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吉珠。
兀然的出聲,讓周圍的人都看向明顯比其他人矮了一號的男孩。
吉珠很不喜歡自己被人圍觀,但他卻不得不站出來。雖然他與傅偉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但他卻無法忽視傅偉剛才眼中流露出的屈辱和決絕。
那決絕的眼神,讓吉珠心裡猛地一悸。吉珠甚至可以從傅偉眼裡讀出一絲對生命的絕望,如果他不阻止達瓦的話,吉珠幾乎可以肯定,傅偉絕對會做出狠事,不是對自己狠,就是對別人狠。
「咦,吉珠你怎麼來了?喔喔喔,我想起來了,今天你要去檢查你哥的帳……」說著說著,達瓦突然歇了聲。
吉珠:「達瓦哥,無論傅偉做了什麼事,你都不能這麼打他。與人與事,最好是留一線餘地,以後見面也好說話,況且傅偉是達瓦哥的室友,抬頭不見低頭見……」
達瓦本來歇了聲,聽著吉珠的話,越聽越煩躁,直接開口打斷了吉珠的說教:「哼,不是我上著趕著要打他,有些人自己犯賤能怪誰?」
「而且,傅偉不止偷了我的錢,他還把你哥藏在衣服內包裡的所有錢通通給拿走了,你哥沒了錢,這學還上的去嗎?平日裡喝西北風麼?!」
阿姆留給阿哥的一千塊錢……被偷了?吉珠霎地愣在了當場,一千塊錢在他眼裡,是一筆極大極大的財富,而這一千塊錢,竟然被偷了?
吉珠不敢置信的看向傅偉,恰巧傅偉也抬起頭,四目相對間,吉珠從傅偉的眼神裡看到了歉疚、羞愧以及執拗。
「這種偷摸狗子,打他算輕的了!」達瓦恨恨的說道。
就在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曲比達瓦,你如果想被退學的話,你可以繼續動手。」
隨著這聲音的傳來,人群立刻讓出一條道,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中年男子,皺著眉走了進來。
「糟,錢主任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話音還沒落下,就見中年男子冷哼一聲:「與其圍在這裡看熱鬧,不如回寢室好生複習,下週三的月考如果考不及格,到時候別怪班主任一家家的去家訪!」
錢主任本名錢正航,是縣中學有名的黑臉判官,只要犯了事被他逮到,至少是半個小時的說教,說教完後還會使出必殺技——家訪!故而整個縣一中,已經養成了聞「錢」四逃的風氣。
被錢正航一威脅,不到十秒鐘,圍觀的人便如雲屯鳥散,原地只剩下吉珠四人。
錢正航看了眼吉珠,心裡納悶這小孩兒怎麼不識相,還待在這裡。
「咦,你初一幾班的,還留在這兒幹嘛?」
吉珠瞪圓雙眼,敢情這人把他當初一生了?
「錢主任,他不是咱們學校的。」見錢主任疑惑的看過來,達瓦趕緊解釋道,「他叫嘉措吉珠,是平措次仁的弟弟,在一小上六年級。每週日吉珠都會來找他哥,今天不正是週日麼,誰知道正好讓吉珠趕上了這糟心事。」
錢正航聽到這,也不再出言趕吉珠,而是將目光轉向地上的傅偉。
傅偉眼神空洞,即使見到錢主任來了,也不曾有反應。
錢正航見狀,狠狠的瞪了眼站在一邊撓頭憋氣得達瓦,輕微歎了口氣,說道:「傅偉,你奶奶來了。」
奶奶?傅偉倏地一愣,腦海裡立刻閃出那慈祥溫柔的老人,空洞的眼神也有了幾分光彩。
「起來吧,你奶奶現在在我辦公室裡,你和我過去,說說昨晚的事。」錢正航又轉頭對達瓦道:「你也跟著一起來,次仁和風紀主任都在,雖然你們昨晚掉了錢,但你們昨晚徹夜不歸去網吧通宵,也得給出一個交代,今天要一併解決所有事。」
一夜未歸?通宵上網?吉珠的眼睛微微一瞇,肯定是阿哥和達瓦出去通宵上網,將錢放在寢室裡,這才掉了錢。
果然不該心軟答應阿哥的請求……吉珠想起上個週末,阿哥與他打商量,想挪出50塊錢去上網,讓他不要給阿姆報告。他本來不同意,後來被磨得不耐煩了,阿哥又表示絕對不會多用,這才答應了阿哥,沒想到還不出一周,竟然就出了這檔事!而且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阿哥通宵上網導致了,這讓吉珠不禁有些自責。
「你叫吉珠對吧,你也跟著一起來吧。你家的情況,我也有些瞭解;放心吧,這事會得到解決的。」錢正航笑著對吉珠說道。
當次仁見到跟在錢主任身後的吉珠時,臉色明顯有些變白,期艾了好久才上前牽住吉珠的手,好言好語的賠著不是。
任憑阿哥說什麼話,吉珠依舊面無表情,這讓次仁心中更加的愧疚。
吉珠雖然生氣,但也不至於將所有的怒火都遷到阿哥頭上。他只是在心裡盤算著,這事該怎麼解決,如果能拿回被偷的錢,固然是好的;如果拿不回來,阿哥的生活費該怎麼辦?
傅偉的奶奶,就是將傅偉收留回家的那彝族阿媽,名叫阿古姆。這位年約80的慈祥溫和的老奶奶,此時卻一臉愧疚,眼裡不斷流出渾濁老淚。
隨著阿古姆奶奶的話,眾人終於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給理了清楚。
原來阿古姆奶奶在七年前收留傅偉後,又在四年前撿回家一個初生棄嬰。這個棄嬰撿回家後才被發現,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對於新生兒來說,這算是一種常見的先天性疾病。治療這種疾病需要動手術,近年來雖然治癒花費有所下降,但也需要四萬左右。
傅偉非常喜
愛這個可憐的小妹妹,還為她取了個漢名傅曉曉。曉曉的先天性心臟病屬於室間隔缺損,動手術的最佳年齡是3~5歲,曉曉在今年11月就要滿5歲了,可家裡東借西湊,卻還差2000多塊錢。曉曉已經送入了縣醫院,並且安排了手術位,昨晚上是醫院下的最後通牒,如果不將錢補齊,那麼只能將手術推遲。
醫院的手術位本就難排,傅偉在焦急之下,才會趁著室友通宵未歸,悄悄的偷了錢。
眾人聽後,盡皆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