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深黑色的水缸中裝滿了水,一根剖開的竹干斜橫在水缸中,一泓清涼的水由下至上緩緩上升。
深黑色的石缸旁,一個粉雕細琢,模樣生得如同瓷娃娃一般可愛的小姑娘正瞪大了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一泓清流緩慢向上爬行著。
竹干約莫有三丈長,直接連接到房屋頂的飛簷上,小姑娘盤膝坐地,神情極其專注,而她的週身隱隱有氣息波動擴散開來。
小姑娘的身旁,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負手而立,正是先前拍賣會場內室中的葉老,而他身旁的小姑娘,是她年僅八歲的小孫女,名叫葉雙雙。
竹干引水流逆勢而上是一種較為基礎的神識之力修煉法門,這種修煉方法與孟蘅曾經謄抄經書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前者對於修行者的要求頗為嚴苛,必須有一定的神識之力來操控水流向上,不然即使你瞪著水缸看再長的時間,也不過是徒勞無功。
隨著越來越多的水流彙集到竹幹上,竹干所承受的重量也越來越重,一眼望去,原本紋絲不動的竹干已經隨著水流的向上流淌而搖搖晃晃了起來。
葉老輕捻了捻鬍鬚,從頭到尾都保持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雙雙的頭上已經滲出來淡淡的亮光,上面覆蓋著一層細密的汗珠,操控神識之力是一種相當消耗心神和體力的過程,顯然,對於一個七歲的小姑娘來說,這個修煉方式還太過勉強了一些。
清水已經爬行到了樹幹三分之二的距離,但是竹干的晃動越來越劇烈,凹槽中的水波蕩漾,開始向外面濺射了出來。
竹干漸漸向飛簷的外側傾斜,眼看就要滑落房簷,傾斜墜落而下,雙雙嘴唇無力地嘟囔了一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竹干飛快地滾落下來。
竹干滑落飛簷的一剎,一股虛無透明的氣息化作的氣浪突兀地湧上前來,如同潮水一般包裹住了那一根竹干,讓它靜止在了半空中。
雙雙見狀眼神稍作遲疑,便再度操控著神識之力不斷地引著水流繼續向上,有了那一股虛無透明的氣息相助,不到片刻功夫,水流就溢滿了整根竹干,匯湧到了飛簷上,化作一條清澈透明的水線落下石階。
「爺爺,我成功了!」雙雙歡呼雀躍,一蹦而起,興奮地大喊道。
葉老搖了搖頭,笑道:「這可不是你的功勞,倘若沒有院子裡的那位大哥哥幫忙,你今天可成功不了,還不快去謝謝人家。」
「大哥哥?」雙雙目光骨碌碌地一轉,發現院門口果然站立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男子清秀儒,女子嫵媚嬌嬈。
「桐姐姐,這位大哥哥是誰啊?」雙手看到這個陌生的男子,先是一愣,隨即大大咧咧地走了過去,望著他身旁的顏桐問道。
「我們雙雙小姐最聰明了,不如你來猜一下。」顏桐似乎對這個小女娃很是喜愛,一見到她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纖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在她的小瑤鼻上一勾,淺笑道。
雙雙抿了抿嘴,忽然展顏道:「我知道了,這個大哥哥長得這麼好看,一定是桐姐姐的心上人,是不是?」
小女娃此言一出,向來開朗大方的顏桐忽然俏臉騰地一紅,微微發熱了起來,正欲辯解,雙雙輕拍著手掌嘻嘻笑道:「桐姐姐的意中人,桐姐姐的意中人,被我猜中了,桐姐姐臉紅了,含羞了。」
「雙雙,你亂說什麼,他才不是…」
「顏姑娘,童言無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孟蘅瞧著小姑娘實在生得可愛,心中也是喜歡得緊,當下半躬起身子眉眼含笑地望著她。
顏桐被孟蘅這麼一說,突然覺得自己和一個小娃娃辯解的行為實在是有些可笑,當即深吸了一口氣,向雙雙介紹道:「雙雙,這位哥哥可是爺爺請來的朋友,並不是桐姐姐的意中人,你知道了嗎?」
雙雙噢了一聲,頓時有些失望了起來,孟蘅輕碰了一下她頭上紮著的一個馬尾辮,笑問道:「雙雙小姑娘,你先前可是在修煉神識之力?」
雙雙用力地點了點頭,又笑了起來,露出了兩個好看的小酒窩:「剛剛謝謝大哥哥出手幫我。」
「不打緊的。」孟蘅說完抬頭望向了遠方那個負手立在簷下的白髮老人,雙眼觸碰到他古井無波的雙目之時,心頭驀然一跳,因為他從白髮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強橫的威壓之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種感覺,也只有在潛心修煉的叔言曾經給與過他,當下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拱了拱手道:「多謝前輩相贈靈術銘牌之情!」
「老夫多年不曾在四大域走動了,不想竟然多出了這樣一位青年俊傑,今日一見,足慰平生所願。」葉老的這一句話倒並不是客套話,他對孟蘅的的確欣賞不已,其中並不僅僅包括對他如今的高深修為,更是對他一副淡然如水心性的由衷欣賞。
孟蘅輕步走上前來,謙聲道:「前輩謬讚了,這世間人外有人人,天外有天,既然有了我,自然就會有高過我的人。」
葉老安靜地看著眼前的青年說道:「可惜老夫已經到了風燭殘年,不然還真想去看一看這天外天,人外人。」
孟蘅望了望一旁和顏桐嬉鬧的雙雙道:「前輩生了一個好孫女,您看不到的地方,我想她或許就能看到了。」
他的若沒有細微的語氣變化,就顯得有些老氣橫秋了,不過配上淡淡凝眉與深深笑意,這一切看起來就那麼自然。
葉老沒有多說,邀請孟蘅進入廳中,兩人分賓主坐定,直接開誠佈公地說道:「孟蘅小友不知師承何處,家出何門?
孟蘅只看了一眼老者的神情,心中未作片刻掙扎就決定如實相告:「在下的師傅是一個閒散高人,算起來有多年不曾相見了,師傅的名姓恐怕不便透露,至於家門,在早些年已經覆滅,也不用多提了。」
葉老正色道:「那小友現在是無門無派,也無家室?」
孟蘅道:「也不盡然,我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不日之後就要成親了。」
葉老笑道:「那我先恭喜小友喜結良緣了。」
孟蘅道:「多謝前輩。」
孟蘅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恰巧葉老也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兩個不太會說話的坐在一起,這天聊著聊著,自然就無話可說,大廳中瞬息之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葉老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再度開口道:「我有意邀請小友來我的門下,相信對你日後的修行大有助益。」
他的用意孟蘅早已猜出了七八分,等到真正說出口之時,心中也早已想好了回絕的理由,可惜這話還沒有說出口,又被葉老給佔了先。
「這拍賣場雖然名義上是穆王城的人管理,但顏桐和我都並非歸屬穆王城,而是另一個遠比穆王城強大百倍的勢力。」
這一句話說出口,孟蘅先前婉拒的話語頓時派不上了用場,他苦苦思索,搜腸刮肚,最後口中只吐來四個字:「什麼勢力?」
「將門!」
這一次葉老的擲地有聲,因為他有著足夠的底氣讓眼前的青年男子動心,昆之界中無論是哪一個青年才俊,聽到將門二字無不心馳神往,那便是昆之界修仙一途的殿堂,只要進入了將門,那麼以後你行走在大陸之中,沒有人不給你三分薄面。
孟蘅果不其然的動心了,這兩個的詞誘惑就如同對一本仙境武學,一把絕世神兵的渴望一般自然。
他離開無字碑時蘇長陵曾經給過他一塊古玉和一枚空間玉簡,空間玉簡是讓他在最為危險緊要的關頭捏碎,便能夠再度進入無字碑中,那一塊古玉原本就是他進入將門的一個信物。這兩件物品連同小蕘贈他的木偶,以及在心木菩提後的巨石中發現的古玉包在了一塊,一直寸不離身。
「靈台域,齊松齋。」這是當年蘇長陵告訴他的去處,他還來不及去尋找這個齊松齋的地方,沒想到在陰差陽錯之際,這一塊古玉竟是派不上了用場。
葉老見孟蘅陷入了沉思,再度開口說道:「老夫名為葉牧,乃是將門將氣宗的長老,小友如若加入我們將氣宗,宗門中無數的天材地寶,靈術秘籍將享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其中的種種好處,就不用老夫一一詳說了吧。」
「好!」孟蘅這一次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口。
「哈哈,很好,不過進入我將氣宗也不是歸老夫一人說的算,你拿著這一塊古玉去靈台域尋一個叫做齊松齋的去處,把這一塊古玉交給他們的當家人,相信有了這一塊信物,再加上你的天賦,應該能夠順利進入。」
葉老欣然一笑,拍了拍孟蘅的肩膀,從袖中掏出了一枚古玉遞給了孟蘅。
「靈台域,齊松齋,當家人。」
孟蘅再度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