀲有神的盯著荷包,喘著氣說道:「笑笑,帶著這只荷包,去天聖王朝找你爹,娘不行了,不能再看著你長大了!笑笑,答應娘,一定要找到你爹,告訴他,娘一直記著……。」
「娘,你說什麼?您大點聲,笑笑沒聽見……。」肖笑把耳朵湊了過去,只看到韓英無力的垂下了手,唇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肖笑懵了,她有半個月沒有見到娘,最後的一面竟然會是這個樣。她就這麼走了,扔下八歲的她撒手離開了這個對肖笑來說是一無所知的世界,她為什麼會一夜白頭?為什麼會毫無徵兆的離開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多多的為什麼肖笑還沒來得及問,娘就死了,永遠的離開了她。
肖笑連哭都哭不出來,不知道是哀是痛是苦是恨的情緒填滿了她小小的身體,她揣好那只已經舊得發黃的荷包,把娘埋在了雪山腳下。
最後回到茅草屋看一眼,裡面什麼都沒有。她依稀記得,最後的半個月,娘只是每天把一碗冰冷的飯送到她練武的地方,她都沒機會見到她,跟她說句話,她就走了。
肖笑歎了一口氣,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茅屋。她剛剛踏出兩步,眼前的冰天雪地竟以肉眼可見的速一寸一寸在她的眼前融化,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