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的娘曾跟她說過,人一生,世事難料,命運無法揣測,所以活好當下最重要。
那時候她還六歲,覺得這樣的話太難理解,那時她每天最開心的是在屋後扳蛐蛐玩,然後把鬥贏的蛐蛐烤來吃了。
可是,娘說對了。
人這一生,真是命運多舛!
比如,一場天災**……
比如,她發現自己可以呼風喚雨……
比如,她死在九歲的春天……
再比如,她一覺醒來,發現一切不過一場殘酷的似夢非夢,而她,神識歸位重回天庭。
再比如,她其實身份尊貴無比,是天帝的女兒小六,玉樹公主。
這一切當她甦醒過來明白之後,已經是回天庭兩年之後的事情了。
而這兩年裡,她一直在沉睡。
沉睡的原因,就是她那一世歷劫最後殞命的三味真火。
司命說,原本那一世,她是可以活得風生水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最後以帝凰之命結束的。
玉樹揮汗,想她那時,確實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她說,只可惜,男主角才匆匆上場,你就掛了。
玉樹埋頭苦想,男主角……是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峰,她搖搖頭否定了,她那一世有限的生命裡,幾乎不認識會帶給她帝凰之命的人吧。
司命無比惋惜道,他出現的時候,你正被架在火堆上烤著。
於是,她使勁回想,可終於還是沒有想起來,當時的她已經燒得意識模糊了,哪裡還會關注有沒有什麼身份可貴的人出現,可見,他們之間確實是無緣無分的。
本著八卦的精神,她還是問了一句。
那人生得什麼模樣?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立馬引起司命一陣捶胸頓足。
大抵意思是,本來楊小小是他命中的貴人,他那一世的真愛,而他會推翻他皇兄的王朝自己爬上去坐起,在那一系列推翻與反推翻,陰謀與反陰謀的過程當中,楊小小這個現世真龍的妹妹會起到一個又一個重要作用,最後成功的幫助他奪得了天下,於是她便順理成章的成了一國之後,最後直到老死,這裡面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在,那就是她的太子哥哥,雲暮。
但是,因為她被人陷害,出場不久就掛了,導致他沒有了愛人,導致他胸懷大志卻發揮不了作用,導致他整個人生從此萎靡了下去,一直萎靡到死。如此一個原本應該問鼎天下的英明神武之人,卻因為她的離奇死亡而被迫改變,司命堅定的說,是的,就是因為她而改變。
玉樹撓了撓頭,對司命離題的本事佩服不已,她忍不住問,那人呢,人長得如何模樣。
司命擰起眉更加鬱結的眼神看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說,據說,長得與那清華殿裡的碧落帝君有七分相似。
她說,那王爺,真真是個人才,可惜被浪費了。
玉樹無所謂的聳聳肩,決定跳過她糾結的話題,問她,為何我非要在你這裡?
這一回她不嘮叨了,只丟給玉樹一句話就走了。
那得回去問你家老爺子才行。
說起老爺子,玉樹頓時沉默了。
雖然她在這天庭裡有很高貴的身份,可是她依然是個很悲催的炮灰。
不錯,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無關緊要的炮灰。
她上有一個哥哥,四個姐姐,大哥是太子雲暮,地位顯赫的擺在那裡,二姐玉屏,三姐玉清,四姐玉寂,五姐玉弗都嫁人了,嫁到了東西南北五湖四海,就只剩下她這個小六。
按理說,這天君膝下只剩二個兒女在身邊,應該會很疼他們的,可是,玉樹想到此,不由得哼了一聲發洩自己的不滿。
大概這天庭裡面,知道有小六存在的人,除去天君和母后並著上面五個兄姐,不會超過三個人。
一個是司命,一個是玉樹的侍女小竹,一個是這月老廟前的槐樹爺爺。
是的,玉樹是被藏起來的小仙女,藏在這離天宮不遠的落霞谷,月老廟裡。
她想起了和老爹之間的那次神奇的對話。
那天裡,她剛剛醒過來,神識恢復,一時間還在轉換著身份適應回來。
第一眼見到的人是小竹,見她醒過來就歡天喜地的蹦出去找人了。
過一會進來的是她親愛的太子哥哥雲暮,一身月牙白衫襯得人多了幾分俊,容貌早已恢復原樣,此刻的他有一種丰神俊朗灼灼氣質在身上。
「你的本體受過三味真火的炙烤,現在還很虛弱。」
他立在床前,俯身看了看玉樹的氣色,聲音溫柔和關切。
「三味真火?」
彎彎的月牙眉微微皺起,她納悶道。
「嗯,那火有些來歷不明,至今仍然查不出是何人所為。」
說完雲暮複雜的看了眼玉樹,玉樹非常理解她哥哥的這話。
這話的另一個意思是,查不出來何人所為,這火看來就是她自己招來的,是她倒霉催的有這一劫。
她點點頭,看著記憶中的楊壯壯,感情一時無法從中抽離。
「哥哥,你怎麼會在我的歷劫裡?」她問。
「是父君的意思。」
「那為什麼楊小小還會死?」
雲暮沉了沉臉,說:「那時的我也是凡人,只是在你有生命之危的時候才會覺醒的。」
說完,他摸了摸玉樹的頭。
「幸好我來的不晚。」
「哦,」她低頭,似乎想到什麼,「哥哥,那一世的娘親……」
「你放心,她往後每一世都會享盡榮華富貴,平安而終。」
玉樹欣喜微笑,那一世的娘親,算是救了龍族兩條命,往後輪迴轉世必會大富大貴!
「謝謝哥哥!」
「傻丫頭!」雲暮寵溺的刮了玉樹的鼻子。
剛說著,天君就已經到了,一身金黃龍紋威嚴從容,俊氣的臉上不見一絲歲月痕跡,此刻眼裡也隱隱灼色。
「父君。」
她喚了聲,想她從母君肚子裡出來才幾年,就要經歷如此劫難。
「小六,好好養傷,這傷傷了你的神識,幸好救得及時,否則就成癡兒了。」
玉樹瞠目,嘴張的可以塞下雞蛋。
神識被傷,對仙人來說,輕則仙力大損重新修煉,重則打回原形什麼都沒了,從此廢了。
天君看了雲暮一眼,雲暮識趣的退了出去。
「小六。」他親切喚道,眼裡有濃濃愛意。
「父君。」她亦親切回道,眼裡有一絲可疑。
「你別怪父君。」他欲言又止。
「怎麼會怪父君呢?」她疑惑,難道……
「父君這麼做也只是想保護好你。」他歎息一聲。
「父君這麼做自然有父君的道理,小六懂得。」她也歎息一聲。
「你能這麼想,父君就放心了。」他欣慰道。
「……」她一時語塞。
室內一時沉默中。
「父君,小六想問,為何把我放在落霞谷裡,身份也不能公開。」她問。
天君眼裡閃過一絲忸怩,口中卻說得無比順溜。
「你知道你四個姐姐,都嫁走了。」他頓了頓,又道,「你是她們中最像你母君的,以後一定會很美,父君……」
他又頓了頓,復看了看玉樹,目光中有一些玉樹看不懂的深意。
「父君實在不想你像那四個姐姐一般,早早就嫁了,就算要嫁,那也得……那也得嫁個非常之仙。」
「非……非常之仙?」她艱難的咀嚼這四字,認真的看著父君誠懇的表情。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居然是父君捨不得麼,太讓她受寵若驚了,她怎麼一點都不相信。
她突然很想問,那父君,您覺得什麼時候公開她的身份放她出落霞谷合適?
「最主要的是,」天君一本正經道,「父君在你體內藏了一件東西。」
「啊???」
這一回,她終於淡定不了了。
「嗯,」天君眼皮一抖,打算忽視玉樹的反應,心虛說著,「一把上古神器,弒神劍!」
「為為什麼啊?」
她下意識抖了抖身子,想感應下身體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可是無啊。
「你不用緊張。」
天君露出招牌微笑,對付天宮大臣的一貫微笑,實質是態度敷衍。
「父君……我是不是你跟母君從外面撿來的?」
她帶著哭腔,無法想像父君怎會放一把劍到她體內。
天君神思飄遠,陷入嚴肅的思考當中,然後一本正經答非所問道:「你這次歷劫的那三味真火燒到了你神識,若不救你的話你會陷入沉睡,靠沉睡來自愈神識,機會渺茫,只好催動了神器的力量。」
「……」
玉樹嘟嘴,眼裡全是不信。
這麼說還是要保護她。
「那父君,您是何時把這劍放入小六體內的?」
「這個,當然是你出生之時就放進去的。」
玉樹深吸了口氣,覺得這一段應該讓它就這麼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過去吧,她實在不想面對了。
可是天君還坐在她面前,神色嚴峻。
「小六,父君忘記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玉樹捂了捂額,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天君正襟危坐,眉頭深鎖。
「知道你體內藏有弒神劍的只有父君,母君,現在還有你。」
他思索著,眼神變得深沉,又道,「可是這次,父君覺得是有人暗中作祟,想要引出弒神劍。」
「你記住,不要靠近三味真火,否則弒
神劍的力量容易波動。」
就此,玉樹深深覺得,父君當初的決定一定是因為太無聊了,否則誰會把一把不管誰都想得到的上古絕世神劍就這麼放入一個剛出生的嬰孩身上。
她打了個寒顫,覺得命途多舛這四個字簡直是為了她而造的,她是不是該提前交一份遺書給小竹,免得哪天突然枉死?
天君走時還留下了一句話,
「還有,父君派了雲暮去保護你之外,還讓主管雨露的廣陵星君時刻關照著你,只是,那一日廣陵星君突然被清華殿的那位臨時喚去了,才導致沒有及時發現三味真火,你放心,父君已經罰他去極地面壁思過去了。」
玉樹咂舌,想起自己那一世會的本事,原本都是這位廣陵星君的功勞,哎呀……。
真是個倒霉催的差事啊。
玉樹歪在殿裡的窗台下,抬眼望著外面落霞谷上空夕陽餘輝留下的徇爛色彩,朦朧又美的好不真實。
碧落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