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他以為有生之年,周季都不會主動找他的,雖然前段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看起來緩解了些,但他明白那只是表面的,他和周季之間的冰凍是千年寒冰,表面解凍沒有任何意義,所以當他打開門,看到來人是周季時,嚇了一跳。
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也算一對。
「沒有,來看看辛辛。」周季漫不經心,不想別人看出他的窘境。
「辛辛?」周言覺得奇怪,辛辛不是每天都在家的嗎?還跑到他這兒來看是幾個意思。
說是來看辛辛的,周季進屋後卻沒有找辛辛的意思。
周言就更奇怪了,口是心非的周季,並不多見。
在他的眼中,周季和他一樣桀驁不馴,只是他全部表現出來,周季卻把它深藏在靈魂裡。
本來周家該他負責,但他卻想要逃避,不惜以生命的代價。後來被迫放下自己喜歡的東西,卻始終不願如父親的願,入主周家家業。後來父親漸漸對他失去希望,將重擔全部放在周季的身上,讓周季過小的年紀就承擔起龐大的繼承責任。
他不是個好哥哥,他一直都知道。但周季也不是好弟弟,周季也很清楚。
周言還記得他15歲的那年,周季才7歲,那時候他周遊列國,在歐洲各地聲名鵲起,以天才之名享譽世界,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不知道謙虛為何物,不知道收斂是什麼東西,別人盡情送來的虛榮與虛偽,他全盤接收,所以天才之名前面用了傲慢修飾,那時候許多人羨慕他的天分,但更多的人對他的傲慢咬牙切齒。
那一年他回來,向父親炫耀自己的天賦和能力,周父只淡淡笑一聲,什麼也沒說。在父親那裡得不到的讚賞,他就把希望寄托在7歲的周季身上。
當他盡力形容自己的輝煌,以及他是一個多麼值得驕傲的哥哥時,小小年紀的周季靜靜聽完之後,卻給他潑了一桶歷史上最冰凍的水。
周季說:「是麼?那為什麼我並沒有認識到你有多麼了不起,你不過和我一樣一整天吃喝拉撒,和我一樣上床睡覺,你的世界和我的沒有什麼不一樣。」
周季酷酷地說完,冷淡地走開。
周言那次是第一次感到挫敗,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東西,在自己親愛的弟弟面前,不值一提。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在周季面前提過自己的過去。包括後來他被迫放棄,開始混沌生活。
周季曾經因為對替他收拾爛攤子而大發雷霆,氣勢沖沖找上門來警告他,如果再有下一會,絕不會再管了。
他不聽,或者說那時候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沒有人管,或者沒有人管才遂了他的願。
後來還是惹事了,在酒吧,一個啤酒瓶將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對方也是一個公子哥,在警察局死活不肯聽民警的調解,說一定要控告他。那一次他在監獄裡呆了7天,長長的7天時間裡,他什麼也沒想,就想著7天之後,或許再也不用面對這個世界了,那真是一個漂亮的解脫。
可是第八天的一早,民警就念了他的名字,說事情解決了。
周季最終還是出手了。
當時他走出監獄,迎著初升的太陽,風吹過,涼絲絲的,竟有讓他哭的衝動。
他們誰都沒變,一個依舊闖禍,另一個依舊替他收拾,但是常年他們之間從未有交流,關係疏遠到好像只剩那叫做血緣的東西。
他們的關係一直持續了很多年,多到周言常常忘記自己是另一個人的哥哥這件事。比起他,周季表現得更像哥哥。
他從來沒有為之心生過愧疚,直到某一天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來:「你的女兒在我手裡,我只要200百萬,就放了你女兒。」
聽到這一句的時候,他仿似遭五雷轟頂,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一——個——女——兒——的?
當他回憶起那年剛剛失去他最心愛和最得意的東西時,終日醉醺醺的他好像在某一天和一個陌生的女子發生了關係,難道……。
那時候他心慌意亂,習慣了逃避的他,想不到自己應該如何面對,無奈之中,唯一想起的就是自己的弟弟。
那是他第一次給周季打電話,周季還沒來得及消化驚訝,又被他口中的事實嚇著了。
周言居然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還是他認識的顧辛辛,而且她現在正被綁架勒索200百萬。周季千言萬語,也只得感歎命運弄人。
後來他們之間偶爾交流,關係看似開始融解,但彼此都知道,當兩個人各自在心口那麼長的時間後,想要放下,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