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常用的招數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他身為帝王,居然也嘗到了這種滋味!
當著那麼多朝臣的面,碧葉學雲雪裳的表情學得一板一眼,滿朝武呆若木雞,而他卻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但是,他得去見一回夢兒,無論真假,他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他更知道,只要他踏出大越皇宮,這小貓兒一定會法子鑽出去,心裡又裝了對他的怨恨,這一回再讓她走脫,怕是再難找回來了。
「把東西裝上車。」他轉過身來,沉聲說道咼。
順兒連忙帶著人進了屋,收拾起雲雪裳的衣物來。
小饅頭向來不喜歡這一主一僕,一見他動雲雪裳的東西,立刻就弓了腰,嘶吼著,撲了上去,狠狠地抓著順兒的衣袍,不多會兒,那真絲的錦衣便被抓得一條條線頭可憐巴巴地晃悠了醣。
「你又要作什麼?」雲雪裳從榻上爬起來,衝著外面大聲問道。
這樣也算是理會他了吧?她都好幾日不願意向他看一眼了!他呶了呶嘴,一揮手,又有人上去,把兩隻小貓兒都捉住了,大步往外走去。
「安陽煜!」雲雪裳連忙從榻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門邊上,怒視著他。
早就撕破了臉皮,她不再把他當皇帝看,這時候更不必講客氣!
只是,她自己從未深想過,為何她輕易不叫沈璃塵的名字,卻自始至終把安陽煜的名字在舌尖上反覆碾轉。
有的人是前世的緣,天生的冤家。
安陽煜緩步走了過來,凝視著她忿忿然的小臉,突然就把她拎起來扛到了肩上。
「你作什麼?」她抓他的手,尖刺兇猛探出,他的手背頓時多了幾道血色長印。
「放肆,越野越不像話,溫柔全不見。」安陽煜低斥道,捉住了她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去。
「為什麼要對你溫柔?再說了你也不稀罕,你多的是夢兒水兒土兒。」雲雪裳酸溜溜地說。
他的氣頓時就沒了。
馬車已經在外面侯著,他把雲雪裳往車裡一塞,又把小饅頭給丟了進去,這才彎腰鑽了上去。
雲雪裳快速把兩隻小貓兒摟到懷裡,恨恨地瞪了一眼安陽煜,然後縮到了車廂一角。她巴不得這臭狐狸快快去接夢兒的,他只要一出去,自己就能想法子鑽出宮,可是,這算什麼?他去接夢兒,把自己塞這馬車裡來算什麼?
「吃!」馬車往前去了,他從旁邊拎起了一隻食盒,往她手中一塞,低聲說道。這些天,她都不肯好好吃飯,這是他讓御廚特地給她做的小籠包。
雲雪裳接了,往地上重重一擱,把懷裡的小貓往下一推,就說道:「吃!」
小貓有好吃的當然不客氣,吧唧吧唧,不幾下就把御廚忙了好幾個時辰的小籠包給扒進了嘴裡。
香味兒在車廂裡縈繞著,安陽煜從側面看著她瘦得越發尖尖的下巴,突然覺得無奈起來。
他真是想和她好好相處的。
可是,一不小心又弄成了這樣!
馬車出了城,路便開始顛簸起來,不多會兒,她就開始昏昏欲睡,縮到車廂的邊上去了,她睡覺時總是有輕輕細細的呼聲,他在旁邊聽著,只覺得心裡一片滿足,瞧,他的老婆,還她那只養了五年的愛貓,全在他身邊。
如果,沒有接下來的事……他這份好心情一定會保持到明天。
她睡著,突然覺得腿上涼涼的,似乎有隻手正在自己的腿間撫摸著,睜眼一瞧,那臭狐狸居然把她的裙子推上來,中褲也被他褪掉了,他低著頭,而他的手指,正在那大
腿上肆意摸
來摸
去,還不時觸碰到了她那柔軟的花兒。
雲雪裳心一抖,渾身的血液猛地就全竄到了腦門上,又羞又醜,「安陽煜,你的爪子這麼閒,為什麼不去摸
自己?」
她低聲咆哮著,用力地就把他往外一推,小指上的刺毫不留情地探了出來,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脖子裡面,那尖刺抽出時,帶著幽暗的藍色鋒芒,一滴血,從他被刺中的地方慢慢湧出來,像顆鮮紅的珍珠。
他皺起了眉頭,還未說話,就覺得脖子上一陣麻麻疼疼,目光落在那鋒芒上,心一沉,連忙盤腿坐好,伸手制住了穴道,開始運氣調息。
這刺上居然是有毒的,他實在沒有想到,以往也抓過他,並無毒呀,難道是她對他恨到極點,這幾天特地在刺上抹了毒?
雲雪裳轉過了身子,匆匆地就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裙。腿邊上一隻小瓶被他們碰到了,淡綠的藥水淌了出來,大
腿上也有種清涼的感覺慢慢漫延。
這幾天月
事,她沒往那被他弄破的地方擦藥,這臭狐狸,居然趁她睡覺的時候給她上藥!臉漲紅了一下,轉過臉去看他,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那廝的脖子已經成了墨綠色,像戴了條綠絲巾似的。
天啦,她用毒刺扎他了!
她盯著他那墨綠的脖子,下意識地
推開門就想逃走,毒了他,還不被他打死?可是,她的這還未好的跛子腳哪裡有他的身
手快?
「還想跑?坐下!」
安陽煜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帶就往後面一扔,咬牙切齒著,讓她害怕極了。
不是說一扎便倒嗎?不是說,會死得很慘很慘嗎?為何現在他還是活蹦亂跳的?
她把兩隻小貓兒拔到身後,手抱著腦袋,從手肘的縫隙裡瞄著他鐵青的臉色,心裡罵起了刀削面本尊,他賣的這分明是假藥,還敢記上自己五萬金的帳!
「你還知道怕?你敢弒君!」
他並不知自己身上的變化,只知道她用毒刺刺了他,怎麼會這麼心狠?怎麼會恨他到這般地步?
「來人,找個地方住下。」
安陽煜衝著外面低吼了一聲,侍衛們不知出了何事,連忙令人到前方的鎮子去安排住處。
此時,馬車出京才幾十里地!
月出時分,軒轅辰風接到了報信,帶著殘月門裡解毒高手匆匆趕了來,這會子,他身上那綠色已經往腦門上衝去了,即將到達頭頂上,脖子以上全是綠油油的,就像一顆大青菜。
那軒轅辰風看了半天,突然憋出了一句:
「這是怎麼弄的呢?頭皮都綠了,倒像是戴了綠帽子……」
旁邊立刻有人乾咳了一聲,他反應過來,連忙閉上了嘴,仰頭望天去了。
用草藥泡了澡,又服了解藥,待軒轅辰風向雲雪裳問明白了這是軼江月在她手上的銀絲圈裡做的手腳之後,安陽煜恨不能立刻把那廝抓來踹上幾腳。
因為——軼江月真的是故意的!
「這軼江月居無定所,又無門派可依,擅長整容,輕巧卓絕,毒又厲害,根本沒辦法找著他,就算找著了,也拿他無法。」侍衛長吳清低聲稟報著。
「他亦正亦邪,只要給得起銀子,他便接生意,也不管這生意正不正當,而且只要他接下來的活兒,沒有完不成的!」軒轅辰風接過話來。
安陽煜沉默下來,這人若為友,那便是大幸,若為敵,那便是讓現在的大越雪上加霜。
軒轅辰風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雲雪裳,低聲說道:「司空慎那裡,還是不同意送還雲夫人,說貴妃和雲夫人一見如故,情同母女,要留雲夫人多住幾日。」
「我娘和她情什麼情,女什麼女?」雲雪裳一聽就來了火,司空慎這攪屎棍,倒真不是白蓋的。
「好了,你們出去吧」。安陽煜揮手,讓眾人退下,自己拿起了鏡子,看著鏡中那綠油油的自己。
軼江月給他弄的這毒,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綠腰,根本就不是什麼能要人命的玩藝兒,人中了這毒,身上便會變成綠色,足要七天才會消退,也就是說,安陽煜還得頂著這綠色過七天,那時候,他已經到了南金國,可以見到他的夢兒了!
安陽煜將手裡的銅鏡狠狠丟掉,瞪向了雲雪裳。
雲雪裳心裡笑翻了天,面上卻冷冷寒寒的,這樣真好,比要他的命還讓人心裡爽快,刀削面,衝你這一招,我就感激死你!我看你這綠毛狐狸還有臉出去晃悠不!
腹誹了半天,只覺得心裡一片痛快,耳垂又開始微微翕動了起來,泛了些紅色,又覺得自己不能將這開心表現得太明顯,免得那臭狐狸一動怒,把自己也染成這綠色,所以便偏過身去,盡量背對著他。
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只聽得叮鐺鐺幾聲鐵鏈子的響聲,原來,她被他下令用鐵鏈鎖在他的床頭上,最多只能離那榻三步遠!雲雪裳踢了踢腳上的笨重黑傢伙,懶得再和他生氣,反正他遭報應了!
桌子上擺了幾盤點心,她這些天來第一次覺得餓,招呼過自己的貓兒,就開吃起來。
宮裡的點心,並不比外面來得好吃,她將最後一點碎末兒塞進小饅頭的嘴裡,瞇著眼睛,笑著看它吃光光,這才覺得屋裡氣氛有些不對勁,只顧吃得快活,沒發現身後安靜得有些奇怪,難不成,這毒加重了,帶他去見了閻王?
扭頭一看,卻正碰上安陽煜匆匆避開的眼神,那廝的唇角還有未來得及收回的笑意。
都變綠毛了,還笑!中了魔障!她白了他一眼,端起茶來,小啜了一口,那邊,安陽煜開口說話了,語氣低沉,緩和。
「雲雪裳,你真的希望朕死麼?你用這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朕真的會死?」
雲雪裳楞了一下,希望他死麼?
當時是太生氣,熱血湧上來的時候,這些天的委屈在頃刻間就全暴發了出來,可是,真的希望他死麼?
怔了半晌,一鼓腮幫子,冷冷地說道:「自然!若知道這個只能讓你變綠色,我就再加點別的上去!」
安陽煜並未立刻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道:「對不起。」
呃!她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一聲,他是第一回,向自己賠不是!
「我弄痛了你,你也刺了我,我們扯平。」
他緩步走過來,彎下腰,托起她的下頜向她看著,自認為……這眼神一定是深情款款的!可惜,雲雪裳剛含在嘴裡的茶一口全噴了出來,噴了他滿頭滿臉。
請原諒,你可以想像一隻綠頭綠臉的傢伙,在燭光搖曳下衝你深情款款麼?
窗外,軒轅辰風往裡面張望了一眼,便大聲地咳嗽了起來,儘管他很想
想笑,可是,他害怕安陽煜那可以殺人的眼神!
這個晚上,成為了某些人一輩子道之不盡的笑話,甚至講給了兒子,孫子……甚至,還加上了許多許多稀奇古怪的佐料,讓這笑話變得更加的傳奇。
不過,安陽煜這時候可笑不起來,他的心情變得糟透了,他將要在這些人極力忍著笑的表情下,度過七天,還有,他這模樣,如何去見沈璃塵,那天下第一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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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小鎮上停留了小半夜,軒轅辰風依然回京去主持大局,安陽煜他們依然沿原計劃趕路。
幾次逃跑,都以失敗終結,殘月門的人,比宮裡的侍衛強多了,不管是半夜,還是什麼時間,只要她遠離馬車十步,便會被「請」回來。
折騰了幾回,她便死了心。
一走,便是四天,吃住都在馬車上。這些天,安陽煜都戴著那張銀製的面具。越往南,天氣越熱,戴著面具,其實除了神秘點,酷一點,並無太大的好處,反而讓他有些熱得難受。
不過,他是死也不肯脫下面具來的,白衣,銀面具,長髮,從遠處看,真正的迷倒眾生——只要,不去注意那從衣領處微微探出些的綠色。
這些天,二人倒不爭不吵了,自然,也不太說話,大多的時候,他們就安靜地各坐一邊,或是打瞌睡,或是看書,都是市面上才出來的一些新鮮的雜書,倒是頗合雲雪裳喜好的那些大俠之類的。
這個,也算是他向她賠禮道歉的一種方式吧,她不是想要大俠麼?給她十本大俠!真的那種,就免談了。
「爺,進了青石山了,要不要歇一會兒?」
侍衛在外面輕聲問道。
「不歇了!」
安陽煜頭都未抬,低聲說道。
雲雪裳掀開了車簾,看了一眼外面。青山連綿,山風拂面,路邊上那野花兒開得正活潑,一條婉延的小溪正沿著小路往前奔去,清澈得想讓她立刻就掬起一把來澆在臉上,感受一下這來自山野的芬芳。
「我要更衣。」
她扭過頭來,小聲說道。
安陽煜抬眸,看了她一眼,讓人停下了馬車,自己陪著她到了林子深處。
「轉過去。」
雲雪裳瞪了他一眼,臉上又湧起了紅暈,這些天來,他怕自己逃跑,每每出恭時,他都守在她身邊,也不怕被熏死!
她恨恨地想著,開始解起了衣帶。
身後悉悉索索地響著,安陽煜看著四處的風景,再過兩天就要出大越的國界了,地點就在南金和和大越交界的地方。
不知道,等在那裡的那個,是不是夢兒?
見到她,自己又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見夢兒便罷了,可他偏又帶著雲雪裳,難道真的只是怕她逃走麼?這種感覺,怕是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或許,他只是,想和她多多時間地呆在一起而已,每當和她呆在一起時,她的心裡,總有種快活的感覺,儘管她前幾天才狠狠地用「毒刺」刺了自己,害他「戴了綠帽子」!
小野貓,我要拿你怎麼辦?你都不肯來愛我,他微微側過了臉,用餘光看了一眼她,她正在系裙帶,這幾天坐車,長髮並未挽起來,就披在身上,如同緞子一般的光滑柔軟,此時滑到了胸前,絲絲縷縷在空中飄舞著。
「你偷看!」
雲雪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揚頭,惱怒極了,這厚臉皮的,別人出恭他也看!
安陽煜輕嗤了一聲,走過來,一掀袍子,也做出了要出恭的模樣來,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也可以看我。」
「你!」
雲雪裳恨恨地一跺腳,轉身就往林子外跑去,身後,是他爽朗而得意的笑聲。
「安陽煜,你哪裡像個皇帝!」
跑了幾步,她氣不過,扭頭又吼道。
「你又何時當我是皇帝?」
他放下了袍子,整理好了衣服,走到溪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面洗起手來。
雲雪裳氣得急喘了幾口,正要轉身走開,突然,腳邊有幾聲嘶啦聲響傳了過來,接著,便有冰涼的東西纏住了她的腳腕,她嚇了一跳,春暖花開的季節,這野外多的是蛇,不會是碰到那東西了吧?
尖叫著,用力地踢打了幾下,人便往前面猛地一跳,安陽煜聽到了她的聲音,扭頭一瞧,連忙起身接住了跳過來的她,她來得及,又跳得猛,他抱
著她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來,定睛往那地上一瞧,不過是踩到了一根籐蔓而已。
她雙腿緊緊地纏在他的腰上,手摟著他的脖子,扭頭看清楚了那細籐,臉上又漲紅了起來,忙不迭地從他身上爬下來,逃也似地往回跑去。
上了馬車,氣氛便變得有些尷尬起來,她縮在一角,摟著小饅頭,目光落在書上,心卻依然在狂跳著,這是她一回主動碰到他。
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
「那裡還痛麼?我真有那麼粗
魯,那種事夫妻間常做才和睦,你就真那麼痛?還是不想讓我碰?」
nbsp;她又往裡面縮了一點,整個人都貼住了車廂壁,哪壺不開提哪壺,盡說些讓人臉紅的話。
「我……」
安陽煜才開口,她便抬起頭來,瞪著眼睛,低斥道:
「厚臉皮,難不成你這時候還想驗證驗證?」
呃!安陽煜楞了一下,便大笑了起來,面具下,一雙眸子,閃亮亮的,接著說道:「我是想說,我很喜歡你來抱著我。」
啊!
雲雪裳眨了眨眼睛,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笑著,探過手來,不顧她反對,緊握住了她的小手,她用力扭了扭,沒掙脫來。這幾天,他的話並不多,一路上,就連手,也沒碰過她的。
「不要生氣了,好麼?」他俯過身來,手指在她的掌心輕撫著,低低地說道:「你瞧,我也被你罰了,就算扯平,行不行?」
「不行。」她倔強地扭過頭去,看著窗外。
他咳嗽了一聲,馬車突然就加了速,然後,猛地往右側顛簸了一下,雲雪裳沒坐穩,咕嚕嚕便往他那邊滾去,他借勢,就把她攬進了懷裡。
「大膽!」他眉眼間含著笑,卻故意讓聲音嚴厲。
「爺,恕罪,山路難走。」侍衛的聲音也是誠惶誠恐。
「你,你厚臉皮!」
雲雪裳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侍衛向來趕車穩當,怎麼會突然讓車子顛簸成這樣?分明是合計好了,來算計她。
「放肆,大膽,目無君上,該罰!」
他沉聲說著,把她往懷裡摟得更緊了,好幾天未抱過她了,想得厲害,如此芬芳的小妞坐在自己身邊,自己卻碰都不能碰一下,忍得幾乎內出血。
「安陽煜……」
「朕是皇帝。」
「你是綠毛狐狸。」
車內,又鬥起了嘴來,安陽煜的護衛們相視而笑起來。
那個,用兩年時間,便讓殘月門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派的冷血男人;那個,曾經落魄卻憑自己一步步走到至高皇權的鐵血男人;那個,以劉三為幌子,在西城橫行無忌的驕傲男人,居然會栽在這樣一個小女子的手中。
上天,總會派一個人來降服你。
安陽煜的剋星,便是雲雪裳!
只是,誰是她的歸宿呢?看著懷裡那氣得滿面通紅的小女人,安陽煜低低地說了一句:
「小貓兒,我拋了這江山,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她怔了一下,抬眸,看向了他。
面具後,那雙眼睛,目光灼灼。
「你臉還綠麼?」
她推開了他攬著自己的手,尷尬地別開臉,小聲問道。
這也是這些天來,她頭一回問他的毒的情況。
「嗯。」
他應了聲,心中微微有些小喜悅,這句問話,是不是,代表著她開始原諒自己了?
馬車再沒顛簸過,這車輪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駕車的人技巧又高超,那白日破冰的一顛,分明是侍衛故意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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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進山中不久,天便慢慢變黑了。
山裡的天氣,是說變就變的,天黑沒多久,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再行了片刻,居然轟隆隆打起了雷,閃電穿透了前面的樹木,映在地上,一片慘白。
本是想快速穿過山道,到那邊的小鎮上去打尖休息的,可是見此情形,安陽煜只好決定暫時找個山洞避一避。
大雨讓道路頓時變得泥濘起來,安陽煜很快便發現勢頭有些不對,這裡應該是已經下過了大雨的,否則地面不會泥濘如此!此時,前方傳來了嘩啦啦地聲響,他心中暗道了一聲不好,把雲雪裳往懷裡一抱,人就往車外躍去。
雲雪裳正抱著小貓兒睡覺,被他這樣一攬,便驚醒了過來。
二人才從車裡出來,便聽到一陣陣巨響,兩邊的大山上,那泥石撲頭蓋腦地便往馬車上湧去,那石塊,泥巴,砸在身上,生痛!
遇到山洪了!
十幾個侍衛,被這突然而至的山洪全部衝開了,一時間沖不到他二人身邊來。漆黑一片,又打不燃火折子,泥石流又越來越兇猛!
饒他是再好的輕功,也不能完全躲開這無處可躲的災禍,又要小心懷裡的她不被傷著,所以,背上倒結實的挨了好幾下。
「閉上眼睛。」
他大聲說道,雲雪裳連忙把小貓往自己的衣服裡一塞,自己又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耳邊有風的呼嘯聲,閃電劈開暗黑的天際,照到他銀亮的面具上,一身白衣已經染成了污褐色。
「皇上小心!」
又一塊巨石從上面跌下來,閃電起時,被那侍衛看到了,筆直地衝過來,用力一推二人,自己被那巨石重重地擊到,壓到了那污泥當中。
路的另一側,是深深的山崖,那泥太滑,安陽煜被這一推,帶著雲雪裳就往那崖下跌去了。
崖
崖下是滔滔洪流。
混濁的水憤怒咆哮著,翻滾著,往山下湧去。安陽煜一手緊緊地摟著雲雪裳,一手彈出軟劍,深深地扎入山崖之壁,支撐住二人下滑的身體。
黃泥從上面落下來,夾雜著碎石,撲嗖嗖地往下飛濺而來,擊打在臉上,痛得她眼淚直流,今年居然倒霉成了這樣,出門還遇這天災!好好地呆在宮裡睡覺多好,可是他要去見老情人,非把自己帶著!
那劍,慢慢地往下折著,從那鬆軟的泥土裡漸漸脫落出來,二人的身子也形始慢慢往下墜去,突然,一聲錚鳴,那劍終是從山壁上脫落了,二人的身子直直地往下墜去。
撲通,一聲水響,二人跌進了滾滾濁水。
猛地被灌了幾口這泥水,二人被波浪推著,往下游衝去。他緊緊地拽著她的胳膊,她緊緊地托著她的貓兒,一直都未鬆開過。
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也不知道被河底的尖石撞了多少下,終於被這水沖上了岸。
幾縷晨光,穿透雲層,照了進來。
雲雪裳四仰八叉地倒在岸邊,赤腳,衣服也被撕壞了,只留半邊袖,半襟衣,身上染滿濁泥,狼狽不堪。
安陽煜的狀況好不到哪裡去,此時他正站在水邊,脫了衣,清洗著身上的污泥,背上和胳膊上幾大塊暗色淤青。
小饅頭已經被水淹得死去活來了,可憐巴巴地臥在雲雪裳身邊,連叫喚的力氣也沒有。
「過來洗一下。」
安陽煜低聲說著,仰頭,環視周圍高高的山崖,莽莽大山,也不知道路,若再下雨,自己倒無事,雲雪裳不見得能捱得住,那關著軒轅芙琳的馬車已經不知道被水沖到哪裡去了,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否按時趕到約定地點。
雲雪裳哪裡還有力氣動彈?只彎了彎腳指頭,便依然望著那湛藍的天空發怔。
今年命真背,不對,是自從到了安狐狸身邊之後,命就變得背了!莫非,八字不合?
「來,我背你。」
見她不動,安陽煜便走過來,蹲到了她的面前,低聲說道:
「我必須按約定期限趕到那裡,否則,朝中恐有大變。」
雲雪裳瞟了他一眼,面具拿下來了,臉上的綠色還未退去,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小聲說:「你真醜,我不要和你走在一起。」
安陽煜現在懶得和她爭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就想往身上背:「再囉嗦,扔你下河去餵魚。」
「安陽煜,我不想去,我不想見到你的夢兒,我也不想見到沈璃塵,你為什麼一定要帶著我?」
雲雪裳拔高了點嗓門,鼻頭酸酸的,話未說完,突然就止住了,她用力地掙開了安陽煜的手,一把抱起了小饅頭,小聲喚道:
「小饅頭,小心肝,你怎麼了?」
小饅頭軟綿綿地在她的手掌裡躺著,已經一動不動了,一身原本雪球兒似的毛皮此時黑不溜湫地貼在身上,本來圓滾滾的小饅頭現在像一隻癟了的球兒。
「小饅頭,你醒醒。」
雲雪裳慌了,連連摸著小饅頭的鼻子,以往小饅頭是最討厭她摸它的鼻子了,總會不耐煩的掙開跑掉,可是現在它就這樣躺著,任她如此討厭地摸著它。
她怔怔地看著手上那黑乎乎的小身子,小傢伙陪了她五年了,只有今年她們兩個才分開過,過去的五年裡,她帶著它睡,餵它吃東西,它陪著她,聽她說傻話,幫她撕壞那些壞女人的衣服,抓花她們的臉。
雲府的生活曾經清苦如寒冬,是小貓兒給她帶來了慰藉。
這回子,就不應該帶它出來的!
狠狠地抹掉了眼淚,左右看了看,尋了處有野花蝴蝶的樹下,放下了小饅頭,就用手挖起坑來。
小饅頭,你跟著我,也吃了不少好吃的,所以一定要記得我,下輩子還到我身邊來,而且不要做貓兒了,你做主人,我給你做貓兒。
「雪裳。安陽煜輕按住了她的手,小聲說:「我來。」
「走開。」
雲雪裳推開他,認真地埋了小貓兒,站起來,呆看了片刻,轉身就往那邊的路上走去。安陽煜一言不發
地跟在她的身後。
山路崎嶇,泥濘得厲害,她一跛一跛地在前面走著,隔了三步的距離,安陽煜慢慢跟在她的身後,此時日上三竿,出了汗,衣被體溫烘乾,又被汗水浸濕,雲雪裳始終一言不發地往前走著,一刻也不停歇。
「雪裳。」安陽煜緊走了幾步,拉住了她,小聲說道:「休息一下再走。」
「不要,你要去接夢兒。」
雲雪裳甩開他的手,拉住身邊的一根籐條,往小山坡上爬去,赤著的腳上,早就劃滿了小口子,安陽煜跳上了那小坡,用力地把她一拉,兩個人便一起倒在了那草地上。
眼對眼,鼻對鼻,互相瞪著,她早哭得雙眼紅通通的,她的小貓兒沒了,她的小心肝就留在了這裡!全是因為這個男人,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要去接老情人,非得把她和小貓兒一起帶來!
「回去再給你買一隻好不好?」
他伸手,給她撫去臉頰上那滾燙的淚珠,無奈地說道。
「安陽煜,你有沒有心的?它陪我五年多了!你去哪裡買一
只來給我?」
雲雪裳恨恨地捶打著他的胸膛,大聲哭了起來。
安陽煜把她的臉按在胸口,長舒了一口氣,低聲說:
「我陪你,還不成嗎?」
「收起你的花言巧語,安陽煜,我再也不會信你的。」
雲雪裳哭著,推開他就要爬起來。安陽煜拉住了她的腳踝,小聲說道:
「腳傷了,我給你包一下。」
「離你遠一點,我就不會再受傷,你快起來,我們快點去接夢兒。」
雲雪裳扶著樹,連連甩著自己的腳,腳上的泥在他銀色的面具上斑斑點點地灑了好些。
「雲雪裳!」
安陽煜躍起來,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小聲說:
「我知道我對你不夠好,不要傷心了,你氣我惱我,我都還能應付,唯獨你一傷心,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你離我遠遠的,我便不會再傷心了,自我入宮之後,便沒過幾天安靜日子,安陽煜你行行好,放我走。」
雲雪裳開始還是大聲說著,後面便變成了抽抽答答。安陽煜卻只管緊抱著她的腰,冰涼的面具緊貼在她的臉頰。
哭累了,她用力扳開他的手,又快步往前走去,安陽煜追了上去,手指在她背上一點,她便如木頭一般定住了,左手右腳還呈現出往前的姿勢。
「安陽煜!」
她怒吼了一聲,人就被他扛到了肩上。
「別吼了,留著力氣吧,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出這座山,待走出山,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安陽煜一面說,一面大步往前走著。越往前,林子越密,那小路在林中蜿蜒著轉了幾道彎便消失不見了,莽莽青色,填了滿眼,有小鳥撲騰而起,枝葉上,水珠兒嗖嗖地往下落著。
「餓了麼?」
他把雲雪裳放下來,低聲問道。
「你快解了我的穴。」
雲雪裳眼珠子往他那邊挪了挪,惱火地說道,木頭一樣,難受極了。
「不許跑,不許動手,不許扎我!」
安陽煜低笑著,手指一彈,解了她的穴,自己一彎腰,找了處乾淨地方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