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樹頂上,白夜看了一眼身後的小石頭,他正躺在寬大圓圓的木床上,其實就是大樹的枝椏齊齊截斷而成。一個鬚髮皆白的母猴正在一旁侍候。手裡拿著一個玲瓏剔透的冰晶玉瓶,一股清醒芬芳,瀰散在空氣中。
「老猴子,我看你是錯怪他了!這小子說的沒錯。清風玉露的確是壓制心火的良藥,可是卻無法根治。」
「哎,我知道他心眼不壞,而且我也知道這一次是小石頭殺了離火兔,準確的說,跟這個小子一點關係沒有。」
「你知道你還……」
「你是說我為何冤枉他是嗎?」
老母猴看了一眼外邊,似乎看穿了樹頂,敢看道:「這孩子其實心眼太實!」
「我們猴族經歷了這麼多年,一直沿襲祖訓,那就是一個雞蛋不能放到一個籃子裡。小石頭雖然身帶先祖血脈,擁有逆天資質,可是灰皮同樣是不可多得的雷猴血脈。還記得當年我們夜猴一族橫掃大陸的時候,五法戰將嗎?」白夜似乎感慨的說道。
「怎麼不記得,山嶽、水靈、雷霆、銅皮、紅毛,五位大將,佔盡五行,結果除了你之外,其餘的皆死了!」老母猴說著眼圈通紅。
「是啊!猴王當年說過,我們猴族從此不可專於一主。而且也不可太專於一念。所謂兼容並蓄,才是王道。」白夜深沉的說道:「灰皮和六耳的事情我全知道,他們的確罪無可恕,但對於我們猴族來說,罪還不至死。小石頭要庇佑,他們我也要保護!」白夜的話,讓老母猴深有感慨,歎息了一聲,半天沒有說話。只聽白夜又道:「不過,灰皮那句話倒是說對了!」
「灰皮?什麼話?」老母猴問道。
「那就是童飛啊,他是一個不祥的人!」
「你真的相信他話?」母猴神色中似乎不太苟同。
「不是相信,是事實,你知道他是誰的徒弟?」白夜背對著小石頭,卻看著屋頂上奇異的圖騰和符說道。
老母猴道:「老猴子,你是說季戎吧。」
「你說這小子跟他像不像?」白夜轉過頭看著沉睡中的小石頭,說道。
老母猴瞟了一眼窗外道:「嗯,還別說,真是很像!煉雷劫都那麼像!」
「哎,那就是一個禍害啊,當初道祖就說,季戎或可興我靈虛,或可引來災禍。你還記得吧!」老母猴聽著白夜的話,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是一個大因果啊,我們猴族可經不起這個因果了!」老白夜歎息了一聲道。
「老猴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覺得你能擋得住嗎?」老母猴憐惜的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石頭。
「唉!」白夜歎息一聲道:「我也是盡我職責罷了!希望列祖列宗保佑我猴族一脈吧。」白夜說著搖搖頭道:「都是天意啊!」
「老猴子,我說過的,當初你眼看著灰皮欺負小石頭你不管,說什麼磨練心智,這倒好,現在後悔了吧!」老母猴戲謔的笑了笑。
「哎,婦人之見,誰也算不準身後事。我們這一代老傢伙也只能守在道生林,未來且看他們自己的了!」
白夜說著,忽然感覺到什麼,臉色一變,馬上一副奴相,迎著虛空一拜:「不上師降臨,白夜不曾遠迎,實在有罪!」
「白族長,裝給那些小輩們看也就算了,這裡你就別裝了!」聲音未落,只見一團霧氣突然出現在樹屋裡,霧氣散去,露出一隻背甲老龜。
靈龜卻沒有看白夜,而是瞧了一眼木床上的小石頭:「嗯,沒有大礙吧!」
「老傢伙,可能你要失望了,這場因果你是擋不住了!」靈龜回過頭看了一眼白夜道:「不過,你放心,須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上師有何高見!」白夜雖然不再點頭哈腰,但是對靈龜的態度卻依然十分恭敬。
「我卜了一卦,這是個大吉之相,看來小石頭可能因此得成正果啊!」
白夜一聽,臉上閃過驚喜之色。母猴更是毫不遮掩,驚喜道:「上師,你說這孩子會成正果?」
白夜恭敬一抱拳道:「求上師賜教!」
「天象原本是玄之又玄,我等豈能輕易猜度。不過但凡有大成道緣者出世,先顯德祿在天,星像當會有吉兆,洞悉天機者非天地正德,本不可輕說。可我玄武一族,卻是例外,此乃開天闢地以來,天道聖祖所立,也是我玄武的榮耀。」靈龜說著,似乎滿懷感恩。
白夜和母猴,更是一臉的惶恐,尊崇之意溢於言表。
「天機就是天機,即便是我,也不可多言。只是你完全可以相信,西方星群,參宿七星最為耀眼,火星暗淡,水星卻顯紫光仙霞,說明你們一族將有道祖級天才問世。」白夜和母猴一聽,喜不自勝。
「不過參宿大旺,守諾有餘,而養心不足。終歸孤星寡斗之憾,你們猴族先祖若成道者,皆因性剛而自用,反而不合天道,終難得正果。相信我的話白族長不會反對吧。」靈龜說道瞧了一眼白夜。
白夜果然低著頭,沉吟不語。
「我倒有一策,趁現在天機初顯,可以心術定磐,白祖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說著,靈龜不再言語,只是看著白夜。
白夜深吸口氣,在屋子裡踱起步來,似乎他正在決定猴族一族的生死大計一般。身邊的老母猴,大
氣不敢出,凝重的看著白夜。
半天,白夜歎息道:「上師真是洞察仙機,此事既然維繫我猴族興衰,白夜我自當不敢誤之。好吧,皆聽上師安排。」
「既然如此,我這就為它開參星之門,我再要這孩子的一滴心頭血。」靈龜說著,又看了一眼白夜。白夜點頭應承。
靈龜一點虛空,只見一道華光閃動,顯出一付棋盤,彷彿星空落凡,靈龜一點西角,七顆棋子中的一顆閃了一下,發出奪目的光華,彷彿巨大的力量牽引人的心神,令人不敢注視。緊接著,光華化作白虎之形,從棋盤之中躍然而起,直接的跳入小石頭的眉心。
靈龜嘴裡喃喃低吟:「不破此局,不死不滅。根系血主,定磐三生,念為虛妄形為空,唯心是道萬法通……」
一點小石頭的心頭,只見一滴鮮艷的血滴憑空凝成,就此一揮,血滴消失不見。就此棋盤天象虛影皆消散,靈龜衝著白夜點了點頭,化入一團迷霧,就此消去身形。
幾乎在同時,小石頭長吁了口氣,睜開了雙眼,左右看了一下,對著白夜和母猴叫道:「爺爺!奶奶!」
「嗯,你醒來了!這一次你真是魯莽,今後萬不可如此。」
「童飛呢!」小石頭念叨了一句。
白夜歎息一聲。母猴道:「放心,他沒事。」
白夜道:「你卻有事,你的心火尚未根除,這段時間你就在屋裡閉關。」
小石頭乖乖的點點頭,他知道這一次他闖的禍定然不小,所以沒敢多問。
※※※※※※
就在白夜暗暗歡喜之時,在道生林某處,四頭異獸再次相聚。
「老二,你那一手真是厲害,莫非你修回了當年的本事?」雛鷹上下左右的打量著老龜。
老龜哈哈一笑道:「什麼本事?」
「這應該是你的天星定磐術吧!」雛鷹問道。
「誰說那就是天星定磐術?」老龜翻翻眼回答。
雛鷹晃晃腦袋道:「難道是假的?」
老龜歎息一聲道:「當然是假的,我不過一殘魂,靈體都沒有,我哪來的法力去定星,別說定星,我就是定山石都難。」
雛鷹在一邊恍然點頭,卻繼續問道:「可是老二你為何要用這招呢?」
靈龜喝了一口水,吐了吐氣泡道:「我不用這招,那白夜老猴精怎能同意我取那小石頭的心頭靈血?」
花豹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老二你這是使了一計。你那棋盤乃是真氣所化,不過星象之說該不是假的吧?」
「星象之說?」老龜打了個哈哈道:「諸位我們自從離開了季戎,回到道生林也數十年了,抬頭就只看北部天,何時你能看到西部天?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試試。」
「難道這也是假的?」
「當然是有真有假,想像之學,原本就玄之又玄的。即便當年我的法力全在,也未必能洞徹仙機。不然我也不會跟你們呆在一起了!」靈龜搖搖頭似乎感慨了一下,繼續道:「這段日子天象運動似乎有些靈動,我等法力盡失,卻不知所指為何,你以為白夜那麼好騙啊,他好歹也是修為通天的的猴族神將,我啊是藉著這時機,才容易騙過他。」
「那靈血心咒,應該是真的吧!施咒也要法力啊。」雛鷹問道。
「哈哈,你看看我身後現在的是誰?」靈龜說話間,只見花蛇一晃不見了蹤影。
「原來是老三!」花豹第一個叫道:「真是好手段,連我也以為老二你回復功力了呢!」
「我們玄武一族原本就帶著龜蛇氣息,所以老三在我背後,那白夜根本不會生疑。而這種換心靈咒,原本傳於魔域,也只有老三他才能施展。
三獸看了一眼漸漸顯形的花蛇,均點點頭:「老三的確可以,他原本就是修煉意念,沒有了靈體,修為最多減少三成而已。不像我們,一身修為全看靈體,沒了靈體就連築基都不如。」
老龜感歎道:「所以我們這一次務必要成功啊,你們總說我不幫那小子,其實幫也要幫到地方。比如這事兒,我不就幫了嗎?」
花蛇半天才說話:「這個忙可不簡單,絕對不比道果差!這小子真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啊。」
「這裡邊到底有何秘密,說點我們聽聽也好,你們為何要處心積慮的施展換心靈咒?」雛鷹跟花豹有些八卦起來。
靈龜邁步朝著湖中的小島爬去,嘴裡去說道:「這事,不可說,天機之事,以後自然就明白了,反正我倆這一次聯手,算是幫了這小子大忙了,今後的事情就全靠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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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四獸,單說朝著三棵樹而去的童飛。
此刻正坐在大路邊的岩石上歇息,忽然察覺到一些古怪,似乎心中多了一點什麼東西,而且這東西憑空而來,無聲無息,彷彿嵌入了自己的肉身和靈魂。童飛大驚,忙施展內視之法,細細查看,結果毫無收穫。
「我這是怎麼了!」正當他狐疑之時,忽然心中一跳,一種下意識的感覺:小石頭醒來了!咦我是怎麼知道的?
童飛心中暗道:莫非這就是人傳說的心有靈犀?
童飛這裡想著,忽然聽得不遠處站在山崗上的大肥,興奮的喊道:「老大,老大,我們到了,那就是三棵樹!」
說著手指著山崗之下。
童飛收了功法,甩甩腦殼道:「小石頭,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做到的。」站起身來,拍拍塵土,朝著山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