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媽媽照顧南姍多年,知她本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又兼溫氏對唯一的愛女,極是千嬌萬貴的精心調理著,自她十四歲半後,月信期已極有規律,從未有超過兩日的偏差,如今小主子月事已延遲七天,董媽媽心頭頓時明晃晃的一亮。
被雲芳告知『你媳婦可能已有身孕』的蕭清淮,摸著南姍柔軟平坦的小腹,心情十分微妙,前些天才被質疑過的避孕方式,沒想到這麼快就可能出了疏漏,好歹先過個一年半載再說呀。
南姍看著蕭清淮時而蹙眉、又時而神往的表情,小聲詢問道:「王爺,若是真有了,那可怎麼辦?」——說好的十八歲再生娃呢。
「什麼怎麼辦,你若真有了咱們的孩兒,自當好好生下來。」蕭清淮對於南姍咨詢的問題很不滿,遂捏了捏小妻子的鼻尖,以示懲罰。
靠在小五同志肩頭的南姍,心情挺複雜,只能道:「現在還說不準,也不一定真是有了,等過幾天再瞧瞧情況看。」——可能性其實已灰常大。
察覺到南姍情緒有點不對,蕭清淮輕戳戳小媳婦光潔的下巴,低聲問道:「怎麼有點不高興了?」
南姍抬起水潤的眸子,輕聲嘀咕道:「王爺先前說過,待過個兩、三年後,咱們再開始養孩子,可現在才兩個多月,我心裡總有點不踏實……」
蕭清淮只能很無奈的低笑:「我也不想啊,現在本也不是生孩子的好時機,但若是真有了,你捨得不要他?」輕輕撫著南姍垂在背上的長髮,髮絲柔軟,幽香沁鼻,蕭清淮溫聲哄道:「姍姍別害怕,凡事有我呢。」
又過了好些天,南姍的姨媽親戚徹底罷工再不來,便是不請御醫過來確認,南姍也有九成九的把握自個懷孕了,漸入暖春三月,氣候已挺和軟溫煦,王府裡栽種的時令花卉已悄然綻放,春光明媚中,蕭清淮派人將御醫院院正牛老御醫請來給南姍診脈。
不出片刻,牛老御醫已笑出一臉菊花紋似的褶子,對帷帳外立著的蕭清淮拱手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這是有喜了,已然一個多月。」
蕭清淮極是鎮定無比的道謝:「有勞牛御醫了。」
送走經驗老道的牛御醫,蕭清淮將躺在錦色撒金花紋喜帳裡的南姍先哄睡,然後遣董媽媽親自回南府報喜訊,自己則去了皇宮一趟,先去鳳儀宮面見皇后,言辭簡練的問安後,直奔主題——我媳婦懷孕了,她頭一回有孕,又還未滿三個月,可否等她坐穩胎後,我再帶她來問安?
錢皇后心頭火苗一陣亂竄,真是該死的,彭氏二月初剛被診出有孕,德貴妃當即去求了皇上,讓彭氏好好在府裡養胎,可否暫先不來皇宮請安,皇上已准了;這才剛三月初,南氏又懷了身孕,五皇子竟親自過來告假……她要是不准,豈不坐實『不讓南氏好好安胎』的惡婆婆心思,再者,哪怕她不准,五皇子照樣會求得皇上准許,遂只能握拳微笑頷首——批准,為示關懷,錢皇后還賜下各式補品若干。
達成此行目的的蕭清淮,又去他皇帝老爹那裡報備,順便表示兒子我還小,卻也要為人之父了,心裡真是特別彆扭,皇帝笑罵道:「還小什麼,男婚女嫁,人之大倫,繁衍後嗣,乃是常理,有什麼好彆扭的,父皇瞧你是喜過頭了,頭一回當爹就是這樣,過些天就好了。」
自南姍被疑可能懷上娃娃後,蕭清淮再沒行過歡好之事,每晚只規規矩矩摟著媳婦睡覺,掰指頭算算日子,差不多已然二十來天,如今請了御醫直接證實後,蕭清淮徹底歇下那些旖旎綺麗的心思。
「我已去皇宮替你告過假,這兩個月不用去請安,後頭的幾個月,我已想過了,等你坐穩胎時,已到了夏天,那時天氣酷熱,也是個能少去的借口,等過完夏天,你也差不多有七個月的身子,那時體形都笨重了,不宜出行挪動,我再去替你告回假,總之,能不去皇宮就盡量不去,但凡需要去的時候,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以後你的一應吃穿用使之物,都由姑姑親自照理,還有,你不是帶來不少小丫鬟麼,找幾個信任可靠的,悄悄盯著來院子裡走動的人,看誰有不正常的舉動……有來探望你的,除非關係特別好的親近之人,其餘一律不用見,有礙不過面子的,讓姑姑以我的名義打發走……」從皇宮回來的蕭清淮見南姍睡醒了,便絮絮叨叨對她說話。
南姍呆呆的看著蕭清淮,這簡直比嘮嘮叨叨的老媽子還話嘮了,見他的長篇大論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南姍笑盈盈端起一盞茶,遞到滔滔不絕的小五同志眼前:「王爺,你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蕭清淮接過茶,喝了幾口後便放下,繼續摟著南姍道:「至於你,什麼都別多想,府裡的一應雜事,就讓孫正英料理著,你只管好好靜心養胎,哪怕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撐著……」說著,輕摸摸南姍的肚子,柔聲道:「姍姍,別怕,你和咱們的孩兒,都會好好的。」
南姍親暱的抱住蕭清淮的脖子,用力點頭:「王爺什麼都替我著想到了,我不怕。」
蕭清淮輕輕抵住南姍的額頭,兩人的呼吸交織如縷。
次一日,需要上班的小五同志,黑咕隆咚之際便乘轎離府,南姍抱著被子呼呼大睡,天光大明之際,起來吃了頓早飯,孕婦頭三個月最好臥床靜養,是以,吃罷早飯的南姍,打了個睏倦的呵欠後,又爬回床上睡覺。
朦朦朧朧之際,忽覺床邊坐了個人,南姍茫然地睜開眼睛後,看著一個面色溫柔的高貴婦人,頓時傻乎乎著表情,喚了聲:「娘。」
溫氏半俯低身子,慈愛的揉摸南姍的鬢髮,和聲柔笑道:「睡醒了?」
南姍撐著胳膊坐起身,蹭到溫氏身上賴著,眉開眼笑道:「娘,您怎麼來了,何時到的?沒等很久吧,早知您要過來,我就不睡了……」
&n
bsp;溫氏一手摟住嬌俏嬉笑的閨女,一手替她理著微亂的髮絲,笑嗔道:「胡說什麼,現在你最金貴,該睡就睡。」
南姍面色微紅道:「什麼金貴不金貴的……」
溫氏愛憐地攬著閨女,溫聲道:「昨兒個董峰家的回府報喜,已將這些日子的事對娘說了,難為你姑爺一個爺們,替你想的面面俱到,娘都沒什麼好交代你的了,你放穩心態,別胡思亂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為重。」
「我曉得。」南姍搖頭晃腦應下,又一臉期盼道:「離哥兒和果哥兒有來麼,我想他們了。」
溫氏語氣舒緩道:「今日沒帶他們過來,你爹說了,又不是出門趕集去,一窩蜂的全來這裡做甚麼,只有你大伯母和你三嬸來了,你三嬸還帶了嫵姐兒來,她們這會兒在外頭坐著。」
南姍打了個細細的小呵欠,懶洋洋道:「這些天睡得骨頭都軟了,我去外頭見見她們吧。」說著,就朝銀紅點金色的撒花軟簾處喚道:「夏桂,夏枝,進來替我梳妝。」
已是春暖時節,早不必再穿豐厚的冬衣,因南姍離肚子顯懷的距離還很遠,是以一件楊妃色的輕盈薄綢上衣配著月白色的羅裙,襯得南姍依舊身姿裊裊,體態輕盈,樣式簡單的髮髻上,只斜斜插了一隻嵌紅寶的桃花簪,簪頭垂下三綹細長的流蘇,流蘇末尾分別綴著一顆紅寶石珠子,另別著些許小小的珠花。
一切妥當之後,南姍扶著夏桂的手走出臥房,坐到挨著正廳的左一隔間,雲芳見南姍要見別的來客,便吩咐人去廂房將小楊氏、葉氏和南嫵請進來,自南姍疑似有孕之後,蕭清淮便格外注重安保工作,他和南姍居住的一大排正屋,除了極少數的人,其餘一律不許隨意出入,誰敢犯錯,罰你沒商量。
四十四歲的葉氏想是被招待了許多碗茶,喝得表情滿臉抑鬱,已二十五歲的小楊氏,在南家錘煉這些年後,也微有了大家夫人的氣度,十一歲的南嫵已出落的十分亭亭玉立。
三人進來後,南姍擺一擺手,請她們坐下,再吩咐上茶,先對眉眼溫靜的小楊氏笑道:「大伯母,如姐兒怎麼沒一起過來?」
葉氏撇了撇嘴,想是對南姍張口就問一個庶女表示不滿,南姍只當沒瞧見,笑望著小楊氏,聽她溫溫和和的說道:「如姐兒怕吵了王妃清靜,便沒一起跟著來。」
南姍笑了笑,又問道:「翔哥兒可還好?他小小年紀就甚愛讀書,連湯先生都常常誇他。」
見南姍提及這輩子唯一的骨血,小楊氏微露出欣慰的笑意:「勞王妃掛念,翔哥兒挺好的。」
南姍對夏桂擺了擺手,夏桂會意到裡頭拿東西,南姍笑吟吟道:「翔哥兒愛讀書,這樣上進刻苦的好孩子,最招人喜歡,他和我的生辰挨的最近,他今年過生辰,我不在府裡,沒法親自給他送賀禮,今日便提前送了他吧,另有幾隻新式的珠釵,大伯母也順路給如姐兒捎回去戴吧。」
被冷落許久的葉氏,終於忍不出插話:「王妃娘娘,嫵姐兒也是你的堂妹,你別單緊著如姐兒啊。」
南姍目光冷淡的瞧向葉氏,皮笑肉不笑道:「不勞三嬸提醒,我當然知道嫵姐兒是我堂妹。」話音剛落,夏桂已捧出三隻雕花錦盒,一大兩小,大的是給南翔的,兩隻小些的盒子,一隻交給了小楊氏,另一隻直接交到了南嫵手上。
小楊氏忙著替南翔和南如道謝,葉氏神色尷尬地閉上嘴,目光不經意地打量屋中擺置,這一回面見南姍的屋子,雖和上回不是同一間,但依舊佈置精巧,有許多的華貴古董做擺設。
南府自不如王府鋪陳華麗,南嫵也不禁滾動眼珠,打量著富貴氣派的屋子,目光中流露出艷羨之色,南姍默默垂下眉睫,片刻後,又神色自若道:「三嬸,順天府昨日已來了人,說鄧姐夫再過幾日就關足了三個月,問王爺是否還要再繼續關下去……」
葉氏忙收回亂瞧的視線,耳朵緊張的豎了起來。
南姍撥著茶蓋,慢悠悠道:「鄧姐夫到底不是作奸犯科的犯人,是以王爺已發話,不必再關著他了,大概再過個兩三日,他就會出順天府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