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密林之中,一泓深潭,幾樹老樹。樹蔭之下,老龜慢慢的爬到了童飛的對面,此刻童飛正氣若游絲,奄奄一息。若他睜眼,也許會嚇到,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老龜,其身差不多趕上了童飛的個頭了。
附近一頭花豹其形比水牛還健壯,斗大腦袋,晃晃悠悠。一條花蛇,狀如大蟒,吐信約三尺有餘。一頭雛鷹,形如鵬鳥,展翅如天蓋,爪如黑吳鉤。它們的身形在林中不甚突出,但是對童飛來說,個個都是龐然大物了。
「老五,讓你去查看老大信息,你怎麼帶回來個死人啊!」花蛇吐吐舌頭,慢悠悠的說道。
「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絲老大的氣息,何況他還有氣,你怎麼說是死人!」雛鷹閉著雙眼,合起雙刺,停在枝椏上,就如老僧入定。
「老大氣息,我怎麼沒有感覺?此子分明神志已散,離死也就差之一絲,早晚而已,跟死人有什麼分別,我看還是丟了算了。」花蛇道。
「我倒看他氣息雖弱,卻內隱方圓,不像是衰相啊。」花豹趴著腦袋說道。
「哎,你們都別爭了!此子雖氣入萎靡,卻未入**,只是心散而志衰,這是神傷之兆!神之不守,魂無所依,性命的確堪虞,但還不至於無救。」老龜伸出爪子在童飛背上摸摸這摸摸那,良久轉頭對其他三頭野獸道:「看來我們幾個又有的忙了!」
「老二,你要救這個小子?」花蛇似乎有些鄙夷道:「這可是個快死的凡人而已,老二你何必浪費精力?」
老龜抬頭看了一眼花蛇道:「老三啊,我知道你跟老四、老七一樣有些氣餒了!可是你別忘記了,我們身為符靈,當守符主之命,這是我們的天命!」
「天命?這看是老天在玩我們!」花蛇道:「就算是天命又如何?我們幾個還沒有被天命玩慘嗎,讓一個蠢貨懦夫視為累贅,被隨意的奉送。而我們還要不斷的摒棄前嫌,教授新主成仙之道,陪他們去打生打死,這太不公平了!」
「老二,你也看到了,自從老大離開後,老七那頭豬就直接找地享福去了,而老四呢,學野獸一樣搞什麼冬眠。我們七兄弟,就剩下我們四個依然守著藏峰,他們修仙的一個個總講究避開因果,難道我們就不能學學?」花蛇晃晃腦殼,似乎慮欲深遠,悠然道:「此子身負天殤,原不過是個天道棄子,如今不過是季戎這傢伙拿來避禍的替死棋子罷了,我們何必惹這麻煩,讓他自生自滅,也就是了!」
花蛇的話說完,其他三獸均沉默了。
老龜轉身背去,仰頭看天,似乎沉思道:「哎!老三,你說的雖實情,但卻理錯了。須知天道之玄奧,豈能等閒度之。此子雖死劫在前,卻難說以後不能登仙祿。你看他本天殤,本應灰飛煙滅,卻為何現身你我之前?本是仙根已斷,又為何會得季戎之助,續斷經脈,還得窺神道。如今雖臨死劫,恰又被老五所救,這一切難道不是冥冥之中,得天道護佑?」
老龜一言似乎點醒了花蛇,畢竟都是存在不知多少年的老精靈,自然比平常人通徹天理,頓時花蛇不再言語。
老龜說著伸伸腦袋,對著面前的深潭張開嘴巴,只見原本平靜的水面波瀾頓起,繼而逐浪排空,奔湧而來,最終化出一條七色彩虹,懸於潭上,四周靈光四溢,星星點點。遠處幾頭原本躲於樹洞的夜猴似乎被驚起,紛紛出來,看到如此一幕,看呆了。四周野獸蟲鳥,凡有靈者,或避之不及,或遠遠盤桓觀看。
看著湖面上的彩虹,老龜似乎微微一咧嘴,似乎笑道:「自你我七獸流落到這個小千世界中,已經數萬年,歷經人事無數,自知通天徹地,始終堪不破天道軒輊,為何?須知天機之局,晦暗難測,不入其中,安得其妙?」
一直閉目的雛鷹似乎有所感悟,睜開了眼睛道:「老二,你說我們這次要入局?」
此言一出,花豹和花蛇都微微有些色變。齊聲道:「不可啊,老大,這麼多年我們一直是旁觀,符主當年說了,不可隨意入局,以免天變!」
老龜哈哈一笑道:「我已經明白,你們怎麼還糊塗?天道之局,無人可避,我們數萬年旁觀,誰能保證我們不在局中?因因果果,有因就有果。當初符主雖有讓你我不可輕易入局的交代,但並未說不可入局,這分明是讓你我慎重而己,更沒說我們可超越天道之局。」
老龜的話,說得十分有理,三獸也沒說的了。
老龜繼而感慨:「想不到,我龜靈這麼多年之後,才明白其中之意!」
「我們本在局中?」其他三獸均沉默深思。
老龜卻對著潭上的彩虹喃喃道:「天道如此潭,波瀾一起,化風化雨,無論這潭中的,還是潭外的,無論親受還是旁觀,皆無可避者。」此刻,潭上的彩虹已經消失,化作了一場細雨慢慢飄落,水麵點點圈圈,最終歸於平靜。
「那此子……」花蛇若有所思的看了童飛一眼。
「此子必須得救,而且今後還得全力輔佐,不可私藏懈怠,不是為他,而是為了我們大家。天道之局一開,一切因果就已經產生,我們避無可避。不說你我,我相信老四、老七甚至老大都會歸來!」
「老二,你說老大他會來?」雛鷹似乎興奮起來,翅膀晃動,欲展翅振飛之勢。
老龜卻高深莫測的道:「一切皆看機緣……」
「老毛病,故弄玄虛……」雛鷹正要情志盎然,想要鼓脹欲飛,以此慶賀,此刻一聽頓時旗掩鼓息的收了翅膀,瞥了一眼老龜,一副興致索然。
「老二,你說的不錯,可怎麼救啊!!」花豹添添鼻子道。
花蛇卻揶揄笑道:「老六,你不是說他內隱方圓,不是衰相嗎?那何必救呢!說不定他一會兒就自個醒來了!」
花豹卻絲毫不以為意,站起身來,晃晃一身膘肉,然後說了一句:「方圓之勢,亦如天法,無窮之變,尋常心智,豈能猜度!」
老龜朝著一顆大樹順手一指:「要想救此子,如今看來卻也不難,正好符靈之果熟透,正好取來!」說著仰頭看著大樹頂上,樹頂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點點藍幽幽的光芒,光芒之中有一顆晶瑩的果實正倒懸而下,靈氣四溢,嬌艷欲滴。
此果似乎就在老龜的一指之下出現,四周的鳥獸盡皆被其吸引,慢慢的圍攏過來,人人垂涎於樹上之果,但是正在此時,花豹昂首而立,彷彿如山的威壓散播出去,頓時四周的鳥獸皆嚇得驚飛逃竄!
「去將果子摘下來吧!」老龜說完。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著雛鷹,還沒有說話,雛鷹就嚷起來道:「不要找我,我說過了的,別什麼差事多是我的!」
「這事,還是不要老六了,老三你來合適!掌握此果,須得神魂固守,定志懷虛,切記不見而命,不行而至,方能掌控道果。」老龜似乎在叮嚀花蛇。
花蛇神情一定,似乎早有所準備,就此盤身上樹,順著枝幹朝著藍光之處游去!果然神定氣閒,不慌不忙的,轉瞬間,就已經破入光芒守護,如大海撈珠,那晶瑩的果子轉眼已經被它銜入口中。動作準確迅速,絲毫沒有停滯和多餘。
「好!好本事!」樹下的老龜和花豹不禁為之喝彩。就連一邊原本耍小脾氣的雛鷹也不得不低頭,承認這一手的確非凡。因為他們都知道,天道之果,離根之前,重若千鈞,而且那藍色的光芒名為六欲之守,一旦深入,必受心魔亂魂。而花蛇能舉重若輕的迅速拿下,這種本事,雛鷹自知不行。
「怎麼樣?老五,你總是說要比,我今日這一手你無法比了吧?」花蛇將果子吐了出來,交給了老龜,然後對一幫的雛鷹搖頭晃腦的,像是炫耀。「登登登,怎樣,老五!服了吧?」
雛鷹沒有好氣的仰頭道:「哼!這是你取巧了,你就舌頭長而已,對付一顆果子,自然是你所長,改日我們比抓住奔狐和離兔,你要勝過我,我就服了你!」
「切,你就嘴硬吧!」
「就是嘴硬,你還別說,我不但嘴硬,爪子也翅膀也硬呢」雛鷹不服輸的道。
「好了好了,你們怎麼還什麼事都愛掐上一掐,我們兄弟原本就是各有所長,何必爭一時短長。正事要緊!」老龜一邊緩緩的說道,看著掌中的藍色果實,又看看面前的童飛,喃喃道:「小子,你可真是福緣不淺啊,這果子可是一千年才有一顆,我們四兄弟守在此地日子可不短了,就等著它成熟呢,如今卻被你得了!罷罷罷,誰叫季戎這傢伙將我們賣給你了呢!今後就看你的了!希望你不要跟從前的那些人一樣是窩囊廢,也別像季戎,得了好處就過河拆橋將我們弟兄捨棄!」
「老二,他若如此,他日我必讓他以神魂奉還!」花蛇陰沉的說道。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一句話而已,其實一切皆有定數,不必強求。你我只因勢而為,都是局中人罷了!」老龜說著,手中捏著藍色的果子,湊到了童飛的嘴邊。昏迷中的童飛,似乎自從的張開了嘴,一口咬住了果子,頓時藍色的光芒化作了星星點點,盡數的化入了童飛唇齒之間……
「嘖嘖嘖……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花蛇似乎不無可惜的甜甜舌頭。
「嗯,花蛇你真是笨,你都銜到嘴了,怎麼不偷咬一口?」花豹一變調笑。
「咬一口?那你怎麼不去咬啊?別忘了,我們兄弟不管哪個都沒法獨食此果,不然一輩子無法恢復靈體。你不是不知道當年在符主之前立下的賭咒。」
「我們就等著看吧,這小子能不能把靈體給我們找回來!」老龜說著卻再也不管童飛,獨自回到了潭邊的石頭上,閉目養神去了。
「想那麼遠,沒用,我還是睡一覺去,昨夜裡可將我累著了」雛鷹似乎打了個哈欠,一扇羽翅飛回到了樹頂的巢穴之中。
「今兒這天氣不錯,我要去四處看看,有沒有新鮮有趣的小子可以陪我玩!」花豹說著對著遠處的大樹瞧了一眼,樹洞裡正好有一頭夜猴露出腦袋偷看,正好看到花豹對著他說話,嚇的直接溜了回去。
「切,沒膽的小猴子!老子今天心情不錯,沒興趣跟你捉迷藏!啊哈哈,美麗的大森林,美麗的早晨,我回來了!」花豹嘴裡喋喋不休,似乎真的心情很好,開始巡視他的森林王國。
「小子,我會讓你記得,你不單單欠我一條命!」花蛇嘟囔了一句,然後扭扭身姿,滑入了高大的草叢之中。
童飛醒來,已經是日上中天,他四處環顧,覺得極為陌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怎麼會倒在林子裡。四處都是高大的草木,還有一片藍的發黑的深潭。
正在茫然,忽然身邊大樹上的樹洞裡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殼,還有一雙黑乎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他!
猴子?還是狐狸?
童飛心頭奇怪,因為他真的沒見過這種動物。嗯,狐狸應該不會在將窩做在樹中間。這麼說是猴子,可不太像啊!這小傢伙大約看到了童飛注意到它,忙將腦殼縮回去,不一會兒又伸出來看,如此幾次,弄的童飛都笑了!
「喂!你是誰啊!」童飛居然衝著那小動物喊了起來。
雖然嘴裡叫著,心中卻想著,記得剛剛似乎跟那個兩個腦袋的矮子打生
打死,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哦,對了,我迷迷糊糊,好像覺得有人抓了我後背,然後四腳凌空。莫非是老神仙救了我?可是老神仙人呢?童飛有了和季戎的交集,很自然的腦子裡就閃出了他的形象。
這時候,對面樹洞裡的小傢伙終於大膽的露出了身體,不過卻是蹲在了樹洞門口,目光警惕的審視著童飛。
「咦,這是什麼玩意,是猴子嗎?還是松鼠啊?怎麼跟人一般,長了五個指頭?」
童飛正說著。忽然腦海裡耳邊出現一個奇怪的聲音:「我不是玩意,我是夜猴!」
「咦,你這傢伙會說話!」童飛大為驚奇,不過又覺得不對!不是對方會說人話,而是聽到的聲音還是吱吱的野獸之音,但是腦子裡卻明白對方的心意。事有突然,童飛差點以為對方會說人話。童飛靜心一想,很快覺得不對。他福至心靈,心竅開啟,腦袋裡自動的就朝著一個方向思考,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莫非我已經達到了他心通?」
他心通也是觀氣術中所講的神通之一,是靈眼通即將向地眼通晉級時,才能領悟的本事。一個人若是掌握了這個神通,即便不懂獸語,只要聽其音,便能通曉其意。
童飛很快察覺,自己似乎有了一些變化,只是這個變化到底是什麼,他卻說不清楚。不是修為,也不是別的。反正他覺得自己忽然變聰明了,不但反應敏捷許多,五感也強大了許多。
而且只要他靜心去傾聽,甚至可以聽到草叢裡的蟲子在說話,在求偶,在吵架……從前不說聽懂,就是費再大力去聽,也未必能聽得這麼細緻啊!
我的聽力強大了?不禁如此,我似乎還聽懂了附近生物的語言?
這大森林,原本荒野,這一下子卻好像到了一個大都會,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聲語聲,熱鬧非凡。
這也太奇怪了!而讓童飛愈發奇怪的是,這只叫夜猴的毛絨絨的小獸,居然還能聽懂人言?這就更讓人詫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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