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之上,一人一馬,一桿槍,一個酒葫蘆。酒壺喝了很久,卻還是沒有喝光,那滿臉鬍鬚之人,喝一口吞下卻不嚥下,品了味道又吐到酒壺之中,原本半壺的酒在這一天之中就變成了滿壺。
他搖搖晃晃,坐下的馬也是搖搖晃晃,但卻不偏,筆直的向前方那巨大的『冰山』走去。
一大群人正圍著燭火聖君『拷問』,都是北齊最頂尖的人物,此時卻像市井無賴一般擼袖子甩膀子,各種威脅各種叫囂。
滿身毛卻不管,輕輕下馬,好似不存在一樣繞過這些人,伸手摸上那冰山,嘴裡嘖嘖有聲道:「嗯,絕對有秘寶,應該能值很多錢。」
直到他說話,所有人才發現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猛地大驚!
他是怎麼過來的?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現在是在摸冰山,若是……路過自己的時候在背後捅上一劍,自己是否能反應過來?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的背脊都生出一陣冷汗,好似比那冰川還冷。
「什麼人?!」
寒山神廟的和尚第一個叫喊出來,也不見手中怎麼動,一把柔軟長刀便提在手中,噌噌亂響。
滿身毛輕輕一笑,平靜說道:「我?就是一個撿東西的人。」
……
兩輛馬車上,四皇子齊風雨已經喝了半桶的酒,卻也不見肚子有什麼鼓。他喝酒的時候也很懶,不用手,不歪頭,只輕輕一吸,一道酒線乖乖的自己跑到他的嘴裡『自殺』,酒水變成天橋彩虹,頗為美麗。
一口喝完,打了個酒嗝,難得的說道:「好酒好酒,有趣有趣。」
大皇子也拚命的再喝,平日裡窮怕了,照著一輩子的量來喝的。
此時問道:「好酒……倒真是好酒,世間絕頂,再無可以比擬,不過這有趣……又有什麼有趣?」
齊風雨道:「曾經第一不第一,曾經第二耍無賴,我們窮,他們好似比我們還窮,你說這有沒有趣?」
大皇子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再猛灌一口道:「喝了這酒,我們便是世上最富之人,看著他們繼續的窮,當然有趣!」
……
三皇子直勾勾的盯著天罪的眼睛,小舞小靈兩個滿心的恐懼,她們看著這個小屁孩裝作大人的樣子跟三皇子對話,手掌卻不老實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臀,又是掐又是揉,自己又因為他們正在說重要的事不能出聲或者反抗,很想就地挖了坑把他給扔進去埋了,太氣人了。
天罪撇了撇嘴道:「你長得美,本侯這點不如你,所以拜託你不要這麼看了好不好?本侯臉皮厚,但不代表不會紅。」
三皇子深吸一口氣,隨後冷笑道:「半年之內改變北齊現狀?哈哈哈,這是本王從出生到現在,聽過的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但本王怎麼就笑不出來吶?」
天罪道:「笑話?不,皇子你卻在說笑話,而本侯說的……呵呵,一個乳齒小娃可破十萬大軍,皇子信嗎?哼,本侯就在這!八歲大的孩子因功封侯,皇子信嗎?本侯就在這!凝香樓原本就是一個妓館青樓,如今卻用美食賺盡天下世子的腰包,皇子你信嗎?本侯……就在這!如今本侯說半年可讓北齊強盛,再問皇子,你信嗎?」
三皇子當然不想相信,因為他知道這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自己的父王花費了三十年的時間,但這個國家就像是一團永遠也不會被點燃的篝火,好不容易看到幾個火星,就馬上看到它們在風中消逝,連一點溫度都沒有。絕望,絕望的人容易出昏招,所以才有了上一次進攻南明的事,只是這絕對是一場賭局的爭鬥,他們還是輸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如今北齊皇族可不像是其他五大宗門那樣滋潤,有些苟延殘喘的性質了。
但誰的內心不會抱有一絲希望吶?
「你真的有辦法?說出來,如果你真能做到,不管你要什麼本王都會滿足你。」
天罪笑道:「你說的?」
三皇子道:「本王所說,便是北齊皇室所說。」
天罪哈哈笑道:「那就好辦了,還是那句話,我要借百萬大軍!」
三皇子點頭道:「你可以說了。」
天罪伸出一根手指,輕聲說道:「你看啊,這治國從來都沒有一個籠統的方法,萬金油一樣的辦法,需要根據國情的不同制定出各種相應的辦法來。本侯不像是其他人,給出什麼治國幾策十幾策的,好像可以一輩子使用了,看起來說的都對,但實際上根本就是屁話連天,讀了洋洋灑灑萬子頻頻點頭,結果到頭來發現自己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
三皇子再次點了點頭,說實話,他幾乎每天都能收到那些大臣的治國方略,但……有些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通的,也是說了等於沒說,就好比師傅教徒弟,說一句『你要勤加練習』,這沒錯,但徒弟怎麼個練習法卻還是沒說,若是直接說『每日揮刀千次』,這樣到是更靠譜的多。
天罪伸出無名指撓了撓自己的眉毛,隨後說道:「如今北齊,便是一堆死火,表面上看來一點柴火都沒有,實際上僅僅是朽木一堆,僅僅缺少了能把它們點燃的火種罷了。首先,你必須要有一筆錢,一筆大錢!」
三皇子翻了翻白眼,差點惱羞成怒了,沉聲道:「本王還不知道要有錢?可是……錢從哪來?!」
天罪道:「這還用問?國家錢糧,自然要靠稅收。」
三皇子真是被氣的不行,怒極反笑道:「稅收?哼!自從
三百年前,老祖宗就定下永不加賦的大綱,後代子孫哪個敢違背?即便是欺師滅祖的真的違背了,也不過是殺雞取卵,反倒讓皇家失了民心,讓那五大宗門撿了便宜!」
天罪道:「呵呵,不錯不錯,三皇子這樣說話就好多了,沒錯,既然攤開了,就要談的徹底,不要藏著掖著,沒錯,若是增加的賦稅自然會出現很多弊病,但……嘿嘿,並不是說不增加賦稅,這賦稅就不會高,無非就是……要講究一些方式方法罷了。」
三皇子道:「還能有什麼方法?難道田地產量憑空會高?還是百姓們會主動把錢都交出來?哼!異想天開,對你還有期待的本王也是傻的可以了!」
天罪哈哈笑道:「別急別急,關於這個嘛……本侯有兩個方法可以解決,第一是玩陰的,第二是玩狠的!不知道三皇子想玩哪個?」
三皇子一愣,疑惑道:「這一個辦法就是不可能了,你倒是還有兩個?說說看,陰的如何,狠的如何?」
天罪笑道:「看來你兩個都想聽,好吧,本侯便做次蝕本買賣。聽好了,這陰的方法極為簡單,殿下只需做兩件事,這今年的稅收……就會成倍增長!」
「當真?!」
「這第一件事,便是殿下要發佈一道法令,今年產量高出其他的郡縣,包括所屬長官會得到破格提拔,郡縣中百姓也可以得到錢糧補助,甚至可封他們『天恩縣』之類的名頭。」
「這……」三皇子有些不懂。
天罪繼續道:「第二件事,便是偷偷讓幾個郡縣謊報收成,若是收了一斤糧食,那就說是收了三斤,甚至十斤!就是高產,就是天祐北齊!嘿嘿,等這兩件事做完,殿下就可以按照平日的賦稅標準,再去收高出幾倍的賦稅了。」
「呃……」三皇子整個就懵了,即便是殘忍如他,根本不把人命當一錢看的他,也覺得這個辦法實在是……太他娘的缺德了!
地方官什麼心思?還不是想撈個好政績陞官發財,一步升到京官入駐朝廷?百姓更是圖小利,若說給他們獎賞,那必然都會謊報產量,剛開始只一點,可接下來絕對會越來越多,最後到了他們自己想停都停不下來的地步!
北齊賦稅是十抽其一,說實話有點高,但也不算太高,可若是謊報了十倍收成,那麼……真實的收成豈不就是全部被當作賦稅給抽走了嗎?那……那些百姓吃什麼喝什麼?怕是賣兒賣女,連下一年的種子都要當作賦稅上繳,說不定……不不,是肯定會餓死人的!
三皇子還記得十三年前的那場饑荒,他當時還小,但也聽聞了一些饑荒中的傳聞。昔日北齊貴胄喜好養『瘦馬』,便是年輕漂亮的女子,而當時的百姓,卻是要養『兩腿羊』,也是人!
多少孩童看著自己的母親剝光衣服脖子上被纏上麻繩,牽到屠戶那裡挨排站著,然後一個個把腦袋按到案板上卡嚓就是一刀,然後一點點的像宰羊一般分成小塊,讓在大鍋之中燉熟。而將她們送出去的,正是孩童們的父親。
吃光了女人,就要去吃孩子,偌大的娃娃根本不用切,直接往鍋裡一扔便可。那是一場讓人全部變成地獄荒犬的饑荒。
而現在天罪的辦法,可不就是在故意營造這種慘絕人寰的事嗎?
三皇子猛地站起,直接抽出腰間佩劍,冷聲喝問:「你出此毒計要陷我北齊於萬劫不復,你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