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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七 糖豆 文 / 衛風

    阿青很想說,幹嘛非得嫁人呢?在這時代嫁人的風險太大了,付出與收益嚴格不成正比。

    ——好吧,不嫁人需要付出的代價也非常大就是了。

    被吳嬸這麼一說,阿青也一下子有了危機感。

    她覺得自己還小呢,在吳叔吳嬸跟前還和孩子一樣,被他們嬌慣著,時不時還要撒個嬌。

    現在她可得面對現實了。她這年紀,外面的人都拿她當大人看待了。既然成了大人,那自然是要成家的。

    「所以說,在這鎮上咱們只是暫時停留,並非長久之計。這回我們去京城,見著了舊時的兩位故交,咱們家的院子因為這些年缺少照管,一時住不了人。我和你爹臨來前,已經雇了人去收拾了,牆、地、屋頂,門窗,都在整修呢。說是要走,但是一時半刻房子修整不好,咱們也不能搬遷。」

    湯有些涼了,阿青也沒心思喝了,滿心都被這個消息佔據了。

    「再說,現在天寒地凍的,怎麼上路?家裡家當雖然不算多,可是要運送的話,還是裝船省力妥當,那怎麼也得等到三四月裡河解了凍才能走呢。這段日子天冷沒事,正好收拾東西,看看什麼要帶走,什麼不必帶的,早預備起來,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爹的意思呢?還有咱們這兒的房子和地……」

    「你爹這兩天也會和小山說這事了。房子和地一時不急著處置,先放著就是了。」也是個退路。不過這句話吳嬸就沒必要說出來了。在她看來,女兒再懂事,也還是個沒經過什麼事的姑娘家,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對她說。

    阿青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睡不著,淨琢磨這事了。遠遠的還能聽到不知道誰家零星的放著鞭炮聲響。她睡不著覺,索性坐了起來,點亮燈。

    燭光映照下,屋裡的每樣東西都和白天看起來不一樣了。

    她在這裡長大,住了有十年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離開——或者,她覺得離開的日子應該在很久之後。

    誰知道離開會來的這麼突然呢?吳叔吳嬸提出去京城也是很突然的事,前一天吳叔還找人來修門閂,第二天他和吳嬸突然就說要去京城。他們收拾了行囊,毫不拖泥帶水的說走就走了。

    現在他們全家都要離開這裡了。

    阿青認真的看著屋裡的每一樣東西。

    要帶走的肯定是一些細軟、輕便的東西,粗垂的肯定是帶不走了。她喜歡的熱炕頭,書格,蓬窗,這些東西都是帶不走的。

    就算能帶走……其實也不過是她自己心裡的一點安慰。就算把整間屋分毫不差的都搬走,難道她能把左鄰右舍也搬走?把門前的小河石橋柳樹也搬走?能把她熟悉的山水鄉鄰一起搬走嗎?

    阿青不想承認,她是在擔憂將來的未知。

    京城是這天下最繁華的地方,繁華的地方,必定人多是非也多,生活上肯定不如現在自在隨意。

    聽吳嬸的意思,她的親事像是已經提上日程了。

    吳叔吳嬸會給她尋一門什麼樣的親事?

    這一點比搬家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還讓她不安。

    她左思右想,直到快五更天才打了個盹。

    和阿青的擔憂不同的是,小山對於要舉家搬遷的事情反而十分雀躍期待。聽了這消息,他連一刻都坐不住了,在院子裡團團亂轉,拿起這個丟下那個,看起來好像迫不及待就要上路似的。

    大抵這個年歲的男孩子,對外面的廣闊天地都無限嚮往。

    阿青看他那沒心沒肺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真恨不得抄起梭子給他一下子才好。

    吳叔第二天也說了差不多的話,意思就是說,他們本來是京城人,當時戰亂中來到這裡居住。現在世道太平了,孩子也大了,很應該回去。

    而且他們一點都不拖沓,說了這話,就著手收拾整束東西了。

    吳嬸看阿青心事重重的,原來最喜歡琢磨點心飯菜的一個人,這兩天做事都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早飯的時候甚至把餅子一面煎糊了。

    用罷晚飯,點起燈做針線的時候,吳嬸就掀簾子進了裡屋,坐在阿青跟前。

    她一看阿青手裡的活計,繡的是一副百花圖,正中央牡丹盛放,已經繡成了大半,精緻秀美,一看就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上頭。

    「你這是做什麼?這活計多費眼哪,快別做了。」吳嬸把她手裡的針都給拿開了:「你這兩天都睡的晚,就在繡這個?咱們家又不缺這些。」

    「這個是我想繡好了給大妞的。」阿青輕聲說:「我們一塊兒長大的,如今要分開了,再見面還不知道是幾時,留個念想。」

    吳嬸一下子也沒話了。

    這孩子重情,她知道。

    她捨不得離開,吳嬸也知道。

    可是再知道,決定已經下了,他們家是非走不可的。

    既然是這樣,那吳嬸也不勸她了。想繡就繡吧,做做活計雖然費精神,但是有點事做做,也比自己胡思亂想要強。

    「那你做吧,不過只能白天做,晚上這燈再亮也不如白天,太費眼了,以後晚上不許再做。」

    吳嬸說話還是很有權威的,阿青也只能答應下來。

    她到現在還沒有告訴大妞他

    們家要搬走的事,真不知道如何開口。

    大妞一定也捨不得她的。

    猶豫了好幾天,她的繡活都已經初成規模了,阿青琢磨這事兒不能再拖了,說的越晚,到時候大妞八成更難過,還是早早告訴她的好。

    阿青特意做了兩樣好吃的,正趕著二月二龍抬頭的節氣,家家都炒糖豆子做糕。阿青炒了脆豆子和糖花生兩樣,盛出來散散熱氣,盛在小筐裡端去隔壁找大妞。

    大妞一聽見她喊門就過來了,一進院子就見滿地擱的都是東西,連個下腳的空都沒有。凳子蓆子扔的亂糟糟的,上面堆的各種雜物更讓尋不出個頭緒來。

    「你這是曬霉氣呢?」阿青詫異:「這還不到時候啊。」

    雖然往年也有曬霉氣的習慣,趁著春日太陽和煦風也暖,把屋裡常年不見陽光的東西翻出來曬曬,一年都可以避免生霉了。可現在還早著呢,總得三四月裡才合適。

    「誒呀,你看我這裡亂的。來來,你坐這兒吧。」大妞清出一張椅子來給阿青坐。

    阿青兩手端著東西不方便坐下,好奇的問:「張伯呢?你這究竟是做什麼呢?」

    大妞猶豫了下,低頭說:「在這兒說話不好,風涼。我去洗手,咱們進屋說吧。」

    難道張家出了什麼事?

    兩家關係這麼好,張家有事自家肯定要伸出援手的。可是這幾天也沒聽說啊。如果張家真遇著什麼難處,這些家什器物變賣也抵不了幾個錢的。

    看剛才大妞欲言又止,肯定有事!

    這幾天阿青都心事重重,也沒留意張家動靜,這麼一想,是有點太粗心疏忽了。

    兩人進屋坐下,大妞洗了手回來,阿青把糖豆子往她面前推了下:「嘗嘗,剛出鍋的,花生的糖有點沒沾勻。」

    「挺好的。」大妞有心事,連平時愛吃的甜食都吃不出味來了。

    「家裡有什麼事兒嗎?看外面亂成那樣,要不要我幫手?」

    看大妞自己不提,阿青就主動問了。

    大妞一咬牙,還是把話說了出來:「阿青姐,我家……要搬家了。」

    阿青愣了下。

    ……剛那話,是大妞說的,不是她的說?

    怎麼大妞倒把她的詞兒給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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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跑了一天,剛寫字的時候,寫到吃的就餓,翻出半塊麵包來吃了,肚裡有糧心裡不慌這話真對,吃飽了再寫果然比剛才有效率。就是我腰上的肥肉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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