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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五 送禮 文 / 衛風

    晚上下起了雨。

    雨來的很從容,阿青一開始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她用筆蘸了水在桌盤上練字,筆鋒與盤面摩擦時那規律而輕柔的聲音聽的久了,讓人沉迷。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大妞去外面一趟回來告訴她:「下雨了。」

    雨雖然不大,但是雨絲很密,大妞的髮絲上沾滿了晶瑩細密的水珠。

    阿青停下手,側耳聽了聽。果然,外面有沙沙的輕響。

    她站起來去推開一扇窗子,雨吹著雨絲拂到她臉上,那種潮濕的涼意讓人昏昏沉沉的精神為之一振。

    大妞高高興興的說:「太好了,今晚能睡個好覺——咱們不關窗了吧?」

    「留一條縫吧,怕晚上會下大了。」

    一條縫就一條縫,總比全關上的強。

    「你還有半篇字沒寫呢,過來寫完吧。」

    大妞沒想到她出去逃了一圈兒,回來阿青還記著她欠的字。

    「不早了……要不咱們先睡吧,我明天一早起來肯定補完。」

    大妞不是個懶姑娘,但是她就是對寫字不行。小小的一管筆,她覺得簡直比一把硬木掀還重,一提起筆來手就不由自主要發顫,就是不聽使喚。寫出來的字是忽大所小,筆劃忽粗忽細,讓她寫幾個字,比讓她去挑擔水都費勁。

    「不成,今天的事兒,今天幹完。」阿青可不上她的當。明日復明白,明日永遠不會到來,這件事情也就一直拖下去,遙遙無期。

    大妞唉聲歎氣坐下來,阿青特意把燈端近了些,讓她看的更清楚些。

    大妞提起筆,還是不甘心:「小山這些天也沒有寫字啊。」

    這種「我倒霉也得拉個作伴」的心理讓阿青忍不住笑起來。

    「他不寫,自有爹娘管教他,不用你多操心,你把自己的這份兒干了就行。」

    大妞垂頭喪氣的寫字,活像鬥敗的雞一樣。阿青就在旁邊盯著,她也不能敷衍了事隨便對付過去。等她把剩下那半篇幾百個字寫完,都快三更了。

    「行了,睡吧。」

    大妞如蒙大赦,趕緊把筆擱到一邊,那模樣活像晚一步那筆就會咬她的手一樣。

    大妞褪了鞋子爬上床躺下,阿青拆了頭髮,也躺了下來。屋裡一靜下來,顯得外面的雨聲格外清晰。天氣一天天熱起來,人都變得心浮氣躁的,到處塵囂飛揚。這時候能下場雨,真是一件好事。

    早上醒的時候雨還沒停,仍舊是牛毛細雨。小山不肯打傘,到後院兒跑了一圈兒回來,頭上身上全是潮氣。

    「你別淘氣了,下著雨,衣裳濕了可不好晾乾。」阿青掀開鍋蓋,拿出一個包子來給他:「嘗嘗。」

    小山嘿嘿笑著,也不怕燙,三口兩口把包子吃完了,一抹嘴:「好吃。」

    「行啦,幫我端碗吧。」

    盛好飯,一家人圍著圓桌坐下來。

    因為早上沒什麼菜吃,阿青把昨天買的菜瓜切條後用開水焯一下再涼拌,另外就是切開的鹹蛋和辣炒蘿蔔乾了。這其中鹹蛋是有數的,一人半個,辣炒蘿蔔乾大家特別的捧場,就著粥把一碟子都吃完了。

    前幾天油炒的東西大家吃的不多,那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今天這道菜大受歡迎,也是天氣的原因。

    剛吃完飯收拾完,阿青正擦手,就聽見有人叩門。

    很規律的聲音,篤,篤,篤,不緊不慢的。

    阿青有點意外,和身旁的大妞互相看了一眼。

    這時候有什麼人會來?

    阿青把布巾放下,大妞已經跑到外頭去了,隔著大門問了一聲:「是誰?」

    外面有個女子的聲音問:「這是吳通吳老爺家吧?」

    找吳叔的?

    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稱呼吳叔叫老爺,大妞倍感新奇——又覺得很怪異。她印象裡,被叫做老爺的,都是腦滿腸肥,身穿綾羅,眼睛都長腦門上,說一個字要拖三聲長腔的人。吳叔這樣的,哪像個老爺啊。

    大妞正納悶,吳嬸已經走了過來,示意她讓到一邊,也問了一聲:「是哪一位?」

    她把門打開了半扇,外頭有個穿青色衫裙,梳著圓髻的婆子,客氣的問:「這是吳通吳爺的家吧?我們爺和吳爺是舊識,知道吳爺一家遷到了京城,我們夫人特意差遣我們過來請安的。」她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家老爺姓孫,住在華陽街,吳爺肯定記得的。」

    吳叔站在堂屋門口,這番對話他都聽的清楚。阿青注意到他的神情,是先有些茫然,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變得疑惑不解。

    吳嬸回頭看了一眼丈夫。

    「你家老爺是孫重延,孫老爺?」

    那個婆子笑著應了一聲:「正是,我們爺和夫人差遣我過來向吳老爺吳夫人請安。」

    既然真是相識,當然要請人進來。

    那個婆子倒先不忙進,轉身招呼身後的人抬東西進來,足足四抬禮盒,沉甸甸的把抬棍都壓得有點彎了。抬禮盒的人都穿著一樣的服色,行動俐落有禮,放下禮盒後向吳叔躬身行禮,又退到門外頭。

    這不但突然有客上門,帶帶了

    這樣的重禮。吳嬸看著那個婆子遞上的禮單——乾果,糕點,綢緞,茶葉,酒還有火腿。吳嬸這些日子對京城的物價大致上心裡都有譜了,就這些東西,加起來怕是沒個成百兩銀子置辦不來。再掃一眼東西的成色——絕不是那種只是看起來光鮮,本質上卻華而不實的場面貨。

    這禮送的又豐厚,又實惠。

    那個婆子很會說話,送上這樣的厚禮,還堆著笑說禮太簡薄,因為來的匆忙,很不周到。她還遞上了一張貼子,貼子是給吳嬸的,邀她們母女兩人後日去孫府做客。

    吳嬸問她名姓,又讓她坐下喫茶。

    吳叔從說了剛才那句話就一直沉默,那個婆子自稱姓胡,她不肯坐下喫茶,正要告辭的時候,吳叔才問:「孫老爺是何時知道我們家進了京的?」

    胡婆子雖然態度熱情,但口風很嚴謹,只說自己只是下人,並不知情。

    胡婆子來去匆匆,只留下了那四抬厚禮,還有一個沉甸甸的疑團給吳家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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