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黯啞的聲音驟然響起在室內,打斷了她的癡望,她低眉咬唇。
「帝君……為何吻我?」
她輕聲出聲,帶著迷茫,更多的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期許。
近日來她強迫自己盡可能的遠離他,其中賭氣的成分居多,可終究是……
此刻卻又這般吻她,到底何意?
她不敢抬頭,內心莫名的緊張起來。
無端想起自己曾經給他和月隱綁了兩根姻緣線,打了六重死結。
「想吻你。」
帝君如此回,聲音沙啞,銀眸緊緊凝視著她微紅的臉,深夜裡這般動人心弦。
玉樹的臉色變了變,輕笑一聲,帶著失落,心口微微窒息。
原來如此。
只是慾念作祟,無關情愛歡喜,她苦笑,終究是她癡望了。
她轉眼恢復神色,想假裝無所謂豁達的笑笑,卻發現如此困難。
眼底微紅,卻執意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帝君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退後幾步,清冷開口,態度謙卑,帶著明顯的疏離。
碧落帝君眼裡一沉,看著她的冷漠,彷彿在劃清界限一般。
明明上一刻,她已經恢復從前模樣,兩人還那般親暱……
「帝君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去睡了。」
她低眉述說,如一般侍女伺候主人一般,徐徐退出房間。
直到房門關上,碧落帝君的目光才收了回來,那目光裡滿是困惑和複雜。
她為何突然如此?
難道是因為他吻了她?
她不開心……可他剛才明明看到她眼裡的愛慕。
她不喜歡他吻她。
想到她會喜歡別的男仙吻她,天界最強悍的存在,數萬年領銜天界第一美男,一雙冰魄銀眸縱橫天下的碧落帝君有生之年,史無前例的第一次狂躁了。
所以,玉樹剛躺下時,又聽到了一聲傳音。
「口渴。」
玉樹理了理心中的情緒,換上一張平靜的臉再一次走入帝君房內。
面無表情的伺候他喝完第二杯水,玉樹從頭到尾不曾對上他的目光,儘管她知道那執著的目光有些過分強烈。
她不曾抬眼,所以不知曉碧落帝君此刻眼裡的灼灼熱意,以及只一眼便能看出的莫名起伏情緒。
做完這一切回到自己房間,只覺得眼皮有千斤重。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又聽到一句。
我餓了。
幾乎下意識的就醒過來了,她一咕嚕爬了起來。
眼睛往桌上一瞟,幾盤甜點正靜靜躺在那,於是手一操起開了門出去,這會也不敲門了,直接就進去,見碧落帝君還如剛才的姿勢靠著。
「只有這些。」
她拉過一張凳子到床邊,把甜點放上去。
碧落帝君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彷彿不太滿意,卻沒說什麼。
「那我走了。」
玉樹困極,打了個哈欠,揮揮手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裡,才躺一會,又聽到旁邊的聲音。
「我冷。」
她抬了抬手,發現身體已經困得有些不聽使喚。
帝君今夜是在故意折騰她嗎?她皺眉深鎖。
……從前那些傳出流言的前輩,也太不瞭解真相了。
今夜如此行為反覆的帝君……就如孩童一般。
玉樹不由得想,或許,碧落帝君曾經是個有趣的仙兒,或許,曾經有一副別樣的性情。
她困頓不已,卻不敢懈怠,從房間衣櫃下面抱出一床被子。
進了碧落帝君房間後,她徑直把被子壓到了他身上,就地翻開舖好。
碧落帝君半瞇著眼,徐徐看著她,任由她半跪在床前整理著被子。
他看著她專注著忙碌,髮絲垂落耳前,隨著動作來回晃蕩,在深夜中帶著某種幽香,輕柔的散開在半空中,他的鼻前。
「好了。」
玉樹說,退下床站好。
「還冷嗎?」
她咳了一聲,提醒他。
碧落帝君不動聲色看著身上多出的一層足足有下面被子兩倍厚的被子。
「冷。」
他回的毫不慚愧。
「還冷?」
玉樹滿眼疑惑,走到他衣櫃前,抱出了另一床被子。
難道帝君生病了?
她抬眼望去,見他偎在床上神色間並無異樣,暗自納悶!
正要鋪上去,碧落帝君連忙
抬手一擋,道,太重。
玉樹頓時心生無奈,有些粗魯的把被子塞回原地,又徑直把一旁的窗戶全部關起,使了個仙術,讓房裡變得溫暖起來。
「這樣可好。」
她口氣不善,感覺頭頂有一根神經在使勁蹦躂,強烈要求睡覺。
碧落帝君不語,她轉身走了。
剛躺下,聲音又來了。
「房裡太悶。」
她哭喪著臉起身給他開窗戶。
「太熱。」
她抱走被子。
「冷。」
她黑著臉給他蓋了回去。
「砰」一聲,桌子倒了一地。
「好多碎渣。」
她提著掃帚進去。
「有血。」
她白著臉看著角落一隻不知從哪來的正在蹬腿的口吐鮮血的老鼠。
「很吵。」
她詭異的看著半夜出現在他房裡的幾隻飛得正歡快的嗡嗡蜜蜂。
……
如此反反覆覆一晚上,她也不知道去了多少次,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照在她臉上時,她終於耗盡了所有耐心。
「這樣折騰我帝君可覺得暢快?」
她黑著臉,眼裡佈滿血絲。
碧落帝君起身,抬眼看見玉樹一雙黑黑的熊貓眼,眼裡終於露出一絲不忍。
玉樹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
她沉沉吸口氣,緩緩吐出。
「帝君到底何意?」
她問,心裡倍感沮喪。
「嗯,我也覺得這樣太折騰了,不如以後你就睡這裡吧。」
碧落帝君順手一指旁邊的躺椅,抬眼看著玉樹,眼裡劃過狡黠。
玉樹瞠目,折騰了一晚,難道這就是他的目的?
「帝君開玩笑吧?」
她難以置信。
「為什麼?」
碧落帝君輕描淡寫的臉上有幾分執著,從前,從前那一朵雲,日日與他同睡,他都不曾反對。
如今她雖然是女兒身,但他絲毫不介意,還有絲期待。
怎的她就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雖然我是帝君的侍女,但是只是跟著帝君修行而已,共睡一屋不妥當吧。」
開玩笑,她以後還要嫁人呀。
「有何不妥?」
碧落帝君一意追問,目光低垂,長長的睫毛覆蓋了他此刻的心情。
玉樹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問題,有些不敢置信看著帝君。
看著他坐在床間墨發隨意的散開,散落胸前,散落被枕,看著他俊美的側臉,輪廓分明。
「當然不妥,我只是跟著帝君修行,沒有義務要睡在一間房,更何況,傳出去,以後我怎麼嫁人?」
碧落帝君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一頓,慢慢捲曲。
「你要嫁給誰?你……」
他頓住,心中湧起不安,彷彿很在乎的東西,隨時要失去。
他神色一震。
「我與你父君有過協議,不准天界任何男仙接近你,你……你是如何認識除了你父君和太子以外的男仙?」
話語中帶著三分凌厲,銀眸微沉,氣息瞬間驟降。
碧落帝君冰冷的將目光移到玉樹身上,看著她也同樣變得陰沉的臉。
「所以,帝君打算一輩子這麼圈著我?像寵物一樣?」
「有何不可?」
他冷冷回。
玉樹突然想仰頭大笑三聲!
曾經還不覺得什麼,如今想來,那一條不准與天界男仙接近的規定,多麼荒誕可笑!
「你憑什麼?就因為我曾經是你劍上的一抹神識?」
碧落帝君目光中劃過一絲複雜,看著她靜默不語。
氣氛很冷,連空氣都似乎忘了要流動,碧落帝君和玉樹就這麼僵持著。
「帝君,不管你的劍曾經如何陪伴你,如何與你親密,但那都只是你的劍,不是我,就算我體內有那把劍的力量,也並非我意。」
「如果可以,帝君就把我體內的力量收回去吧,我並不想欠帝君任何!」
玉樹一口氣說完,頓時覺得心中一陣痛快,並著難言的失落。
碧落帝君目光一震。
似乎從沒有過這樣的想法,把弒神劍被帶走的力量取回……
不想相欠……
她就這麼急於逃離他的身邊……
他緩緩握緊雙拳,銀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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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玉樹深吸口氣,移開目光,看著窗外已經耀眼的日光。
「我覺得,我並不適合做帝君的侍女。」
她輕笑出聲,滿心苦澀。
「敢跟主人如此爭執的,大概只有我了。」
「所以帝君,我還是離開清華殿吧。」
「帝君與我父君之約,還望帝君收回,成全玉樹!」
真的,她已經不適合當他的侍女了。
她真怕有一天自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撥,做出更多越矩的事情,說出更多無法控制的話。
所以,在一切都還來得及阻止的時候,結束這樣的關係吧。
這樣,對他們都好。
「已經收不回來了,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攔你,把你留在我身邊的本意也只是……只是為了保護弒神劍。」
碧落帝君開口,這是他的本意,最開始的本意。
可為何說出這句話後,他又覺得不是這樣,心裡多了一些其他的涵義。
這樣准予她離開的話,為何說完,心裡會有不捨。
可是她去意已決,他突然就找不到借口,要如何留下她。
玉樹低眉,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這樣很好。
不挽留。
因為不需要挽留。
不多情。
因為本就沒有心。
她釋然,再看向帝君時,已是平靜無比。
「普陀島的賀連地仙很危險,切記不要讓他接近你。」
這是她離開清華殿前,他最後一句關切的話。
……
依然是因為她體內的弒神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