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一年中僅次於過年的大節,親朋好友間要互送節禮,請戲班子辦宴席,設粥棚佈施。沈李氏說自己身體不好,今年的中秋就讓顧心鉞操持著辦。沈鶴立再三保證,這事絕對不是他建議的,顧心鉞只能冷笑,「你們娘兩順桿子往上的直覺都是一等一的。」
顧心鉞並沒有正經管過家,他身邊的曾媽,就算是奶著他的時候,也在幫襯他娘管家,輪到顧心鉞了,更是半點閒心都沒讓他費心思。原本這次的中秋他也可以照樣交給曾媽,曾媽會給他辦的妥妥實實。
但這次也不知道是哪裡想岔了,顧心鉞鬼使神差的表示自己要親自過問。曾媽了然笑著點頭,連說這是應當。說完顧心鉞又有些後悔,只能採取雷霆般的速度把所有事情都過問了。
從上到下自然都要全部煥然一新,下人的安排和新衣服這些自然有人去管,顧心鉞只須是加一套衣服還是加一件衣服,需要特意過問的只是幾個主人,沈鶴立的衣服顧心鉞讓曾媽和自己的一起準備了,「如果老太太說不要新衣裳,再來回我,到時候準備一件珠寶送過去。給雀鳴做一身西洋禮裙,去稍微正式一點的場合可以穿。雁飛,嗯,他好像不怎麼出去走動,看他挺喜歡練武的,找個武校款式好一點的常服做一身給他。」顧心鉞說。
重中之重的節禮,顧心鉞把大管家叫來,拿著禮單,看一個說一個,在往年的基準下,看著半年的往來,有的要加一點,有的可以酌情換一下,勾勾畫畫下一個,往常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的事在顧心鉞這半天就搞定了。
沈鶴立往年中秋會請幾個親近的下屬吃飯,今年看來是吃不成了。顧心鉞說,「那也未必,就中午吃吧,其餘人也能有自己的時間過個中秋。尹叔並無其他家人,我們去元帥府上赴宴時,讓雁飛出來作陪,等我們回來時再一家人賞月。尹叔的房間讓人去清掃一下,仔細的。」
「是。」大管家連連點頭。
「現在預訂中秋的戲班子已經遲了。」顧心鉞點著桌面說,「等會把水雲間住的那個人叫過來,讓他收拾一下,給他另找各方住。把水雲間的房子打通幾間,今年的中秋宴席和賞月就放在水雲間。那個地方住人不好,賞景還行。往池子裡放幾條錦鯉。用盆子種的桂花也放幾株過去。」
「是。」大管家說。
說的有些口乾舌燥,顧心鉞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大管家連連搖頭。
「嗯,那下去吧,有什麼問題再報回來。」顧心鉞說。
「那去元帥府要準備什麼東西?」大管家問。
「西洋舞會並不需要準備很貴重的禮物。」顧心鉞說,「老爺私庫裡不是有一個很漂亮的玻璃酒瓶,去買瓶葡萄酒倒進去,就送哪個。」
「買什麼葡萄酒?」大管家虛心的請教。
「不能太差,也不用太好,看著辦吧。」顧心鉞說,「真正能品酒的沒幾個,不過當個甜水喝。」
「是,那我先下去了。」大管家說。
等他走後,顧心鉞看著曾媽笑說。「顧祈怎麼回事,回家休息那麼久都不用來見我,還想做事嗎?」
曾媽看他笑說,「他在家說自己一路上表現的不好,少爺一定不會留他了,正在家懊惱呢。」
顧心鉞笑,「做的挺好的,讓他明天來家,不用跟我請安,直接跟著大管家去做事,這個中秋辦的好,我就去給老太太說讓他當三管家,他可不要覺得屈才。」
「少爺說的,能讓留他在少爺身邊差遣就是當個跑腿的也是他的榮幸。」曾媽說。
「跑腿就真是屈才了。」顧心鉞笑,說完摸著脖子「今天說的話太多了,喉嚨有些疼。」
「我去燉些川貝雪梨給少爺潤喉。」曾媽起身道。
「只要雪梨就好,不要川貝。」顧心鉞說。
曾媽知道銀朱學了做西服的手藝,讓她教給自己,試手做了一套後,就開始給沈鶴立和顧心鉞做去參加中秋舞會的衣服。曾媽做了幾十年的衣服,就算是頭次接觸做西服,但怎麼做的好看她有老師傅的直覺。
沈鶴立和顧心鉞的西服樣式都是一樣的,只顧心鉞的西服領子要做的狹長一些,繡了深藍的雲水紋。袖口的扣子,曾媽就找了兩個藍琉璃珠子縫上去。
試穿的時候,顧心鉞很滿意,摸著袖口的琉璃珠,「這個質感水彩都差點意思,我記得我還有一塊藍寶石,讓匠人切割兩快出來,用那個。」
「藍色的寶石很少見呢。」曾媽說,卻是準備去寶石匣子裡去找了,她當時也是想到那塊藍寶石,只是到底捨不得,才會用琉璃珠代替,做出來後的效果她也有些不滿意,現在少爺也覺得那樣好,她就不用糾結了。
處理了沈家的節禮問題,顧心鉞自己也有節禮要處理。不管顧興邦和蘇青照怎麼樣,禮節還是要做到位,但是禮是送了,貼不貼心就不是顧心鉞考慮的問題了。還有顧家家族裡幾位族老,曾經教導過顧心鉞的老師,早莊王家,還有顧承肇的一些老友下屬,有些還在高位,有些早已落魄,顧心鉞一個不差的都記著,往常他都是偷偷讓人去看望的,今年他出嫁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去送節禮,也是第一次正式送節禮,也得妥妥的才好。
人情往來,有來有往關係才會密切。
還有下面的莊子要給他送節禮,今年因為他一大方把地都配合出去了,手裡只留了個幾個莊子,所以今年來送年禮的人少了很多,不過也有些從前的佃戶,就近分了顧心鉞的田,也幾戶有心的湊一車蔬果蛋禽過來送給顧
心鉞。
顧心鉞聽說後很開心,「這才對。我從來不曾剋扣佃戶,總該有幾個人念我的好才是。」顧祈知道顧心鉞的反應後,手一鬆,來送節禮的佃戶一人得了一匹細棉布兩斤白面一斤白糖的謝禮。這些在宅門裡算不上什麼好東西,但在莊戶人家看來可是了不得的好東西了。
跟隨的人搓搓手,問為首的,「這些真的是給我們的?從前莊頭去送禮也沒得這麼多實惠東西。」
「做人得講良心,你講良心了,良心就會回報給你。」為首的漢子說完歎氣。「如今世道這麼亂,你知道那地能攥在咱們手裡多久,如果有一天被收回了,我希望還是顧少爺的地,咱們繼續給他種地,顧少爺是個厚道人。」
「哈哈,那些沒來的人知道咱們拿這麼多東西回去,估計心裡得嘔死。」問的人又想起什麼個個笑道,「你說他們會明天再湊齊送一車去不?」
「他們送是他們的事,管家也不是傻瓜。」為首的人說。
沈鶴立一回來就知道顧心鉞心情不錯,他坐在桌子邊上用手指點著一個盆景。沈鶴立走到他身後坐下,摟著他的腰,「哪來這麼小的石榴樹?」
「顧祈送過來了,種了好幾年才得出這麼小的石榴樹來,結的石榴還挺甜,我剛開了一個,你嘗嘗。」顧心鉞說。
沈鶴立借顧心鉞的手吃了幾粒石榴,「他有心了。」
「明日你先穿大褂,晚上出門前再換上西服。」顧心鉞說。明天就是中秋了,「今天早早睡。」
「行。」沈鶴立爽快的答應道。
顧心鉞不免狐疑看他兩眼,沈鶴立哈哈大笑道,「等明天晚上再連本帶利。」
中秋當天早上上午的行程就不用多贅述,今天的重頭戲是晚上元帥府的舞會,下午四點的時候就開始準備出門,等到了元帥府,也是夜幕剛剛開啟的時候。
元帥府已經很熱鬧了,一路上張燈結綵,到了舉辦舞會的地方,也來了大半的人,顧心鉞沒想過去內聚扎堆的地方,沈鶴立也自然的讓他跟著,把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寒暄一遍後,沈鶴立舉著酒杯去第二輪的重點招呼,顧心鉞找了地方安靜的待著。
「大哥——」有人在身後喊。顧心鉞回頭,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陌生又有幾分熟悉,「趙旅長。」顧心鉞淡淡道。
「之前還在想大哥會不會出現在這裡,沒想到真的出現了,看來是老天爺聽到我心裡的祈求。」趙正吊兒郎當的說,舉起酒杯朝顧心鉞邀酒。
顧心鉞舉起杯子略沾一沾唇就放下,「老天爺聽沒聽到有待商榷,也許是元帥聽到了。」
「元帥就是我的老天爺。」趙正說,「大哥,沈鶴立呢,怎麼沒看到他陪著你。大哥穿西裝這麼招人,他也敢放心讓你一個人獨處,這有些兵痞子,酒勁上來就亂說亂劃,要是驚著大哥就不好了。」
顧心鉞突然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趙正以為是對他笑,心臟砰砰的,正準備說我帶你去找個地方休息,顧心鉞對他身後說,「你來了。怎麼不和張局長多聊一會。」
「你可是我的定海神針,離了你我哪能安心的下。」沈鶴立走近後親暱的摟著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說。
顧心鉞小瞪他一眼,給他做介紹,「這是趙旅長,顧心凝的相公。」
「原來是趙連襟。」沈鶴立非常爽朗的說,「來,小弟,咱們碰一個先。」敬趙正三杯酒後,抱歉的說失陪,摟著顧心鉞揚長而去。
趙正在後頭盯著顧心鉞的背影很久,很久。
「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待走遠後,沈鶴立委屈的說。
「元帥手下的得力愛將,你有足夠的本錢?」顧心鉞笑道。
「就是一分錢沒有,夫人也是不能出讓的。」沈鶴立說,顧心鉞聞言只笑。
元帥府的舞會很大,很恢弘,到這的人卻沒有一個是輕鬆的來的,都再不停的招呼不停的說話,不停的聽別人說話。
陳興漢和蔣承君是一道出來的,陳興漢穿著一身軍裝,蔣承君穿一身黑色的立領西裝。
「我瞧著他們出場的架勢像末朝開國皇帝和大將軍,你說像不像?」沈鶴立低頭悄悄問顧心鉞。
「別人都長了一雙眼,但誰也沒說。」顧心鉞跟著眾人拍著手掌歡迎她們,嘴唇沒有明顯的動作,聲音卻還是傳到了沈鶴立耳朵裡。「知道的太多容易短命,難得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