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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 思索的毛蟲 文 / 甲說

    沒等李琦回過神,司馬光又搖頭道,「可惜,即便如此補救也晚矣,官家怎肯將君王號令四方之權再拱手讓出。」

    李琦心中一片哇涼,王安石等人已經徹底踩過了線,借助強權壓制朝野清議,司馬光竟然也會步入後塵,真如此,神仙都救不了大宋。

    夕陽向晚,司馬光和彥博醉倒在船上,李琦示意後方乘船尾隨的小乙等人,換了個大點的畫舫將兩人安置歇息,自己卻獨坐輕舟的艙中,任小乙和沈開劃著,泛水逐波。

    他一直在思索著,今日瞭解的真相讓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司馬光最後的答覆更讓他感到徹骨寒意。繁華似錦的大宋,終於將駛入深淵,即便沒有女真人的鐵蹄,改朝換代也不過數代之間。

    他不甘心,自己這隻小蝴蝶剛吐出絲,漫天烏雲便壓在了大宋。恐怖的政治傾軋對於來自後世的蝴蝶怎會不知,華夏的精英便在這一次次內耗中喪失殆盡。

    儒家一直奉行著道德約束,垂髫稚子便教導「孝道」,成年後遵循「仁、義、禮、智」。這種約束遍佈社會,以求人與人、人與自然的和諧平衡。趙宋的君子士大夫孜孜不倦,想要最終約束住皇權、相權、軍權,將所有獨裁的權利徹底束縛住,武將之殤便是這種思想指導下的悲劇,及至明朝時更達到登峰造極。

    李琦知道這種束縛強權的嘗試在天賦皇權面前失敗了,後世的歷史已血淋淋的印在書上。儒家弟子最終把孔、孟抬上了神龕來稍稍抵禦強勢的皇權,目光轉入了對自身及他人更多的約束。比如喊出「存天理滅人欲」的那位,比如把女子徹底束縛成無才便是德的小腳廢物。

    強勢皇權的不斷打壓下,李琦感覺後世的儒家弟子精神錯亂了,分裂了,這個病根原來真正起源於熙寧變法。

    眼下的時局真的很詭異,比王安石更激進的法家弟子呂惠卿跳了出來,皇帝趁機揮舞大棒,順水推舟的讓所有異見者閉上了嘴。大宋重重牽制宰輔的架構已成擺設,王安石的政令無人再敢置啄,至於下層官吏如何奉公執行,相信不遠的日子呂惠卿、曾布等人會掀起大清洗,嚴刑峻法苛政以待。

    潮漲潮落,李琦腦海中浮現出延綿的海岸。王安石站在大宋立國百百來從未如此強勢的宰輔之位,謝幕之日已不遠。皇帝這種動物,又怎會僅僅滿足剛得到的甜頭,天賦皇權會誘使他斬波劈浪,讓君王的威勢達到極致。

    法家的變革根本就得依附強勢皇權,王安石一旦想返身約束皇帝,要麼他成為獨攬一切的權臣,要麼被皇帝暗示的其他法家弟子頂替。趙頊的人品怎麼樣?李琦無法評說,面對觸手可及的威權任何建立在人品之上的主觀臆測都是種美好奢望,何況誰又能保證趙頊之後的接班人?

    以李琦對王安石的瞭解,對方絕不會走權臣之路,士林、朝野也絕不會容忍出現呂不韋、曹操之類的權臣。王安石的志向是商鞅,為霸秦之道九死而不悔!

    李琦想到王安石正籌建的武學,想到自己渴望喚起的武魂,選擇漢、唐守衛邊疆的那些無名英雄也是無奈。霍去病、衛青等的事跡拿來教導武將只會讓朝野惶恐,弄不好會把真正有本事的武將如狄青一般驚嚇而死。

    大宋只需要遵命值守的軍隊,恨不得把所有超凡絕倫的武將牢牢困死。官執政,只希望武將帶著層層管制的軍隊去拚命,至於打哪裡,如何打,包括賞罰,都統統與武將無關。

    五代更迭,武臣亂政奪權,殺人盈野,視讀書人如狗彘,實在讓儒家弟子戰戰兢兢,痛入心扉。如今主掌乾坤,怎能不如履薄冰,時刻防備。武相忌的惡果起於唐末大亂,到五代時已深深植根於臣的骨子裡。

    武人生在這時代真是種悲哀,士大夫們為了讓皇帝放心安坐於大內,拼盡一切打壓著武將。封狼居胥在大宋是禍不是福,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決不是笑話。退一萬步說,廣得軍心的武將並無樹旗之念,下屬也無擁立之心,誰又能保證下一代,下下一代不會扯旗造反,逐鹿中原、問鼎天下的誘/惑實在太大太大。

    「太祖豈非周世宗忠臣」,這是套在武將身上的魔咒,如今建國西夏的李元昊又何嘗不是自稱宋臣。所謂「忠君」,不過皇權強加的,儒家奉行的「仁、義、禮、智」何曾有「忠」這個詞?

    即便三皇五帝中的道德君王舜帝,倡導的也是「德、孝、仁、誠」,所謂「忠」,演化到極致不過是奴才而已。權力的膨脹會讓人自然而然嚮往那身黃袍。彥博敢明言那句話,宋太祖忠不忠大家心知肚明。

    李琦自始至終沒想過自己去搶那張椅子,若是穿到蒙古朝和辮子朝,借助復興漢家衣冠的大義他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在此時的大宋,一無良將謀臣,二無地盤軍隊,三無民心人望,最多學個佔山為王的土匪,私下裡劫掠些等待招安,那下場還不如當個逍遙駙馬。

    司馬光和彥博灰心洩氣的退縮,李琦卻不想就此罷手,他還要去履行跟韓琦的約定。之前跟遼國商定的合作只是在明面上對西夏有所限制,暗下裡的走私和青鹽業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掐滅,遏制西夏的計劃不過剛剛開了個頭。

    捫心自問,自己所做所為既不是儒家也不是法家,不過是炒炒後世經驗的冷飯,亂七八糟的拼湊,心中那些遠未形成條理的計劃難以向司馬光或是王安石合盤托出。一旦講明,對方一定會認為是天方夜譚,還得給自己打上投機者的標籤。除非老老實實把所能記得的後世歷史一一複述,即便真能如此,女真和蒙古人的鐵蹄聲也未必能取信於兩派,趙頊更有可能把自己這個妄言大宋覆滅的瘋子抓去一刀卡嚓了。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打算好好深入瞭解下大宋,把自己那些膚淺的雜念形成具有說服力和實施性的綱要,彌補兩派的裂痕,嘗試著挽回靖康之恥和崖山憾事。皇帝也罷,儒家也罷,法家也罷,

    ,權利的交鋒由他們去,這世界上,並不是手握軍、政才能決定一切,萬惡的銀錢主導下,未必不能成事。

    司馬光蹣跚的走了,拉著五車的各類書籍,和幾個志趣相投的人去往洛陽,投入到編撰煌煌巨著《資治通鑒》的工作中,期望一旦君臨天下時,能有本以史為鑒的論述進行彌補、規勸,讓今後的帝王有所收斂。

    大宋這條滿是窟窿的破船左搖右擺著,身為船長的首輔王安石還在拚命忙碌,探出大半個身子的皇帝趙頊已經按捺不住親自把舵的欲/望。身為大副的呂惠卿和曾布更是想接過變法的旗幟,他們不想有商鞅的下場,他們要徹底依附皇權,將一切潛在的危險剔除,碾碎所有敢於反對者。

    秋色深深,草木蕭索,守舊派的緘默卻讓變法派有了分裂的趨勢。王安石心目中選定的接班人是曾布,但是呂惠卿已入了趙頊法眼,作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並兼經筵館閣、制置三司條例,這個激進的法家弟子成為皇帝最重要的政事顧問。

    呂惠卿此時的差遣是司農寺監正,民以食為天,農業在封建王朝可是重中之重,身上的擔子可不清。趙頊再次加碼,詔令其管理國子監、軍器監,強力控制大宋的最高學府和武器制備。代理監察御史裡行張商英對這項任命略有微詞,便被貶為荊南監稅,一時引動朝野紛紛側目。

    變法一派對於如何處置膽大妄為、有損國體的李琦頗是為難。王安石想盡力保全,李琦的所做所為無論放在哪一派都是有益的增補,財帛動人心,何況他被銀錢之事折騰的實在苦不堪言。

    李琦那遼國駙馬的頭銜成了最大的障礙,但他提出的所謂「國有工廠」的概念讓身為法家的王安石讚賞不已。集聚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大型廠、窯,出產利潤全部歸於國家,怎能不讓王安石動心。

    幾番考量,王安石努力說服皇帝打算讓李琦繼續為官,畢竟那公主是假的,顧惜惜本就是宋人。

    彥博出言反對,呂惠卿、曾布等人也抱以抵制,司馬光辭別皇帝時曾建議恢復公主名號,再次尚駙馬於李琦,即全了君王之諾,也不讓大宋在遼人面前墜了威風。彥博老話重提,李琦有功有過,乾脆不賞不貶,放其做個逍遙駙馬以免寒了臣子之心。

    變法一派中,中書檢正章惇正提舉保險業,籌集資金大建船塢檢修廠,強令船隻、貨主按要求買入保險。硬性攤派的保險金嘩啦啦的流進,補充進各地正建設的船塢檢修廠和朝堂,武學一事也搭上了順風,各項工作都在陸續就位。

    蔡京搖動三寸不爛之舌,這個真正的投機份子盯上了宋、遼合作的工業新區,趁著李琦正好犯錯,上躥下跳要謀取主管工業新區的差事。

    真正動搖的是趙頊,下意識裡他擔心駙馬干政帶來的威脅,眼下朝堂乾癟的錢袋正在緩和,工業新區離了李琦未必不能成事。幾番思慮,他這次沒採納王安石的建議,頒布旨意,縣主趙蓉賢良端莊,著復慶壽大長公主名號,尚駙馬於李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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