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上午,辰時三刻。
北京城外十餘里,仗劍的青衣少年停下了腳步,一閃身到路邊。不久後,他身後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很快,少年的視野之中出現了七名騎士。
旋風一般,奔馬掠過少年,卻見其中一人打出個手勢,七騎驟然間停下,然後撥轉馬頭,輕夾馬腹,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將少年圍在路邊。
少年雙眸中驟然射出兩道寒芒,略後退一步,左手仗劍胸前,右手藏於身後,整個人做出戒備姿態。同時,他雙眼微瞇,細細打量著來人。
七人俱身著黑衣,臉上也胡亂蒙著,顯然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但少年卻從這些人的氣質與馬匹看出了他們的來歷。
「梁世傑的人?」少年的聲音冷冽,但說話節奏一致,帶點磁性,很好聽。
「小子,胡說什麼!」為首的人一雙大眼圓瞪,有著濃密的眉毛,遮臉布隨意的繫著,但半張臉露在外面,絡腮鬍子也沒掩住。
「哼,你不是周謹?敢做還不敢認?這是中書大人的意思嗎?等我稟明我家姑娘,你們梁大人可不好下台啊!」
見被認出來,周謹乾脆扯下了蒙臉布。
「哼,那也要你有命去!區區一個青樓雜役,在老子面前也敢放肆!」
「大話誰不會說?就憑你們幾個酒囊飯袋,怎能奈何得了我?要是楊志來了,還值得我認真幾分,你周謹可是差遠了。」
「啊呀呀!你們都別動,這小子找死,我要活活撕了他!」
聽到楊志之名,更被一個小子如此挑釁,周謹怎麼能忍?
「鏗——」的一聲,周謹抽出朴刀,雙腿用力一蹬,飛身躍起,右手朴刀以泰山壓頂之勢,劈向了仗劍的少年。
面對這聲勢駭人的一擊,少年微微弓身,雙腳用勁,身子彈射而出,竟向著空中的周謹迎去!
六名觀戰騎士有點莫名其妙,你說你站著死去就行了,何必還撲上去找死?先死一會有啥好處麼?
但空中的周謹卻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因為對方眼中實在太冷靜了,就不像是一個少年人應該有的。但作為一方將領,他不乏戰鬥經驗,知道分心不得,更是將全身的力氣融入這一刀中!
「管你有什麼依仗,我只要一刀就能劈死你!去死吧小子!」
「哼!」
青衣少年冷哼一聲,右手依舊背在身後,仗劍的左手動了!
劍光如虹!
「咚!」的一聲,兩人錯身而過,一人輕飄飄的落地,一人墜地。
觀戰的六名騎士同時色變,竟是他們的將軍敗了,只有一招,輸給了一個少年,一個青樓雜役。
他們都是周謹的心腹,沒有一個因為少年的強勢而退走,反而統一的下馬,將倒地不起的周謹扶起來,這才駭然的發現周謹身上竟有三道傷口,分別是在右大腿和雙手。
「好快的劍!」包括面對這一招的周謹,都沒有看清對方出劍,一瞬三劍,這樣的劍速,他們沒有人擋得住。
「你……你是……用左……左手劍?」周謹的雙手和右腿的主要經脈已經廢了,此刻所有的豪氣和爭鬥心都消弭了。但對於這少年的劍,他帶著最後一絲的疑惑。
「右手不方便,才會用左手!」
「原來如此,我敗的不冤。你打算如何?反正我已經是廢人了,你殺了我吧。」周謹的表情很落寞。
「在我眼中,你本是廢人,我只會打壓你這種人的氣焰,卻不屑用廢物的血來污我的劍。」
「你!收回你的話!」
「誓死也要捍衛將軍的尊嚴!」
「快道歉!」
六人很是激動,大喊出聲。
「都閉嘴!咳咳咳……」周謹咳出一口鮮血。
「將軍,你沒事吧?」
「將軍!」
「……」
「我們回去吧,以後我將不會是你們的將軍了。」
「將軍,別說了,我們走吧。」幾人狠狠瞪了少年一眼,還是小心護著周謹上了馬離開了。
只是,同來時耀武揚威的馬蹄聲相比,這時候的隊伍一片慘淡。
這一戰,只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沒有其他人看到那電光一般一劍,除了……
「出來吧!」騎士們都走遠了,少年卻並未離去,反而望向道路一旁的一棵樹。
這一路樹木不多,這一段也只有三兩棵碗口大的樹。少年面對的是中間那一棵。本來他並未察覺到有人窺伺,而就在剛才他出劍時,驟然察覺到一絲目光的注視,這才有這一幕。
「啪啪啪——」一身白衣的青年從樹上躍下,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地。
「真是好劍法,就是在睡夢中,我都能感覺到那種鋒利的感覺。小兄弟,見過了,在下姓董名平,這裡見過了。」
這青年外表英俊儒,聲音也具備士的特質。但只有少年這等高手才明白白衣青年的內功修為恐怖無比。甚至,他骨子裡有一股沖天的銳氣,如金龍破空。
「好說。」少年惜字如金,見對方並無敵意,便轉身欲走。
「小兄弟慢走!」
白衣青年這時也有點鬱悶。本來他自認魅力驚人,貌可比宋玉潘安,兼且才武功,絲竹管弦,三教九流,無所不通,自然是男女都可以通殺,但在這劍術驚人的少年面前卻首次失利了。但他卻不氣惱,只是對少年的身份更加好奇起來。
「我不認識你!」
少年依舊冷酷。
「我不是已經報名了嗎?董平就是我了!」
「我可沒問你!」
「哈哈,小兄弟,相見即是有緣,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白衣青年如同牛皮糖,只要沾上就甩不脫了。
「咻——」的一聲伴隨著閃電般的虹光,回答白衣青年董平的是少年的劍。
「喲,小兄弟的性子也太冷淡了吧!要不是為兄還有一點防身的本事,這一劍刺到身上,我這件最喜愛的白衣不就染紅了?小兄弟可要留情啊。」
虹光在刺中之前,白衣董平恍若無意的閃身,竟躲過了那電光火石的一劍。
「哼,能躲過我這一劍,有資格知道我的真名。我姓徐。」
「徐?」白衣青年收起玩世不恭,眉頭一皺。
「難道是『十二支』那個徐?『辰龍』徐家?卻是在十年前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似乎是遭遇了強敵啊……」白衣青年不禁喃喃,還不由看了少年一眼。
聽到這話,徐姓少年身體一顫。
這看在董平眼中,頓時肯定了自己的推測。
深吸一口氣,青衣少年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更收回了自己的劍。但從始至終,他的右手都背在身後。
「什麼十一支十二支,我不知道!」少年的聲音一改開始的冷冽,也不復那固定的節奏。似乎他已經失去冷靜,只是在盡力克制自己的失態。
「好了,別裝了!我可是演戲的祖宗,你這點把戲就收起來吧。放心,我並不是『天十』的人,也不是『十二支』派來的奸細。我們明明只是偶遇嘛。」董平又變成那副紈褲子弟的懶散樣子。
「你怎麼看出來的?」
少年又恢復那副天塌不驚。
「右手。據說你們『辰龍』家族的『霧之蠱』,各有異能,千奇百怪,你的右手具備的能力一定是輔助戰鬥的吧?」
青衣少年心中一震。
「看來我說對了。」
白衣青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不顧青衣少年的臉色變幻,接著說道,「就是你們的『霧之蠱』輔助能力太強,才會引起『十天』的覬覦吧?你們不願意幫任何一方,最後卻第一個被滅掉!」
「你究竟是什麼人?這些都是江湖不為人知的秘辛,你不可能是什麼普通人!你究竟是誰?誰派你來的?」
這次不是假裝的了,因為他雙手握著劍柄,大有一言不合刀劍相向的架勢。
「跟你說了,我不是你們『蠱能』家族的人,真的要說來歷的話,我的師門,是這中原大地數千年間,最為神秘古老與強大的門派!」說到師門,就算是自負如董平,也是一臉的崇敬。
「中原沒有什麼能瞞過我們的!」說這句話時,董平更是想起了自己的師尊在收他為徒時,也是這般的表情。
青衣少年臉上露出一絲駭然。
顯然,他已經知道了這董平的來歷。
「原來是你們,你們不是從不肯輕易出世的麼?」
「哈哈哈,這世間那有什麼世外世內之分呢?『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我們也不是神仙,而是活生生的人,自然要活在人間。當然,也許你無意間遇到的一個老乞丐,就是我的師門長輩也不一定。」
白衣青年和青衣少年此刻在樹下坐著,青衣少年臉上的冷色早就不在了,此刻的樣子沒有一絲平時的成熟,這才是一個少年應有的表情。
沒辦法,哪個門派是中原武林不變的神話,每一個出世的人都會在天下闖出不世的英名!所以,提到這個門派的名字,所以武林正道人士都無不肅然起敬,青衣少年也不例外。
也許有人會不以為然,有什麼門派這麼牛?
但聽到這個名字的人,絕不會懷疑他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