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裡的石壁上透著淡紫色的幽幽亮光,壁面如同玉石一般通透,白淨無暇,細看之下,內壁處還有著汩汩暗流湧動,如同人的血脈一般。
煉意者對修煉環境的要求是極其苛刻的,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靜,煉意講究的是息意凝神,倘若心不靜,意和神就難以全神貫注地集中到修煉狀態之中,在一個嘈雜的環境中修煉,即便給你一百年的時間,也難以步入三觀之境的門檻。
莊閒閉關修煉的場所固然清幽,但卻是一點也不靜,四周彷彿都有著連綿不絕的聲響傳來,而且越走近石洞中,聲響就越大。
流水聲,振翅聲,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不斷地在石洞中迴盪著,而且發出的每一陣聲響,都彷彿在心中跌宕一般。
葉夭夭怕黑,因此一直牽著他的衣袖,躡手躡腳,像一隻小老鼠一樣四處偷瞄著。
「這個地方好古怪啊,安靜得有些不像話.」
「靜嗎?」孟蘅轉過身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葉夭夭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肯定地道:「當然靜了,而且靜得有些可怕,我連心跳聲都能夠聽到了。」
孟蘅屏息凝神,閉上雙眼,發現四周依舊是不斷迴響著連綿不絕的流水聲,振翅聲,以及其他莫名奇妙的聲音,但是這些聲音卻並不讓人感到厭惡,彷彿是人在聆聽著自己內心的迴響一般。
「夭夭,你有沒有聽到水流聲?」
「沒有.」
「蝴蝶振翅的聲音呢?」
「也沒有.」
「其他奇怪的聲音也沒有?」
「一點都沒有,這明明就靜得很,怎麼會有聲音?」
孟蘅緩緩睜開了雙眼,他能夠聽到的聲音,旁人聽不到,若不是心中有古怪作祟,那便是這洞中有古怪作祟了。
兩人向石洞的深處走去,絲絲縷縷的幽寒之氣,也開始從石壁和細縫之中冒了出來,這些寒氣不同於神箭窟之中的千年寒冰,冰寒刺骨,寒氣湧上手掌和臉龐,只是讓人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涼意。
到了石洞的盡頭,孟蘅終於發現了一處幽幽發亮的地方,是一整塊夜明石製成的方桌,上面鋪墊著一大塊黑色羊皮圖紙,其中拼接好的第三塊,正是之前莊閒在他那拿走的殘損陣圖。
「一夢千年陣圖.」孟蘅迫不及待走到了方桌前,握起了陣圖細看,不過只一剎,他整個人都發懵了。
「這是什麼字,我怎麼一個都看不懂。」
葉夭夭從傻眼的孟蘅手中接過了陣圖,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莞爾一笑道:「沒想到火龍將軍居然連天尋野字都不認識,說出去只怕會被人笑話了。」
「天尋野字?」孟蘅困惑地道:「那是什麼字,怎麼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葉夭夭清了清嗓子道:「天尋野字就是一個叫做天尋野仙人發明的字,他也是一個陣術大師,這種字並不是很罕見,基本上流傳三千年以上的靈陣排布的卷軸都是用這種字記載的。」
孟蘅苦笑道:「我的確是不認得這種天尋野字,要不你告訴我這陣圖上的口訣吧。」
葉夭夭點了點頭道:「其實天尋野字很簡單的,來來回回也就是一百七十三個字,而它每個字裡邊都包含了神識在靈台之中的十種變化,使用記載起來相當的簡單,因此古陣上的使用率極高,只不過.」
孟蘅看著她的臉上忽然露出了難色,開口問道:「只不過什麼,難不成這陣圖有什麼問題嗎?」
葉夭夭看了一眼陣圖,苦著臉道:「一般的靈陣所用的天尋野字都只有十個字,我見過最多的也沒有超過二十個字,這一張羊皮紙上卻足足寫滿了一百五十個字,足足有一千五百種變化,如果要布成這一道靈陣的話,即便是天賦再高的人,怎麼著也得畫上幾年的功夫吧。」
一夢千年這種層次的古老陣圖,擁有一千五白種變化倒也並不稀奇,孟蘅當年研習亂魔心陣的時候,也足足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才能領悟其中的五種神識變化,才勉強將其勾勒出來,一千五白種變化的陣圖想要不出差錯地將其完整排布出來,怎麼著也需要好幾年的功夫。
「既然不能通過逐一破解陣圖的變幻來消除心魔,那就只能通過破厄除念的方法了.」
「你還有其他的方法來幫莊老頭?」
孟蘅面沉如水地道:「我修煉過一種奇妙的功法,由於它的來歷過於玄奧,變幻過於繁複,因此想要將其完全修煉成功,需要一個極其長遠的時間,創製功法的人為了避免後世的修煉者急於速成,誤入歧途之中,於是在初章曇生篇之中,記載了各種讓人清心定念的法門,其中就有關於破厄除念的方法.」
「修煉過程之中產生的心魔有許多種,因為急於速成,另闢蹊徑產生的妄念,因為尋仇心切,心懷恨意產生的怨念,因為苦苦修煉而不得,長此以往而產生的執念。莊先生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前輩高人,怨念和妄念對於他來說,飄渺虛無得很,而唯一有可能促使他產生心魔的也只有執念了。
執念禍心,在三念之中或許是最容易破除的,也有可能是最難破除的,最易的原因是執念發於心,只要心安意釋了,執念也就自然而然的消除了,最難的原因其實也是執念發於心,因為妄念和怨念都可以通過外界的干預來解決,只有破解執念是難上加難。」
孟恆說到這裡,忽然手中握緊了一夢千年的陣圖,有些惋惜地
道:「想要破除莊先生的方法或許只有一種,那就是當著他的面,將這一幅陣圖給燒燬了,讓心中再無所執之物,心魔也就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什麼,把這陣圖給燒了,這可是上古遺物,要是一把火燒了,那該有多可惜啊。」
葉夭夭雖然對於這幅陣圖並不太瞭解,但是看莊閒對它視之如命,心中就可以想到它究竟是有多麼珍貴,如果一把火燒掉了它,想想就覺得有多麼可惜。
「走吧,陣圖雖然寶貴,但是現下對於我們卻是毫無用處。」
孟蘅雖然覺得惋惜,但是卻並不貪戀,如若沒有遇到莊閒,殘圖永遠也只是殘圖而已,這世間的得或失,或許冥冥之中早有預定。
兩人離開了石洞之後,迅速地趕到了竹林之中,只不是此時的竹林已經化為了一片焦土,一片大火開始從夢蝶山燃燒了起來,而莊閒依舊是處在一種瀕臨瘋狂的境地,雙掌拂風,帶起陣陣地火焰氣浪,朝著四面八方席捲開來。
孟蘅讓葉夭夭留在了一片安全的地方,自己則衝進了火海之中,眼睜睜看著失心發狂的莊閒正在不停地揮霍著體內的氣勁。
「三陽起心魂,一脈焚焦巖!」
莊閒一指點出,四周的空間忽然劇烈扭曲,變得發紅髮熱了起來,最後一道氣勁突兀飛射出,擊打在遠處的竹屋上,火焰的氣息瀰漫開來,將整個屋頂也漸漸點燃了。
「莊先生,你看看這是什麼?」孟蘅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圖紙舉了起來,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莊閒聞聲失魂落魄地轉過身來,看著那張圖紙時,雙瞳猛然一縮,大喊道:「陣圖,把陣圖給我,快把陣圖給我!」
孟蘅哈哈大笑道:「你想要陣圖可以,必須要跟著我念完這一段法訣,念完之後,我就把它交給你。」
莊閒連連點頭道:「好,我念,你把陣圖給我!」
孟蘅肅起面容,大聲高喝道:「氣浮心如冰,靈魄皆沉心,神識走雲樞,靈神自此平.」
莊閒依言跟著念道:「氣浮心如冰,靈魄皆沉心,神識走雲樞,靈神自此平.」
這段口訣是蓮台靜心訣曇生篇中的息神訣,其中主要安撫的是靈台中的神識之力,隨著口訣的默念,莊閒整個人的狂躁之意也漸漸地淡化了不少,渾身散發的戾氣如同潮水消退一般慢慢消散了去。
「莊先生,此際你只要平心靜氣,收斂心神,將神識之力收回到靈台靈根之中,調息養氣,身上的狂躁之意就會慢慢消退,不適的感覺也自然而然消失.」
孟蘅本來也是以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將這一段口訣授給他的,但是沒想到居然還真有些作用,莊閒順著口訣運行週身的靈息,狂躁的情緒也隨之慢慢平復了不少。
「將神識之力收回到靈根之中.收回靈根之中.不行,把陣圖給我!」
莊閒身軀忽然猛地一震,雙眼睜開,戾氣又漸漸地充盈了起來。
「你想騙我,快把陣圖交給我,不然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蘅皺了皺眉頭,殘缺的息神訣果然難以奏效,當下只得將陣圖緊握在手掌之中,一股股森白色的火焰氣息從手臂上漸漸湧流而上,匯聚到五指間。
「莊先生,陣圖已毀,一夢千年心陣,這世間將再也不復存在!」
陣圖朝著半空中拋飛,孟蘅屈指一彈,一道火焰流光在瞬間就點燃了羊皮紙,餘燼散落而下,莊閒的面孔徹底呆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