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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一 炊煙 文 / 衛風

    吳嬸心裡卻不像阿青這樣簡單,一時間百般滋味一起湧上來,讓她感慨良多。

    晚上熄了燈,聽著外面風聲呼嘯,雪粒打在窗子上嘩嘩作響,吳嬸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吳叔忍不住翻過身來問她:「你今兒坐了一天的車,還不累?明天還有好些事情,快睡吧。」

    吳嬸沒好氣:「睡不著。」

    當誰都和他似的,缺心少肺,天塌下來都能當被蓋。

    「你今天吃了頓飯,看出那小武是什麼來路沒有?」

    吳叔咂咂嘴,伸手過來把吳嬸一攬:「宮裡的侍衛。」

    「什麼?」吳嬸大吃一驚:「真的?」

    「就算現在不在宮裡當差,也一定是在宮裡待過。」吳叔十分肯定:「他雖然受了傷,但是站立,扶杖,行走的樣子,都能看出痕跡來。侍衛幾百年來,從來都是一個法子訓練出來的,那股勁兒就和旁人不一樣。」

    夫妻一場,吳嬸也不用問吳叔是怎麼看出來的。丈夫既然這麼說,那就肯定不會錯。

    「那他那位公子爺,就不會是姓陳了?」

    「那肯定不會的。」吳叔說:「假名姓。」

    吳嬸半晌沒出聲,長長的吐了口氣:「怎麼這麼巧……不會是,有人故意安排吧?」

    「應該不會。」吳叔說:「到了今日,咱們還有什麼好讓人謀算的?」

    「那可不好說啊。」吳嬸枕在丈夫的胳膊上。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問:「咱們真要進京嗎?」

    「你不想去?」

    說心裡話,吳嬸是真的不想去。

    在這兒生活的這些年,雖然也有隱憂,可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安喜樂,這樣的日子千金不換,吳嬸只想把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下去,不要起什麼變故。

    可是他們夫妻是老了,沒什麼野心和盼頭了。但孩子們不一樣。小山也就罷了,阿青怎麼辦?她一日一日長大,一日比一日出挑。在這個小小的鎮子上,能給她尋到什麼樣的終身歸宿?那些鄉野村夫,又怎麼配得上她?

    「這個陳公子,」吳嬸想起這人可能根本不姓陳,頓了一下:「他不會是衝我們來的吧?」

    「要真是苦肉計,那可太下本錢了,這個小武身上的傷再險一點非死即殘,那個公子爺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會是奔著咱們來的。」

    吳嬸皺著眉頭,這事兒實在是鬧心。

    「怎麼偏偏是這家人……」

    阿青不知道吳叔和吳嬸在商議什麼,她晚上高興,炒花生多吃了些,半夜就覺得口渴,爬起來有點迷迷糊糊的倒水喝。茶水溫涼,喝下肚人倒是清醒了一點。外面雪下的正緊,一時半刻的倒不想睡了。

    地下還是比炕上冷,她又縮回被窩裡去,把燭台端近,從炕頭的小櫃裡抽了本書出來。

    燭光昏黃,照得那本剛買來不久的新書紙頁泛黃,字跡染暈,彷彿一本擱了很久的舊書一樣。

    可是阿青就喜歡這樣的感覺。她一直更喜歡舊書勝過新書。

    不是說新書不好,而是舊書上總是會有新書沒有的韻味。寫書的人當時的心境,這些書從書坊到她手中的過程,它在書架上默默經歷的歲月流轉和季節變換。

    這些遐想有時候比書本身更讓她沉迷。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逐字去讀。因為是以前讀過的書,不用急著向後翻想知道結尾,可以細細的品思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意味。有時候每讀一遍,感覺都不一樣。

    看了兩頁,她才覺得困意上來,就聽見外面的風雪聲中,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

    輕微的擦擦聲響。

    既像是老樹枯葉被風吹的聲響,也像是有人快步行進時,雪地被踩踏發出的簌簌聲。

    這麼晚了,應該不會是腳步聲吧?

    阿青再仔細去聽的時候,又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一早她早早起來,但吳嬸卻起的比她還早,已經生火燒了水。阿青把頭髮梳好,就去打水洗漱,再幫著吳嬸燒飯。

    雪還沒有停,地下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阿青原來還想叫小山起來掃掃院子,這麼一看,得,也不用掃了,掃了也白掃。

    她往門外看了一眼,大雪封門的天氣,路上白茫茫一片,什麼痕跡也沒有。往遠處看,天色陰鬱,霧色深沉,鎮上差不多的人家都開始起來燒飯了,遠遠近近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屋頂上都飄起了裊裊炊煙。

    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了。

    阿青長舒了口氣。明明是下雪在,但是空氣是干冷干冷的,冷的好像帶著一股淡淡的甜味兒。

    吳叔吳嬸一回來,阿青覺得肩膀上的擔子就卸下了,過去一段時間她總覺得照看小山責任重大,連睡覺都恨不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看著他不去亂來。

    可就算看的那麼緊,小山還是偷偷上了幾回山,甚至還從山上扛回兩個大活人來。

    阿青揭開鍋蓋,把包子拿了一個出來。包子燙,她吸著氣輪流換手,把包子從中間掰開,遞給吳嬸:「娘,你嘗嘗,我調的餡兒,醋好像擱的多了點,你嘗嘗酸不酸。」

    吳嬸就著她的手嘗了一口:「還成,不酸,倒是去了肉的

    油膩,不錯的。」

    阿青也咬了一口,還沒細品味兒,外面傳來一聲喊。

    「阿青姐。」

    阿青有點意外,應了一聲:「哎,在呢。」一面從灶房出來。

    大妞站在門外頭,又喊了一聲:「阿青姐。」

    「來了來了。」

    阿青過去給她開門,一邊拔門閂一邊問:「你這麼早過來幹什麼?家裡沒鹽了?」

    大妞有點粗心,有時候家裡鹽、油都見底了才發現,反正兩家離的近,走幾步就過來借了。

    大妞沒有撐傘,頭髮也梳的有點松斜,雪片紛紛落下來,沾在她的頭髮上和肩膀上。

    「吳叔在嗎?」

    「在啊。」

    吳叔起的也不晚,在柴房裡整東西。阿青納悶大妞一大早有什麼事要過來找人:「你找我爹有事?」

    「有,」大妞重重的點了下頭:「陳公子家裡人來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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