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措次仁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在夢中遍佈著腦漿、骨髓和污血,熊哥拖著一身紅白,一臉猙獰的追逐著他,他在深幽黑暗的竹林裡奔逃,在他以為逃掉的時候,前方卻站著一個瘦小單薄的身影……
「啊啊啊——!」平措驚叫著一個激靈的坐了起來。
四周黑漆漆的,打開檯燈,柔和的光照亮了小小的臥室。
「原來是做夢……」平措一身冷汗,眼裡帶著疲憊與驚懼。看了看鬧鐘,時間是清晨6點半。
咚咚咚。
「阿哥?」敲門聲伴隨著阿弟的問候。
平措搖了搖頭,甩掉腦海裡揮之不去的血腥畫面,起身打開房門。
吉珠站在門口,穿著棉制的紅色運動衫與灰色長褲,額頭上還帶著薄汗,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外面晨跑回來。
「阿弟,今天回來的很晚啊。我記得你往常晨跑六點就結束了啊。」
平措穿上衣褲,一邊說話,一邊去盥洗室洗簌。
「我去了南北路附近探查了下,就回來了。」吉珠看向阿哥:「阿哥,你剛才在叫什麼?」
平措漱著口,含糊道:「夢到唐應雄和那小鋼炮在追我,嚇醒了。」
吉珠略帶愧疚的說了聲:「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啊,與你又沒什麼關係。如果不是他自己要作死,咱們也不可能會把他給殺了。別擔心我,估計這噩夢最多再讓它囂張兩三天,你哥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絕對不會被這小事給打敗的。」平措頓了頓,擦了擦口上的泡沫:「竹林那邊有什麼反應?」
吉珠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警察出現,我懷疑是胡鑫將這事給瞞下來了。」
胡鑫掌控著整個苦竹林,平時一般是沒人進去的,所以吉珠才有此猜測。
「只要別把咱們給挖出來,那就萬事大吉了。」平措笑道。
「不會的,我們只是被害者,整個普馬鄉的居民和警察都可以給我們作證。況且,我們沒有槍,家庭背景也很單純,根本不可能是殺得了熊哥。」吉珠道。
「是啊,我們沒有槍,也沒有武器。」平措比了比光潔的手腕,他腕上的手錶型針筒發射管已經被吉珠收進了知識殿堂中。「我那天中了**藥,等醒過來時已經在竹林外的,什麼都不知道。」
吉珠點點頭:「如果有人問你,你就這樣說。找不到證據,一切都死無對證。」
平措:「等會阿姆回來,記住什麼都別說。」
「嗯。」
……
本以為會掀起一陣波瀾的殺人案,過了整整一周,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像一顆小石子落進了湖中,只驚起了一絲漣漪,波紋過後便歸於平靜。吉珠通過天網,特意查詢了警方內部的刑事檔案,竟也沒有出現這宗案件;吉珠甚至懷疑,警察或許根本沒有發現唐應雄的屍體,就被胡鑫給處理掉了。
但這個猜測,因為一件事,讓吉珠直接否定了。
吉珠本想通過當初放在倉庫房外的幾個監聽器進行遠距離竊聽,可誰知沒多久監聽器就出現了音頻波動,當時吉珠還以為是信號不好,後來才知道是有專業人士對監聽器進行了修改,音頻調適成反追蹤,要不是雪狐一直注意著,吉珠的位置恐怕都已經暴露了。
正因為出現了反監控的行為,所以吉珠一點也沒有松下心防,能把他做的監聽器改裝,並且反監控的人,肯定是電子通訊方面侵淫多年,並且有反間諜通訊的訓練,胡鑫那群地痞混混絕對是不行的。
要麼是警方,要麼是四昧組。無論是兩者的誰,吉珠可以肯定的是,已經有人開始查熊哥的案子了。在這當下,他能做的只有低調行事,只要胡鑫一鬆口,那麼阿哥作為整個案子關鍵的人物,肯定會被盯上。
吉珠向陳遠請了假,在這一周裡,他一邊打探消息,觀察著下關堂蓉城分部的動向,一邊製作更加先進的檢測器和定位儀。只有隨時隨地的關注阿哥的動向,才能有最萬全的準備。
平措次仁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這一周除了去學校拿成績單外,其他時候都待在家中。
這一周內,沒有人上門調查,也沒有人接觸過阿哥,看起來是風平浪靜,但無論是吉珠亦或者是平措,都感覺到了不一般的預兆。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樣的氣氛持續了沒多久,家裡就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
「夏哥!?」吉珠一臉驚訝的看向門外站著的夏朗。
夏朗穿著沼澤迷彩,配高邦牛皮軍靴,帽子夾在肩章的縫隙中。見到吉珠後,夏朗直接露齒一笑,硬冷的氣質立刻沾染上一絲兵痞子的味道。
「怎麼?很驚訝是我?」
「嗯,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吉珠點了點頭,心中雖帶著疑惑,但他對夏朗觀感很好,便也沒有多想,直接將夏朗迎進客廳。
在吉珠要關門時,夏朗擋了擋:「先別關門,還有個人要來,他在下面鎖車。」
「還有人?」吉珠聽到這,有些警戒的看向夏朗。
看著吉珠本來有些疑惑的眼神突然變成了警戒,夏朗在心中輕輕的笑了笑:「別擔心,不是壞人。你忘記我的職業了啊?解放軍叔叔啊!有解放軍叔叔在,
,你還怕什麼?」
夏朗故意將「叔叔」兩個字發音成台灣腔,一邊調笑,還一邊伸出爪子揉了揉吉珠毛絨絨的腦袋瓜子。
吉珠在「魔爪」伸過來時,就下意識想要退後,可他的思想跟不上反應;夏朗又是特種兵出身,動作之迅速,直接揉上了他的頭髮。那帶著溫熱觸感的掌心,讓吉珠直接臉一紅。
「別碰我頭髮,毀形象的。」吉珠後退一步。
這時,平措次仁也從裡屋出來了,見到有穿迷彩服的軍人在「襲擊」阿弟,心中一個咯登,猛地衝了過來,將夏朗推到一邊,然後攬住阿弟,一臉警惕的看向夏朗。
「我沒見過你,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
阿哥的吼聲,讓吉珠既感動又感歎。這段時間阿哥一直緊繃著心中的弦,每天也睡不好,每晚都在噩夢中驚醒;也正因此,才會對陌生的人如此見外,平時阿哥即使見到家中有陌生人造訪,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阿哥,你誤會了,這人是我朋友。」
「朋友?」
兩分鐘後,吉珠簡單的將他和夏朗之間的關係解釋了一遍。平措聽後,並沒有收起警惕,反是湊到吉珠耳邊,低聲道:「你們不是只見過一面麼?又沒有給他說咱家的地址,他怎麼會找過來?我覺得,他肯定是沒安好心!」
阿哥的話,他不是沒想過,但因為對夏朗的印象實在不錯,他剛才也沒有細究。想到這,吉珠看向夏朗,不動聲色的問道:
「對了,夏哥,你怎麼找過來的啊?」
夏朗看了眼平措次仁,又看了眼吉珠,倆兄弟的眼神帶著同仇敵愾的意味,先前吉珠看他的眼神還有些溫和,經過平措這麼一鬧,那一點點溫和全部被警惕給取代了。
無奈的歎了口氣,夏朗並沒有直接回答吉珠的問題,而是看向平措次仁,輕聲道:「你就是平措次仁?」
平措以為是阿弟給夏朗說了他名字,所以並不意外,「我就是平措次仁,有事麼?」
「喔,對我來說,沒什麼事。」夏朗撇嘴一笑:「不過,我總算是看到真人了,小伙子挺精神的,和照片裡完全不一樣嘛。」
「什麼意思?」平措皺眉。
「我這些天看了不少你的照片,不過全都是平面的照片。」夏朗說道這,樓梯間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瘦弱男子出現在他們眼中。
夏朗對著瘦弱男子點了點頭,從他手中接過一個黑色公包,在包裡取出一摞檔。
檔的最上面,貼了一張大頭照。照片中的人,露出額頭,眼神迷糊,傻不隆冬的樣子。
吉珠一眼就認出,照片中的人正是阿哥,而且還是去年阿哥在德格縣辦身份證時,照的證件照。
平措看著那檔案,眼神從疑惑,立刻轉為了冷冽。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調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