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你知道有一種叫做黑寡婦的毒蜘蛛麼?」南笙坐在八仙寬椅中,悠閒地翹著二郎腿,嘴裡啃著一根尺來長的棕紫皮甘蔗,瞅著倚在窗下繡花的南姍問道。
南姍左手握著繡棚架子,右手捏著穿大紅絲線的繡花針,正在繡丹頂鶴腦門上的那一撮紅毛,聞言,手上動作不停,仍低著頭刺穿繡布,只嘴裡答道:「寡婦我知道,蜘蛛我也知道,什麼叫黑寡婦的毒蜘蛛嘛,我就不知道了,小哥哥突然說這個做甚麼。」
南笙秒移到南姍身側,清脆地咬一口甘蔗,低聲問道:「難道你就不好奇……錢世仁是怎麼死的麼?」
南姍只知錢世仁去西天見了佛主,至於是什麼緣故被召喚去的,她確實還不知曉,因為沒人給她說……南姍遂抬起頭,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猜測道:「該不會是被你說的什麼毒蜘蛛咬死的吧……」
「我妹妹就是聰明,一點就通!」南笙撫掌稱讚一聲,又卡嚓咬一口甘蔗,接著冷哼道:「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居然敢打你的主意!你可知道,那錢國舅被爹爹拒絕親事之後,那頭死肥豬立馬就去了皇宮見太后,太后那個老娘們也是個糊塗蛋,竟想直接下一道懿旨,賜婚你和錢世仁!」溫流慶私下偷偷稱呼錢太后為小娘們,南笙耳濡目染之下,便也有樣學樣地叫起了老娘們。
南姍當即瞪滾圓了眼睛,失聲道:「還有這種事?!」請允許她心裡也罵一句,錢太后,你個殺千刀的老娘們!
南笙瞧到南姍的震驚之狀,忙拍拍妹妹漂亮的腦瓜子,順毛安撫道:「沒事,沒事,你也不想想咱們舅舅是做什麼的,早在那老娘們派人出宮傳旨前,舅舅那裡就已得了聖上的口諭要攔下來。」
——幸好小五盆友的皇帝爹靠譜,錢太后的神來一筆若真張揚開來,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南姍不由雙手合十念道:「聖上英明。」
南笙忍俊不禁道:「哎,你這丫頭,你那姿勢到底是在拜佛主啊,還是在拜聖上啊,聖上又不是和尚……」見晃過神來的妹妹,偷偷吐了吐舌頭,十足的調皮可愛狀,便又接著道:「想來那錢世仁聽了他肥豬老爹的傳信,以為娶你是十拿九穩的事,第二日一早,便興沖沖地出城打獵去了,哪知在樹林中被一種叫黑寡婦的毒蜘蛛給叮了,起先錢世仁估計沒注意到,待打完獵準備回去時,才開始渾身難受不堪,倘若錢世仁早些發現,興許還有得救,可他在被毒蜘蛛咬過之後,又縱馬行獵許久,毒液已隨氣血運行開來,所以……」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錢世仁還真是挺倒霉的,不過……南姍十分好奇道:「那種叫黑寡婦的毒蜘蛛真的有那麼毒麼?」
南笙繼續卡嚓一口甘蔗:「黑寡婦是蜘蛛中毒性最霸道的一種,一般很少能夠碰見的,肯定是錢世仁素日強橫霸世慣了,這會兒老天爺開眼,給他送報應來了……」瞅著南姍正繡的仙草雲鶴圖案十分精緻,不由道:「好妹妹,你可許久沒給哥哥做過東西了,這個是送給我的麼?」
南姍繼續埋下頭做活兒,悠哉道:「這個是給梵哥兒的,小哥哥再過幾個月就有小嫂子了,還稀罕我送的荷包麼?」
南笙哼了一哼,斜著眼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虧哥哥我一回府,見過娘親之後,就巴巴地跑來給你送消息……」
南姍沖吃醋的南笙拌了個鬼臉,嗔笑道:「哎呀,瞧你,是梵哥兒生辰快到了,我才特意做個荷包給他,小哥哥你的生辰又還早著呢。」
南笙笑了一下,瞧著又低下頭刺繡的妹妹,因這一年多來南姍的個頭猛竄,愈發顯出已是大姑娘模樣的窈窕身段,面龐自小就是異常的秀美精緻,如今又隱隱透出嫵艷丰姿的柔媚之色,長長的睫毛彎答答地翹著,有種靜謐婉麗的幽韻,若非常常往來的熟人,估計都猜不到南姍其實還沒滿十四歲,怪道錢世仁只匆匆見過一次,便急吼吼地上門提親,可惜,他沒那個命。
長相比年紀略微著急的南姍,感覺自個一直被盯著,不由納悶地抬起頭道:「小哥哥,你老盯著我做什麼呀,我臉上開花了麼?」
南笙摩挲著胡茬點點的下巴,挑眉笑道:「我是在想啊,爹爹真的很疼你,連『未來姑爺絕對不許納妾』這種話都敢正大光明地擺上檯面,他老人家也不怕受到非議。」
呃,說到這個,怎麼會沒有非議呢,先不提外頭的人會怎麼議論,光南府裡就已很熱鬧了,葉氏就曾用很憂鬱擔心的口氣問南瑾:「若是外人因為二哥的話,都不上門來提親了,那可怎麼辦呢?總不能叫姍丫頭當一輩子老姑娘吧……」
南瑾只回葉氏十個字:「我養得起,用不著你操心。」
南姍十分感動,老爹如此任性的回答,她喜歡!故而,南姍決定加倍孝順老爹,連早些年總不讓她出門玩的些許小鬱悶,也通通都煙消雲散。
兩日後,據說是錢世仁出殯下葬的日子,南姍坐在窗前,沐浴著柔和的陽光,正慢慢喝著甘蔗煮出來的甜水,董媽媽的聲音忽然在院外響起:「丹露,小姐可在屋裡?」
似乎正在澆花的丹露,脆利利應道:「小姐沒出去,在屋裡呢。」
不過片刻,董媽媽就挑簾而入,南姍沖裡屋正在收拾衣裳的夏枝道:「夏枝,你去給董媽媽盛些新煮的甘蔗水來。」又對走進的董媽媽笑道:「媽媽快坐下,我這裡新煮了甘蔗水,媽媽也喝一碗,潤潤肺。」
董媽媽依言坐下,笑道:「今兒個天氣這麼好,桃花都快開滿了樹,小姐怎麼沒去花園逛逛。」
南姍托上白嫩的腮幫子,十分無語的惆悵:「花園最近每日都被毅哥兒霸著,我若去了,免不得和他拌嘴生事,還不如在院裡清靜會的好。」
那小伙子最近愛上了捉迷
迷藏的遊戲,整天蒙著眼睛在撲逮丫鬟玩呢,她的個上帝呀!有一次她遠遠路過,不過隨便瞄了一眼,居然瞅到那小伙子在吃丫鬟的嘴,她當時只感覺被雷劈得外焦裡嫩,同樣被雷劈傻眼的夏桂,緩過神之後,忙紅著臉架起南姍就走。
董媽媽歎了一口氣:「毅少爺這麼大個人了,整天和丫頭們廝混在一塊玩,老夫人也不管管,若指著他為官做宰光宗耀祖,南家的祖宗不得一個個再氣活過來……」正歎氣,夏枝已捧了只熱氣騰騰的碗進來。
董媽媽接過碗,喝了幾口甜甘蔗水,忽道:「小姐,老奴今日出門遇到件稀罕事,其實本不該說與小姐,不過,到底與小姐有些干係,老奴也就嚼一回舌頭根子吧……」
南姍略微吃驚:「什麼事?跟我有干係?」她的古代生涯,簡直低調內斂到不忍直視,大街上還能出現什麼與她相關的事,嘖,別是她老爹的那一番話,引得大家都在說她是個妒婦吧。
董媽媽微皺眉頭,表情有些複雜的古怪,緩聲道:「今天不是那位錢少爺下葬的日子麼,出殯的隊伍路過朝陽街時,那位也來提過親的傅家少爺,興許是吃醉了酒,居然在酒樓上對錢家的殯隊,很大聲地說……說……」
南姍略微回憶,那位叫傅曉舸的年輕人,其實嘴巴挺沒口德的,古時候大家小姐的閨名,通常不能輕易說給外人知曉的,而那天在寶禪寺,當著那麼多香客,他居然直直咧咧的喊出那位錢小姐的閨名……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浮上心頭,南姍輕聲問道:「他都說什麼了。」
董媽媽忽然恨聲道:「死者為大,可那位傅少爺居然當著滿大街的人,嚷嚷說……說錢少爺死的好、死的妙,還說我看你一個死了的人,還怎麼跟我爭……爭……爭南小姐……」
南姍呈目瞪口呆狀:啥!!!!!!她又不是明星,哪個需要這麼勁爆的炒作啊,況且,錢家提親被拒的事,本來沒有多少人知道的,他這麼隨便一嚷嚷,全京城不都要知曉了!!!尼瑪,你這不是坑姐麼!!
但是,這還不是高|潮。
高|潮是,董媽媽憤怒完了,接著道:「那位傅少爺如此不尊重死者,引得滿街城民瞠目不已,錢家如此被下臉,自然不依,錢家三爺脾氣最是暴烈,氣得要死,當即也不送棺出城了,直接領著一幫子人上了酒樓,附近只有一小隊巡街的官兵,怎麼攔都攔不住,反倒全部挨了打掛了彩,然後,那傅家少爺和兩個隨從都被……被……被打死了……」
南姍聽得直接呆若木雞,這簡直比戲還高!潮迭起啊,緩過神來後想道,傅曉舸被這般群毆致死,福榮大長公主鐵定不依,必要為孫子討個公道,可這罪魁禍首偏又是錢太后的娘家人,左右都是親戚,皇帝老爺豈不是又要左右為難了?
董媽媽喘了口氣,瞧著南姍精緻如畫的臉龐,犯愁道:「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小姐被那傅少爺那般提在話裡,這可怎生是好……」
南姍又呆了一呆,是噢,可她真的神馬都沒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