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阿青本來以為街上的店舖應該加班加點的趕著做生意——
其實不是的。
臨近十五,很多店舖都關上門不做生意了,據小山和大妞反饋,街上蕭條了不少,很多東西都沒得賣了。
這種情形,阿青只在前世過年的時候見過。中秋雖然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節日,但是商家們在努力的賣賣賣,人們在努力的買買買,在阿青記憶中沒有出現過現在這樣的場面。
現在的人把中秋又叫團圓節,求的可不就是一個閤家團圓。
對吳叔吳嬸這些大人來說,過節了,來往走禮拜訪少不了。
對小山和大妞來說,過節了,月餅,果子,各種好吃的一樣不能少。對吳嬸來說,領著女兒拜月求神,討個好姻緣才是要緊。
月餅自然做了不少,甜的鹹的都有,還有一個跟大圓盤一般大小超大團圓月餅,是留著拜月祭神之後再吃的。
中秋這天天氣也好,白天就是晴空萬里,到了晚上,一輪圓月懸掛空中,旁邊連一絲雲彩都沒有。
小山自告奮勇要幫她們做月餅,結果沒一會兒功夫就讓阿青給趕出去了。他說是幫忙,根本就是幫倒忙的。麵粉讓他給灑的到處都是,調好的月餅餡兒倒讓他給偷吃了好幾口,盛餡兒的大盤子裡明顯都給挖空了一塊兒。
大妞拿著月餅模子追著小山打,小山理虧,又不能跟她對打,頭上手上挨了好幾下,嗷嗷怪叫著往外跑。等到吃飯的時候一見他。阿青忍不住大笑出聲。小山腦門上被模子敲的那一下,留下了一個清晰的福字印,別提多好笑了。
吳嬸也笑他:「你瞧你,過節人家是吃月餅,你倒好,直接把月餅頂腦門上了。」
小山摸摸頭,他只知道腦門是有點腫。但腫成什麼樣兒。他可看不清楚。反正他一向被娘和姐姐笑話慣了,也不當回事,就是沖一旁得意洋洋的大妞狠狠做了個呲牙的鬼臉。
為著過節。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裳。大妞穿上了她最喜歡的一條裙子,阿青也特意剪了芙蓉花簪在發間。
「姐,你幫我看看,我畫不好。」大妞拿著一隻眉筆來求助。
阿青拍一拍身旁的椅子:「坐吧下。我給你畫。」
大妞聽話的坐下來,抬起臉。
進京有半年了。因為出門的機會少,大妞以往曬黑的膚色也變淺了,年輕少女的肌膚細滑又有彈性,從頭到腳都透著蓬勃的青春氣息。
不知不覺之間。她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華。
阿青一筆一筆細細的替她描好了眉毛,示意大妞睜開眼:「你看看。」
大妞端起鏡子來照了照,笑著說:「姐你的手就是巧。我就是畫不好。兩邊總是畫不一樣。」
她們湊在一起挑耳墜,大妞挑的是一對銀兔搗藥。阿青挑的是一對銀蓮花的,
「咦?這個怎麼還鎖上了?」
阿青一下回過神來。
大妞問的是最下面的那個小抽屜。
「有些平時不常用的東西,就先放起來了。」
「哦。」大妞也就隨口一問,可是阿青卻再也輕鬆不起來了。
那裡面鎖著的……是她的一塊心病啊。
從端午遇見那人,到現在日子也不短了。他沒有再出現過,阿青甚至都快忘了那天的事情了。
可是現在大妞一問,她又想起來了。
這個荷包,到底該拿它怎麼辦呢?
阿青讓自己別再盯著那把鎖看,她讓自己把目光移開,把心思放到今天過節的事情上來。
吳嬸早就領著家裡人把香案佈置好了,最後擺上的是香爐,是她親手捧了,鄭重的放在長案正中。長案上擺著月餅,西瓜,葡萄,石榴,金桂等祭物。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一家人跪下拜月。
吳嬸拜的最虔誠,在心裡默默祝禱。等拜完了,那個大團圓的月餅還得吳嬸來切。
家裡人幾口人,吳嬸當然心中有數,幾刀下去,月餅分得十分均勻,一人都得了一塊。
大妞捧著月餅,小口小口的慢慢咬。阿青晚飯吃得飽,這會兒實在吃不下月餅,她那塊兒也被大妞給包攬了。
「姐,你剛才拜月的時候,心里許什麼願了?」
阿青笑著反問她:「你呢?」
大妞把月餅嚥下去:「我先問你的,你別岔開話。其實啊,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許什麼了。肯定是許願要找個好郎君吧?」
阿青笑著搖頭:「不是的。」
大妞明擺著是不相信。
可阿青說的是實話,她許的願,和什麼風花雪月的完全沒有關係。
她許願,閤家平安,來年也要像現在一樣,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至於嫁人……
這事兒她可真沒有求。
「我猜,嬸兒肯定也求的是這個。」大妞啃完了月餅,拉著阿青一起去洗手。銅盆裡盛著一盆水,映著天上一輪月。她們的手伸進去,那月影一下就被攪碎了,變成了一盆銀色的碎魚鱗光。
阿青扯過布巾正擦著
手,動作忽然停下來。
大妞疑惑的問:「姐?」
「噓,你聽。」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渺渺的笛聲,悠揚,清越,就像一道清泉潺潺流過。
阿青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她甚至沒有注意到旋律。
她只是……覺得這笛聲,在月夜下聽起來,顯得如此寂寞。
中秋之夜,家家戶戶都團團圓圓,笙歌樂舞,歡慶不盡。但這笛聲卻不一樣——
吹笛的彷彿有許多許多的話,沒有人可以傾訴,都寄托在笛聲之中。
大妞也不出聲,兩個人靜靜的站在那兒,聽完了這一曲笛聲。
「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吹笛子……好像是後面傳來的。」
大妞往後緊走了幾步,拔開門閂推開後門。
一艘低蓬船停泊在離她們不遠的橋畔,船頭站著一個人。
阿青看著那個人的身影。離得這樣遠,藉著月色,她覺得那身影……看起來有點熟悉。
應該,不會是她猜的那個人吧?
笛子是這人吹的嗎?
船槳打水的聲音遠遠傳來,船緩緩的離了岸,漸行漸遠。(未完待續)
ps:呃,落枕了,今天一天都僵的像個木頭人,沒法兒轉頭,得連身體一塊兒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