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淳耳抿著唇線,看來慧美人心思就是這個了,前來尋她去,目的便就是曲夫人娘娘就血崩之勢殞滅的事。
與她不謀而合。有些事情,無需說得太過於清楚,點到門邊,便會跟著接下去,誠如心細如髮絲的慧美人娘娘。
「曲夫人娘娘生產之時,微臣瞧得了那一角還有一些艾草熏過的痕跡,尋常身懷有孕者,若是見血,便會熏了艾草將之緩將,而就是那一回,微臣竟然發現那艾草卻未有如同平常那般出現,想來應是眾人來之時,就已吩咐了人將之撤走了。」
上官淳耳一五一十地對著慧美人娘娘說了,既然目的一樣,那麼合謀到一處也是力量擰到了一塊,總是有利無害的。
慧美人聽得上官淳耳的這話,陷入了沉思之中,「大人如此提起,本妃記得那一日最先到的人便是君上同王后娘娘,那麼,此事便就在之前就已吩咐了人做好,只是本妃倒是好奇,什麼人竟然會將艾草的尋常物什都撤走了。」
這一件事情,她是聽得思憂來回稟過,那角落裡頭的暗色痕跡,就是明火燃燒過後留下來的暗沉,她原就對此有疑義,如今聽得上官淳耳提上這一句,她這才往那上頭帶過去,看來,早在曲夫人生產之前,就已被人動了手腳。
上官淳耳點頭,慧美人娘娘果真聰慧,一點即透,便能夠抓住其重點,這一層也是她最為好奇的,「娘娘英明,艾草的熏染左不過也是藉著人手才能所做,微臣查過永延殿領取艾草的記錄,份量充足,並無其他有異之處。」
慧美人的手指抵在了暗紅木桌案邊沿,淡青色竹葉紋花白瓷茶盞襯著玉白的皮子,風姿卓然,煞是好看,若是艾草無疑,那麼無需得在永延殿裡多費些手腳,多做多有錯,畫蛇添足的效用想必無人想去沾上一沾。
「上官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艾草本身上頭動了手腳?」慧美人娘娘思緒轉得極快,如果撤走的話,便是不想他們發現艾草有疑,那般,那本身上頭,就多有疑點了。
上官淳耳沒作聲了,慧美人果真是極為聰慧的,前些時候聽著人提得兩句,說是慧美人同著風美人不對付,眼下裡她倒是有一些了然了。
風美人的心思太淺明,又處在四大家族之末的風家,僅憑著一張臉就坐上了高位,到底是讓著慧美人有氣難吞,更何況論及家勢,手段,聰慧上頭,慧美人遠高於風美人一些,因此,風美人久居在慧美人之上,總是叫慧美人心下裡難嚥下這口氣的。
「這倒是與本妃的疑慮不謀而合了。尋常間的永延殿,熏艾草也是十足十,無人敢怠慢,怎地會在曲夫人娘娘生產之時,將之給撤走了,那麼說來,早在這之前,便已被人動了手腳。」
上官淳耳的手指連連皆動,同著思緒轉得極快之人言說,總是要省些力氣,但這卻也費著自己的心力,慧美人轉得快,她也得跟著轉得快才行,於此,她雙手一拱,回了慧美人的話。
「微臣前去替曲夫人醫治血崩之疾時,便就發覺曲夫人娘娘的血脈有疑,好似在之前就已有血虧之勢,微臣詢問過替曲夫人娘娘診脈的太醫,瞧過了方子上,太醫應在尋常之時並無任何的發現,於此,微臣愚鈍,不知是何原因如此。」
平常她事宜繁多,太醫院中的藥材,人手調配都得她過問,所以宮值處的看脈之人,她前去查探過,發覺並無任何的出入。
這樣一來,就不能不叫上官淳耳吃驚,這手段太過於縝密了,連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都未能叫人查覺,而且曲夫人娘娘殞滅之時,她就在當場,除卻艾草之疑,便什麼也沒有發現。
何況,單憑著一盆尋找不到的熏艾也不能太說明問題,即便她心下裡疑心是王后娘娘施的手段,但未有真憑實據,她不能胡亂言說。
「哦?連上官大人的醫術都考慮進去了?這一手棋倒當真是下得極好,全面考量,滴水不漏。」
慧美人面上的笑意起來了,但冷意也跟著起來了。她並非是四大家族的嫡女,陶家雖則比不上四大家族,但高門士族間總多有心思手段上頭的較量,這種手段上頭的對決,她也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居於後宮之內,這樣的手段的確算是極為高明了,上官大人的醫術如何無人得知,那麼,為了不有一絲的紕漏,就得將上官大人考量進去,究竟會是誰,竟然有這般縝密的心境。
莫非,慧美人心下湧上來一股的凝重,曲家在北周同著誰有士族恩怨,這不難被想到,況且,曲夫人在世之時,身懷龍脈,君上又將王后娘娘的權柄下放,若是能夠將那一口氣咽在腹內,倒是說笑了。
「下官的簡陋醫術著實擺不上桌面上來,不過得了君上的器重,卻是叫娘娘見笑了。」這話的言外之意,上官淳耳知道,慧美人娘娘想必也能想得清楚,何況,有些話何需說得分外的明白,是誰動的手,慧美人已想到了。
慧美人會心一笑,「早前聽聞上官大人醫術高明,心思細膩,如今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能夠確定了她的心思,又無需得上官大人親口言說,前些日子她也只是聽聞著上官大人得了君上的器重,原不以為意。
一介侍醫位的男子,如何能夠得君上的器重,如今一看,倒是她想淺了。君上頂著重重壓力登上君王位,自然是不會錯人。
「上官大人謙虛了。」慧美人點頭示意,回了上官淳耳的話,有些人,有些事無需得擺得上檯面來,能不能兩廂聯手,總得看看是否是有價值。關於這一層,她倒是覺著李家的以價值來論人還算是有一些可取之處。
思憂站在一旁,聽著自家主子同著上官大人這般的言說,有一個想法自她的思緒中刮過,艾草原就是對身子有益之處,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絕對的
,艾草有益,但艾草上若是添加了其他的東西,便就不是有益了。
「娘娘,奴婢有話,不是當講不當講。」思憂極為縝重地開了口,這話她是有絕對的把握才敢說出口來,這王宮之內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是看得清,所以這話她得先問上一問自家主子。
慧美人挑眉,她的貼身侍女是何樣的人,她心下裡是知曉的,思憂既然敢開這一個口,就是有她的想法,陶家素來講求力量擰一道的道理,侍女有想法,若是好的,也可以適當地聽上一聽。
「上官大人不是外人,講吧。」這話是衝上官淳耳說的,上官淳耳心下裡明白,她原就對此事不解,有人提出來想法,也許對這疑義有幫助也說不定。
思憂朝著慧美人娘娘與上官淳耳俯身行了一禮,這才開了口,「娘娘,奴婢聽說,艾草的確對於有孕之人有止血的效用,但是在奴婢的老家,還有一類噬骨蟲,素喜俯著於安胎藥中,會不會是因著明火燃燒的緣故,致使地艾草導致了安胎藥的噬骨蟲發揮了效用?」
上官淳耳心中一頓,噬骨蟲?「姑娘所言的噬骨蟲是否是民間常用來吸食蠅蟲為生的?」
思憂點點頭,「回上官大人,是這樣的。噬骨蟲雖然在湯藥之中,但是,民間將那湯藥熬了,會擱在角落,以防著蚊蟲的毒素。」
不過,以她所知,噬骨蟲常是附著於杜仲之內,即便是飲下了腹內,若是不催動也是不會有太大的妨礙,以止於尋常百姓不小心飲了,那也是取不得性命,過得三兩日便就能隨污穢排除於體外。
「噬骨蟲?竟然是這個。」慧美人臉面上頭的肅殺之色,連著言語的調子都跟著帶了起來,上官淳耳不解,這蟲子她也只是聽說過,並無有見過,難不成慧美人娘娘知曉這噬骨蟲?
「娘娘,噬骨蟲素來只附著於杜仲上,而杜仲配了白芍,熟地,白朮,黃芪,人參的確是有補氣養血,固腎安胎的效用,微臣愚鈍,還請娘娘言明。」上官淳耳皺頭間緊緊一鎖,若真是如此,那艾草也沒有必要撤開,這其間的道理,她覺著還是有一層給漏掉了。
慧美人娘娘唇線輕輕抿著,面色不好地開了口,「上官大人有所不知。噬骨蟲本妃倒是在書中有見到過,這類蟲子尋常間的確不會有太大的害處,但是蟲卵若是經過了燃燒過後的艾草催動,便就能附著於骨子深處,以血液為食,這也就是為何曲夫人娘娘之前的身子未有血跡的緣由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說為何她連一點的蛛絲馬跡都查探不到,「娘娘的意思是,這噬骨蟲若是經過了艾草的催動之後,便就會附著在血脈裡,一旦是生產之時,血崩之下就是回天乏術之時?」
上官淳耳倒吸了一口氣,那麼,她那一日的艾灸隱白穴,就間接性地將那噬骨蟲的效用提得更快。她原以為救人命的一途,竟然是害得曲夫人殞滅的最重一手,她不由得想祁王后的那一張臉。
平靜淡然,卻又暗藏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