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財對自己作為沈鶴立的長隨表現出的實力還是很自信的,沈鶴立的內務外務一把抓,雖然沒上半天學,識斷字都是跟著沈鶴立學的,出門在外也沒人敢小覷他。
但是他最近由衷的感覺到失落,原來他離一個真正的貼心的下人還有很遠的差距。而給他帶來這種感覺的就是黛眉。
從前沈鶴立都被顧心鉞攔在門外,像他這樣的小蝦米自然沒有和對方面的小蝦米碰頭的機會。後來顧心鉞帶著銀朱石青顧祈出來,銀朱雖然細心,但沒大局觀,活潑有餘,穩重不足。石青很神秘,但顯然他並不插手顧心鉞的內務,顧祈也有些本事,他還跟他學習過怎麼穩妥的準備宴會,但顧祈也不插手顧心鉞的內務。
綜上所述,發財覺得就算腆著臉說一句他是老爺太太身邊的第一人也不為過。
但是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專門來打臉的。黛眉人看著比較穩重,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她每天在顧心鉞身前伺候的時間就不短,基本上是除了顧心鉞睡覺的時間或者想自己獨處的時候外的所有時間。
就是每次貼身伺候外的時間,她也沒閒著。為什麼發財知道的這麼清楚,因為他是沈鶴立的貼身小廝,黛眉為了和他交換行程,兩人一天最少要見三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餐一次。
提前預知太太的活動並提前做好準備,不需要什麼超能力,只要耐心,細心和充足的準備就可以,在太太需要的時候熨帖的出現,不用多話,這就是從小就被培養的貼身下人,比太太自己更瞭解太太。
發財在受到打擊的時候只能安慰自己說,沒事,小廝本就不能和丫頭比,咱在外不是還得給老爺處理公事打下手,咱的長處在別處。但一次沈鶴立和顧心鉞在閒聊,沈鶴立隨口說一句現在的好賬房難找,他手下就一個得用的,還得四處派去,自己想用的時候還沒有。
顧心鉞隨口一句那你讓黛眉給你看看,沈鶴立擺擺手,「我讓算的帳不是家裡用的小賬,不然我也不會頭疼。」
「你讓黛眉看看。」顧心鉞說,「曾媽早幾年前就把賬目交給黛眉做了,她只看總數。那時候黛眉才十四歲。」
沈鶴立半信半疑的把一張單子給黛眉,黛眉拿過單子連算盤都沒用,心算一會,對沈鶴立說,「這張單子並不賺錢,雖然算下來有稀薄的利潤,但這上面並沒有寫明其餘必須的支出和損耗。」
沈鶴立頓時看著她嘖嘖稱奇,顧心鉞先用話堵了他的嘴,「可別想借我的人去用,我可離不了她。」
「瞧你說的。」沈鶴立說,轉而對黛眉說,「黛眉你看發財怎麼樣,發財跟我最久,人挺實誠的,長的也不錯,心地善良,家裡也沒其他人。你看你太太離不了你,肯定也捨不得把你嫁遠了,就嫁在家裡挺好的。」
「說什麼呢?」顧心鉞說,見沈鶴立還想說,立時就瞪過去了,沈鶴立咳嗽一下低頭看單子,連連搖頭,怎麼就不賺錢呢。
銀朱當晚睡覺前就偷偷的問黛眉,「老爺想把你許配給發財?他有什麼好,傻不愣的,根本配不上你。」
「別說胡話了,我們的親事除了少爺,別人哪有插手的權利。」黛眉把腳浸入熱水中,這是她一天難得的輕鬆時候,「其實算起來,發財是我最好的選擇。」
「為什麼?」銀朱端著小板凳坐到她身邊。
「想一輩子伺候在少爺身邊,不是自梳,就得嫁給姑爺的身邊人。太太憐惜曾媽,沒有把她許給老爺身邊不靠譜的人,曾媽還是自己找了老太爺身邊調教出來的人。不為別的,只為自家小姐多添份助力。太太去後,要是曾媽嫁的是外面的人,她就留不住在顧宅照顧少爺了。」黛眉說。「發財是老爺跟前的貼心人,沒有大的變故,不會離開老爺左右。目前來看還是一個穩妥人。」
「這樣隨便找個人嫁了,我還不如自梳。」銀朱孩子氣的說。
黛眉看她笑卻並不說話。她和其餘三個丫頭都是從小被太太買進來調教伺候少爺的,她年長一歲當其他三個還在被曾媽帶著的時候,就已經在少爺身邊伺候了。小丫頭進府第一個要學的就是忠心,旁人怎麼想的不知道,黛眉卻永遠記得小小的自己極力控制住身體的顫抖跪在堂下,而顧心鉞手一指就選了她時的心情,她這一生因顧心鉞而重活,她也願意為顧心鉞奉獻一生,包括婚姻。
沈鶴立來上江是找技術來的,顧心鉞不會陪他每天在外轉悠交際,但他每天帶回來的東西,若碰上感興趣的他也會看上一看,問上一問。
「紡織廠,火柴廠,機器廠,麵粉廠,肥皂廠,鐵廠,玻璃廠,武器廠,輪渡廠……「沈鶴立一邊翻著件一邊喃喃自語道。
「你能認真點嗎?」顧心鉞本來在一邊看書,被他念的心煩,不由嗔道,「你到底是真心想找個技術開廠,還是只是想瞭解一下情況。」
「有好技術自然馬上就開廠,沒有的話就得再瞭解一下情況。」沈鶴立說,如今不太重要的公事他都喜歡在顧心鉞身邊辦公,顧心鉞看書,他辦公,像陪伴一樣。
至於重要的公事?發財表示,目前接受到的訊息,還沒有劃分為重要的公事需要老闆單獨處理的事。
「那也你認真一點的瞭解。」顧心鉞說,「紡織廠,淮江州臨海州都有豐富的原材料和成熟的技術和實力,你現在要在京都辦紡織廠?錢丟進水裡聽響?鐵廠,你沒有礦。機器廠,玻璃廠,輪渡廠,這些你沒有技術基礎,全靠挖角來的幾個人,能撐起一個廠嗎?武器廠?你倒是不嫌命短。」
「太太這麼說,可供選擇的只有火柴廠和肥皂廠麵粉廠,麵粉廠是做就能保證收益的,誰都要吃。」沈鶴立摸下巴道,
「我們出來的時候,聽說大帥要去打魯平,魯平打下來了,你說蔣大人會留多少耕作地,買了地皮建工廠,還得圈塊地種才行。」
「會留很多的耕種地,但是一定不會讓人大量購買耕種地。」顧心鉞說,「要不然他當初費時費力的搞土地改革是圖什麼?」
「火柴廠倒是簡單,只是經常聽說原料儲存的地方會出事。肥皂廠就是方子賣的貴一點,現在大家也習慣用肥皂,可是一分兩分的覺得沒賺頭。」沈鶴立說,「當初在破浪號上你做的那個香丸能量產嗎?我覺得有獨特的香味又能預防暈船,一定很好賣。」
「調香?量產?」顧心鉞連連搖頭,「調香是很複雜的,也許只是心情不一樣,香味都會不同。量產最忌諱質量不一樣,別人問你你怎麼解釋?再說尋常制香,多的一斤半斤料,少的一挖耳勺的量,我可沒法想像,拿個大桶,幾十斤幾百斤的放料調製。」說罷都能想像這個場面有多好笑,不由單手捂嘴笑起來。
沈鶴立輕鬆的向後靠著,眉眼含笑的看著顧心鉞,直看到他不再笑,拿那鳳眼含嬌帶嗔的瞪他他才開口說,「現在的工業發展很快,雖然大部分的技術和資源都在西洋人手裡掌握著,但這個時候不做點什麼,總覺得虧大發的感覺。」
「那就去做。」顧心鉞說。「河運,百貨,都不如實業來的紮實。」
「哎。」沈鶴立手指點著沙發思考,「你喜歡現在肥皂的味道嗎?」突然來了精神的問。
「我沒用過。」顧心鉞說,「曾經要送一個下人過來,特意用了肥皂洗乾淨後才來見我,那味道熏的我連臉都沒看清楚長的什麼樣就讓人送走了。」
「你說制香量產不穩定,如果我改變一下,只加點什麼香料,讓肥皂變成香皂,你覺得怎麼樣?」沈鶴立說。
「是那麼容易的事嗎?」顧心鉞疑惑說。
「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也沒關係,可以慢慢研究嗎?」沈鶴立說。
顧心鉞見他望著自己,「你想讓我幫你研究?」
「太太是這方面的專家。」沈鶴立誇道。
「曾經我還想到底你的臉皮能有多厚,現在不用了,厚不厚的都影響不了你不要臉的本質。」顧心鉞歎道。
「太太誇的我渾身過電流似的,舒爽極了。」沈鶴立聳肩說,「這麼說定了,我現在發電報回去,讓他們先去做前期的準備,卻接洽技術人員和工廠設備,等大帥打下魯平,咱們就開廠去。」
「讓他們收拾收拾,明天我們就起身去往早莊吧,我現在也有些想家裡的大床了。」沈鶴立說,還易有所指的朝顧心鉞眨眼睛。他們有四天沒辦事了。
顧心鉞起身,「你的事,自己看著辦。」
「去舅舅家可不是我的事。」沈鶴立笑說。
「這部分就按原先說好的。」顧心鉞居高臨下的看他,「做人不能得寸進尺。」那天下午才弄的那麼狠,這才幾天就又敢邀歡,鐵杵能磨成針,肉杵就只能磨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