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布包打開了,露出裡面幾張顏色泛黃的紙,還有一個髒兮兮的像是毛邊紙一樣的東西。他用手小心翼翼的將幾張泛黃的紙挑過來,站到窗口下就著陽光看了起來,段金明也走過來,兩人頭靠頭一起看著上面的內容。李芳谷一開始看,就知道了,這是孟倘從日記上撕下來的內容。
之前他已經把孟倘的日記又從頭到尾翻一遍,沒有更多的內容,原來重要的被他藏在這裡了嗎?
第一頁紙:我看到孟倘把愛華製作成傀儡屍,過程殘忍,不忍直視,但是我覺得應該把這些記錄下來,糟糕,蕭兵似乎發現我在偷看了,我忽然覺得蕭兵的用心不簡單。
下面的筆跡很凌亂,李芳谷費盡力氣也沒辨認出來,似乎是孟倘在匆忙中寫下的,大概是醫生的職業習慣,字體很難辨認,幾乎就是一個個墨團,但是依稀看的出來寫的是傀儡屍的製作過程。
第二頁也是這個,第三頁前半部是這些,裡面提到了大量的陌生名詞,比如騏驎竭、九龍籐、博落迴……李芳谷本身就是學渣,這些詞他也是勉強辨認出是什麼字,但是是什麼東西,根本不知道。他看了看段金明,段金明也搖頭,他對這些東西也是不解。
李芳谷又看到下面,下面一行潦草的字,他努力辨認,上面寫著,「蕭兵今天和一個男人見面,那個男人給了他」後面沒寫完,只寫了半句話,看來蕭兵還有同夥?他和段金明面面相覷,這個和蕭兵見面的男人又是誰?是和蕭兵一起的蕭家人嗎?
李芳谷將那些紙張折好,「算了吧,等我小舅舅好了,拿去給他看看吧。再看看這個毛邊紙一樣的是什麼。」
段金明小心抖開那卷毛邊紙一樣的東西,打開之後兩人吃了一驚,那不是毛邊紙,是一卷古老的羊皮紙,看起來那看起來像是一幅地圖,地圖上的地名標誌全部是用他們看不懂的字標誌的,有的地方因為年代古遠,字跡都模糊了,「這是哪裡的地圖?」他們只能勉強看出有些是山脈的標誌,有些是河流的標誌,看起來幾乎都不像是中國地圖,難道是哪個外國的,或者根本就不是人間的地圖?
段金明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他把地圖攤開在地上,拿出手機橫著豎著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淡定的把手機收起來,又把那羊皮卷折起來,「這些作為證物上交吧,我們反正也管不到了。」
李芳谷點點頭,把東西收到油布包裡,打算過一會交給朱傑,他最後又打量了一下這個陰暗的地下室,窗□□下來的陽光不足以驅散這裡的黑暗和怨恨,但願孟倘他們一家可以早點洗脫罪孽,在輪迴中再續前緣。
至此,這個案子也算告一個段落,之後的後續處理就不是他和段金明需要操心的了,朱傑他們會把這些處理好的。
走到屋外,陽光正燦爛,樹上的蟬也開始賣力的鳴叫起來,讓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惡戰的幾人心中一片煩悶。李芳谷回頭看了看這片破落的建築物,一座座陳舊的樓房看起來一片斑駁,如同老電影中的佈景,唯有趴在牆頭的爬山虎的綠色,預示著這裡還有生命,也還有希望。
這裡再過不久就要拆遷了,再過多少年,不會有人再記得這裡曾經有這樣的一棟樓,有這樣濃重的黑暗,也不會有人還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絕望的男人在這裡默默醞釀自己的仇恨,讓仇恨在這幾乎被人遺忘的地方發酵,升級,然後爆發,最後傷人自傷。
李芳谷抬頭看了看一片蔚藍的天空,那樣深遠的顏色,怎麼看也看不到邊際,曾經有人說過,天空的高遠是人類的靈魂無法達到的深度,真是的,在這樣藍的天空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齷齪呢?要是人間能有一天可以如同這片通透的天空,多好……
周家
周亮處理好傷口之後,困頓的睡了,周玉掩好周亮身上蓋著的毯子,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點,輕手輕腳的帶上門出去,周琪坐在沙發上,聽到腳步聲,頭轉了過來,似乎等了他很久的樣子。
周玉先去交代家裡的保姆出門買菜,周亮臨睡之前刻意提出要吃思豆腐和松鼠桂魚,周玉平時就用好吃的慣著他,現在受傷了,更是恨不得用美食哄得他忘記傷口疼才好。保姆早知道他的習性,不用他多交代,記下食材笑著走了,她知道魚一定要新鮮的,香菇要形狀好的,豆腐要嫩的,這些她早就已經習慣。周玉看她出去,才走到周琪身邊坐下,扳過他的臉詳細端詳了一會,「眼睛還痛不?」
周琪臉紅,囁嚅道,「不疼了。」
周玉點點頭,放開他,「有什麼話說吧,二哥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早想問我了。」
周琪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伸手摸了摸白牙毛茸茸的頭,「玉哥,剛剛在那小樓裡的情形,你可看到了?小亮站到蕭家人畫的法陣上,法陣自動就溶解了,這裡面是什麼緣故?」
周玉也詳細思考了一下,「小七,這個我也不知道原因,不過,我想,也許這就是大哥把小亮送到我們身邊的理由。」如果他沒有意會錯幽切的用意,小亮對於蕭家一定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大哥是要他們好好護著小亮的安危,不能讓蕭家人發現他的存在。
「玉哥,我一直在想你之前的那句話,你說小亮是大哥送過來的,我一直不太明白。」
周玉為自己倒杯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回答,「當初大哥和方士諫一起被困在天玄鏡裡,既然方士諫還活著,大哥一定也還活著。凌端陽他不敢對你說假話,但是他還是騙了你,若不是有大哥在背後為他撐腰,他不會撒謊撒的這麼理所當然。」
凌端陽對小七一直極為畏懼,雖然他一直不說明理由,周玉卻是一直看在眼裡。
周琪更是不解,「玉哥,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小亮的身份的?」
 
周玉看了看他,「在地府的時候就發現不對了,閻王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奇怪,再說了,你還記得嗎,大哥在人世的時候可是吃過人的,你也在地府多年,那些吃人惡鬼的下場你是知道的,若小亮真的是大哥,閻王怎麼會放過?」
提到這裡,周琪也神色黯然,當初幽切為了護住他們幾個幼弟,吃了多少苦,只有他看在眼裡,想到幽切,他不免神傷。他奇怪道,「方士諫也殺過不少人,他的罪比大哥重的多……」
周玉解釋說,「所以我那時候只是懷疑,卻不敢肯定。帶著小亮轉生到陽世之後,小亮一天一天和我長得相似,而你卻還是前世的模樣,我就更肯定了。只是不知道閻王打的是什麼主意,明知道小亮的魂魄是方士諫的,卻任由他跟在我身邊。」說不定閻王只是想看戲,她想看看,周玉要是知道自己一手把前世的仇人養大,會是什麼表情,結果那壞心的女人一直在打著這種心思。他嘴角輕嘲,「之後我就開始思考為什麼凌端陽會把他送來,他對方士諫瞭解甚深,不可能弄錯,我就想到必定是大哥出的主意。」
聽到這裡,周琪面上露出激動,「你是說,大哥真的還活著嗎?而且他也從天玄鏡中出來了嗎?」
周玉輕笑,「大哥不但還活著,恐怕也和我們一樣已經回到人間了。」
周琪激動難抑,「那大哥為什麼不來找我們?」
周玉淡然啜一口茶水,「小七,大哥雖然性格溫和,卻是向來心高氣傲,他不來見我們,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現在過的不好。現在知道大哥在哪裡的,就只有凌端陽一個人,你若想知道,去逼問他是最快的。」
周琪面上表情變換,說不上來是想哭還是想笑,大哥過的不好?他是如此思念幽切,不知道多少個夜裡,他都會想起那個溫柔到了極點的兄長,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想,要是可以再見他一次多好,現在得知他可能已經回到陽世,他心裡雀躍不已,恨不得現在就能見到他才好,然而想到他可能過得不好,心情不免難過又低落,想見到他的迫切又幾乎要把他逼得胸口要炸掉。
周玉看他的表情,歎了口氣,伸手摸摸他的頭,「不要著急,小七,二哥怎麼會眼睜睜看著大哥這樣,你放心,凌端陽上次跟著你回到我這裡,就是個錯誤。」
周琪抬頭,隨即笑了,「你是說……」看來凌端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周玉算計了還不知道,「那你現在知道大哥在哪裡了?」
周玉垂下眼睛,「知道,也見過了,放心,大哥現在也沒那麼糟糕,二哥知道你想見他,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要是信得過二哥,你就耐心等等,二哥應承你,總有一天會帶你去見大哥。」去見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方顏良,大哥既然不想把狼狽的樣子給他們看,他便成全他,他瞇上眼睛想,大哥,這次,總該我贏你一回了吧。
周琪心裡又激動,又亢奮,只是還要強行抑制自己情緒,沒關係,上千年都等下來了,不差這點時間。這麼多年,他早就學會耐心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